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守门一左一右两名黄衣弟子取出三尺法杖,将陆万闲拦住。
“此乃紫极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请立即离开。”
陆万闲轻笑一声:“陆某受邀前来,掌门莫非没有告知你们?”
“受邀前来,可有信物?”黄衣上下打量着陆万闲。
陆万闲仍是笑容不变:“你们掌门邀请我来,理应是他向你们介绍我是副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他没有尽到邀请人的职责,难道还要我这个受邀人来证明自己被邀请了么?”
“休要胡搅蛮缠,没有信物,就不许进!”黄衣沉下脸。
“说起来,你们掌门确实给我写过一封信,不过一张纸,还要我日日带在身上自证身份不成?何况陆某年纪大了,记不住这样多的杂事。”
旁边一奉茶女弟子听到此处,不禁“噗嗤”笑了出来,与身旁同伴往这边看来。
“这人说他年纪大了,看样子也就而立之年。”
“说不准呢,天玑峰主外貌不过二十七八,实际年龄得有三五百岁了吧。”
“你说他和天玑峰主谁更好看?”
两人目光在陆万闲身上流连不去,还叽叽喳喳地议论不休。
黄衣有些恼怒,法杖向陆万闲压来:“紫极殿岂是你胡搅蛮缠的地方!速速离开!”
陆万闲岂是能被这等小角色碰到衣角的,他步法稍行,如行云流水,转瞬间便绕过两名黄衣,径自向殿中走去。
黄衣气急败坏,大喝一声:“站住!哪里走!”
两名黄衣足下生风,一左一右掠至陆万闲身后,齐齐伸手抓向他左右肩膀,欲将他一举按在地下。
陆万闲一振衣袖,护体神光忽而一闪,产生一股巨力,将两名黄衣震飞出去。
他一路来到殿上,两边各路长老、内门弟子纷纷向他看来,紫极殿的气氛因之改变,仿佛一粒石子落入无波的古井,激起阵阵涟漪。
“见过掌门。”陆万闲来到人群最密处,冲着围在诸峰长老中间的掌门欧青子微一点头。
此时黄衣分开人群,追了上来,因为有诸多大佬立在此处,他们不敢大声喧哗,只是扬起法杖,冲着陆万闲走来。
“你们这是作甚!”欧青子斥道,“不守门,在这儿添什么乱!”
黄衣们吓得一愣,没想到这身穿黑衣的男子真的是受邀前来,便各各收了法杖,向陆万闲致歉:“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请仙长宽宥。”
欧青子一挥手:“行了,下去吧。”
说罢,又回转身来,对陆万闲道:“小子们不懂事,陆岛主想必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陆万闲知道欧青子很少跟人红脸,一手太极打得出神入化,就算是他先不告诉人家黄衣弟子有陆万闲这号宗门外的人来,致使黄衣误拦了陆万闲,欧青子也能把这事儿变成小朋友胡闹,不关大人的事儿。
至于欧青子为什么不告诉守门的黄衣有陆万闲这号人来……那自然是因为,有人不希望他来。
陆万闲的目光移向欧青子身侧,一身浓紫罩衫,绣满云雷之纹的中年男子。
天权峰主盛九霄。
如今盛家仅次于家主的当权人物,分神后期大能,盛玉髓的亲爹,盛九霄。
只是他很少现身管理俗务了,这次能出现在擢仙大典,也是稀奇,以往都是指派人手来代他排座次,拜师典礼那天也不出席,只委托他人代为收徒,指明要排行前四的新晋弟子,如果抢不上,那就作罢。
盛九霄为何会出现在此,总不能是不放心儿子盛玉髓开山收徒,特地前来帮把手吧。
忽然间,周遭灵压骤强,宛如千钧巨鼎当头罩下,间隔一丈之外的茶盏酒杯化为齑粉,三丈外的赤衣弟子纷纷惊叫后退,跑得慢的更是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欧青子及其他几位站的近的长老也觉头皮发紧,肩上重压加剧,有种落入深水之中,呼吸不利的压迫感。
盛九霄阴沉着一张脸,审视着陆万闲,久久没有开口,一开口便是:“你就是陆万闲?”
陆万闲在分神后期的灵压下,也有些呼吸困难,不过他的三百年也不是白修的,稍运灵力,撑住千钧重力,从容地笑道:“正是陆某。”
这时,以盛九霄为中心,三丈内:元婴期以下的修士已经受不了了,各各作鸟兽散;修为稍逊一些的挂名长老也不敢硬扛,悄没声地退开一些;本来人群密集的大殿中央,仿佛有只无形的手画了个圈,圈内只立着三个人,欧青子、盛九霄和陆万闲,圈外则熙熙攘攘挤着一群看热闹的。
盛九霄意外于陆万闲的修为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弱,他凝视着陆万闲,又将灵压加强几分。
陆万闲长身玉立,一身玄衣十分潇洒,俊秀面容上笑容不变,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这位想必是天权峰主盛九霄了,幸会幸会。”
盛九霄虎目微眯,不知为何心中竟升起几分烦躁,他又加强几分灵压,脚下的地面发出轻微碎响,不知不觉间整块沉降了一寸。
陆万闲始终笑吟吟地望着他,眉宇间不见一丝勉强之态。
旁边欧青子已经有些慌了,这两人再这么较劲下去,他又得重新修缮紫极殿的地基,重新修缮倒也罢了,最怕耽误了五十年一届的擢仙大典啊!
“老盛,算了算了。”欧青子传音入密,出言劝道,“陆岛主还是太年轻,不懂咱们玄门里的规矩,年轻气盛,不知进退,你老盛都多大年纪的人了,何必和孩子一般计较呢。”
“哼。”盛九霄冷哼一声,作为回答。
欧青子无奈,又传音入密劝陆万闲:“陆岛主,咱们就各让一步,你青年才俊,就不要和我们这些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骨头斗气了嘛,来来来,退出三丈,这事儿就算完了。”
陆万闲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欧青子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忽然一道白光闪入殿中,身披水色长老服的盛玉髓宛如天神降世,出现在欧青子的视野中。
“九霄真人,陆岛主,请罢手!”盛玉髓将双手一扬,分开两人,左手轻轻一送,将陆万闲送到三丈外,右手全力抵住自己亲爹的威压,饶是他天赋异禀,仍被震得退了一步,半边身子的经脉都刺痛不已。
盛玉髓虚扶右肩,下拜道:“请九霄真人手下留情。”
盛九霄脸色愈发阴沉,瞪视着自己亲生儿子,却全无一丝血缘温情:“盛峰主,翅膀硬了,敢帮着外人对付本家?”
盛玉髓垂首道:“不敢。”
“哼,”盛九霄仍是阴沉着脸,“既然你来了,本座也不再多说,欧掌门,盛家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就看你如何抉择。”
盛九霄将紫袖一拂,扬长而去。离去的路上,两边众内门弟子鸦雀无声,迅速分出一条宽阔的通路,给这尊大佛通过。
待他离去后,众修士又回转身来,目光聚集在陆万闲与盛玉髓身上。
这目光里的感情成分很复杂,有好奇、有诧异、有揣测、有敌意。
唯独没有轻视。
在盛九霄的灵压之下,此外来岛主还能神态自若地对谈,其修为之强,恐怕不逊于本门长老。
陆万闲这三个字,今天可算是深深刻印在在场众人心中。
“哎,你看看,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话还没说两句就走了,这老盛。”欧青子叹道,接着就拍了拍盛玉髓的手臂,把锅甩给他,“玉髓啊,这事你跟陆岛主说罢,毕竟是你们盛家的决定,我也不能随便传话啊。”
盛玉髓凭空接了一口大锅:“……”
陆万闲看向盛玉髓:“什么事,但说无妨。”
盛玉髓知道陆万闲也是条狐狸,就算直说对方也能接得住,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开不了口。
“玉髓啊,你倒是说呀。”欧青子催促道。
盛玉髓:“……家主有令,除非你退出擢仙大典,否则盛家上下,自动放弃本次机会。”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陆万闲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他就知道,平白损失了一大票潜力参赛者的盛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周围长老和内门弟子们听到盛玉髓这话,具是一惊,纷纷的议论如蜂群过境,嗡嗡不休。
目光的中心聚集在大典中心的玄色身影上,唯其玄色,与周围格格不入。
欧青子先叹了口气,他显然在盛玉髓未开口前,就已经知道了盛家的决定:“陆岛主,事情弄成这样,中间肯定有些误会,不如你看在本掌门的面子上,就不要参加这次擢仙大典了,本掌门定会补偿于你。”
欧青子这话说得很客气,他作为玄门掌门,对一个外来岛主、被众人视为山野村夫的修士,这样谦卑地商量着说话,在掌门层级看来,已经是能付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陆万闲却淡淡一笑,更加客气地说:“掌门客气了,陆某随时都可以退出,不过,陆某真的退出了,岂不是坐实了盛家气量狭小的名声?更何况陆某不过一介荒野村夫,无名小卒而已,盛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因为陆某一人退出擢仙大典,这未免太可笑了些。”
欧青子听到这话,张口结舌,一时半会竟想不出反驳之语,并不是因为陆万闲巧言善辩,而是因为他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若是盛家因为陆万闲这么一个无名之辈退出擢仙大典,那岂不是反倒捧了陆万闲的名声,压了自己微风?这就仿佛大树与蚍蜉,一旦一般见识,那就是自降身份。
“那……依你说,这如何是好?”欧青子不由自主摆出了请教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