韩惜见听见声音不对,立刻踢门进来,右手持剑,大叫道:“陆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屋里尘埃腾起,年久失修的木板床残片里,秦炽羽捂着肩膀爬了出来。
陆万闲在旁站着,面上是难得一见的赧然,迟疑了一下,才想起来把秦炽羽从地上扶起来。
“无事,无事,惜见,莫要大惊小怪。”某个刚刚把床拍塌的罪魁祸首,此时一本正经的教训韩惜见这只是一件“小事”。
“啊?哦……”韩惜见疑惑地打量着碎了一地的木板床。
“这床质量不行。”秦炽羽解释道。
“是该换一张了。”陆万闲点点头。
韩惜见真的信了,立刻道:“那咱们去玄门集市再买一张吧,我见过那种四面带云雾纱的雕花沉香木大床,上面可以并排睡四个成年人,再配上玉女阁手工缝制的九孔棉花被,锦缎滚绣背面,就算分神期大能也忍不住每天都想睡觉!”
“咳,”陆万闲干咳一声,“我是说,有空了上山砍两棵树,拼一拼就行。”
“我都可以,”秦炽羽道,“我睡地板也可以。”
韩惜见很想问一句,你节操呢?作为王室之后的挑剔呢?
不行,既然他韩惜见决定拜入万花山了,这万花山的室内规划,必须由他来推翻重做!
当然,那是在擢仙大典之后的事了。当务之急还是把飞剑练好,别给陆师兄在琼顶对决里丢人。
“惜见,我和秦炽羽要回琼顶一趟,要不然你先留在此处练剑?”陆万闲问道。
“我也一道过去吧,反正晚上也要回梦天精舍,而且这床坏了,陆师兄睡哪里,要不然和我们一起睡梦天精舍?”韩惜见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对啊,还是韩师兄考虑的周全。”秦炽羽眼前一亮。
韩惜见回头对秦炽羽眨了眨眼睛。
两小头一次搭上线,让陆万闲还有点不习惯。
“不必了。我不需要睡觉。”陆万闲干脆地回绝两小的提议。
到达元婴期,调息就可以让人变得更精神,耗时更少,比睡觉效率高。以前秦炽羽住在万花山小居的时候,屋里就只有一张床给他休息,陆万闲顶多在旁边椅子上坐着调息,有时候他也会去山上高高的树顶坐着,看看风景,吸收月流精华。
韩惜见失望。
秦炽羽有些遗憾:“那……我们把屋里收拾了再走?”
“放着我回来再收拾,现在急的是要把你的事儿处理了。”陆万闲看向秦炽羽,顿了顿,又将目光移向门口,“不必了……他们已经来了。”
盛玉髓的灵识一向霸道,此时灵力全开,人还未至,就已经把万花山小居里的情况探查了个遍。
自报信的黄衣弟子前往天玑峰向他说明情况,他便额角青筋跳动不休,这秦炽羽虽然天赋异禀,但确实是个难以控制的□□罐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炸了。上一次在天阶上倒还好,只是燃烧自己,这一次干脆把他们盛家一个不知名的后辈子弟给烧焦了,这事儿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交代,传到家主那里,势必不能善罢甘休,到时再挑动起盛家和陆万闲的新仇旧恨,那就不是他天玑峰主能插手的了。
盛玉髓虽然一向没什么同情心,但此时也不禁要为陆万闲感到一丝丝的同情。
“走,前面带路。”
盛玉髓吩咐道,一边往门外走去。
这时,门前却迈步进来一个人。
盛玉髓一看,心头暗叫不妙,来人竟是——盛九霄?
他的亲爹盛九霄,已经快一百年没有踏足过天玑峰了,盛九霄的家训正是如此: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老子没必要再管他死活——当然,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儿子不听老子话的时候,那必然是“翅膀硬了”,需要教训的时候。
盛九霄一脸阴沉,问道:“你去哪里?这般行色匆匆,哪有一点峰主的威仪?”
盛玉髓已经习惯了开门见山地挨骂,他脸色不变,琉璃色的眼瞳毫无波澜地望着盛九霄:“无事,不过是擢仙大典上出了一点小乱子,小子这就去处理。”
“哼,本座看你主持这届擢仙大典,纰漏颇多,也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能力不足。”盛九霄堵住盛玉髓的路,教育了一通。
盛玉髓心急火燎,但是又不敢告诉盛九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担心盛九霄横插一杠子,就不是对秦炽羽略施薄惩的事儿了。
他不能说,只能诺诺答应着,答应慢了免不了还要被盛九霄责备“翅膀硬了”,这番耽误了一炷□□夫,盛九霄才露出了此番前来的真实意图:
“既然你是本届擢仙大典的主事,你说说,你看好哪一个后进修士?”
盛玉髓答道:“傅唯一。”
盛九霄眯起眼睛,不屑道:“果然这次擢仙大典十分失败,只有一个能入你眼的修士,罢了,本座走了。”
“九霄真人慢走。”盛玉髓微微俯身。
盛九霄冷哼一声,负手离开天玑峰辰光殿,一道紫虹飞跨天玑天权两峰,倏忽间又消失。
盛玉髓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又恢复到风风火火的步速,飞快离开天玑峰,御飞剑冰魄,来到琼顶。
好巧不巧,掌门欧青子接到传信之后,也因为有事耽误,来晚了一步。
两人同时抵达琼顶,琼顶上此时已乱成一团,四号比武台被炸毁了半截,一群人围在比武台下,叽叽喳喳议论个不休,其他三个比武台上的修士也是打得心不在焉,眼看排位战就无法正常进行下去。
欧青子看了一眼四号比武台,道:“我来主持大局,恢复秩序,你们盛家子弟受伤的事儿,你去处理吧。”
盛玉髓答应了一声“是”,便回转身向四号台行去。
他一边走,一边放出霸道强力的神识,将围在四号台下的修士震开。
众修士急忙作鸟兽散,不敢正面受其锋芒。
待盛玉髓走近浑身焦黑、在地下痛苦呻.吟的盛天麒时,他们周围已空无一人。
盛玉髓随手翻出一张冰网,将地下的盛天麒网在其中,交代给随他前来的黄衣弟子,让他带去悬壶院。
“这……要不还是叫泰和大师来?他伤的这样重,会不会一移动就……”黄衣弟子吐了吐舌头。
盛玉髓抬眼瞥了一眼冰网里半死不活的盛天麒:“每一个伤患都要在琼顶上占着地方,别人还怎么参加排位战,排位战的秩序谁来维持?你来?”
盛玉髓的气势把黄衣弟子镇住了,黄衣弟子乖乖拎了盛天麒,同另外几个黄衣弟子一起,驾起飞剑,向空中飞去。
盛玉髓对弱者的同情心向来有限,他安排完盛天麒之后,便操纵四号台碎裂的白石栏杆放回原位,又用冰髓加固,虽然看起来扭七扭八的,却比以前坚固了不少。
“你,过来。”盛玉髓叫四号台上维持比赛秩序,主持比赛流程的黄衣弟子。
那黄衣弟子立刻跃下来,来到盛玉髓面前。
“跟我去观战台。”盛玉髓命令道。
黄衣弟子一肚子疑惑,他想问,他去了观战台,那四号台的排位战谁来主持?但是他不敢问。
这般战战兢兢跟着盛玉髓来到观战台,见到欧青子和三名督考长老,黄衣弟子垂首侍立一边,尽量缩小存在感。
欧青子见到盛玉髓来了,叹了口气,道:“这回看来是保不住东明岛来的人了啊,捅了这么大篓子,又虚报灵根修为,伤及无辜,恐怕就算老夫想网开一面,你盛家都不同意啊。”
盛玉髓默然不语,琉璃色的眼睛盯着三名督考长老。
那三名督考长老以为盛玉髓为此事不乐,他们正好也面子上挂不住,便倒炒豆似的一股脑把事情前前后后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并把重点放在了“那姓秦的弟子隐瞒灵根、残害对手、破坏琼顶设施”上,同时淡化了秦炽羽冲破禁制,从他们三个长老眼皮子底下逃跑这个事实。
盛玉髓听完之后,却没回答,而是转过头,对身后的黄衣弟子说:“喂,你——你叫什么?”
“回禀天玑峰主,弟子叫做梁有天。”黄衣恭恭敬敬道。
“你是管四号台那一场的吧,全程发生了什么,你都看到了?”盛玉髓问。
“是。”梁有天道,“从头到尾,都看到了。”
“好,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本座,除非本座告诉你调查结束了,否则你不许离开本座周围三丈地。”
梁有天顿时紧张,感到自己身负重任,站着了身子,大声道:“谨遵天玑峰主命令。”
盛玉髓点点头,对欧青子道:“欧掌门,琼顶这边就交给你了,本座去抓秦炽羽。”
欧青子虽然不明白盛玉髓去抓秦炽羽,为什么要带着一个黄衣弟子,不过,他们这边经过比赛训练的黄衣弟子倒是还有很多,不缺一个候补。
“成,你放心去。”欧青子道。
那三名督考长老也纷纷附和,请天玑峰主快点动手,把那肆意妄为的小子抓回来,以正擢仙大典的法纪。
如此这般,盛玉髓御剑下了悬圃琼顶,顺着督考长老所指的方向,来到玄门集市。
谁知,玄门集市后面的空地上,只留下一个火球坠落的大坑,和无数在坑边看热闹的人,并没看到秦炽羽的踪影。
偏偏当时火球坠地时,这片并没有人在,他们也不知道秦炽羽去哪儿了。
盛玉髓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秦炽羽的影子。
他心中有些不耐烦,打开神识,向周围的山头山谷寻去。
忽然间,一股熟悉的炎髓灼热自西北方向传来。
盛玉髓抬眼望去,那是……万花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