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美人韩惜见。
前提条件不是美,而是在修真界排得上号。
要不然五洲四海长得美得多了去了,谁能美到第一?
韩惜见在和光历三百零一年这一年的擢仙大典上崭露头角——初登宗门,就以精妙绝伦的剑术和天生敏锐的反应能力,力挫同辈世家子弟,列席探花之位。
而他一剑逼退盛家青年魁首的天人之姿,更是深深铭刻在擢仙大典观赛的几千号修士眼中,从此,一剑惊鸿韩惜见的名号,便远远地传了出去。
当然,这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只是人还是这个人,有句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隔着两世,韩惜见还是那个韩惜见,他还是有那个能让人惊艳万分的本事。
背地里,他也还是那个,路痴、一杯倒、生活能力一塌糊涂的大孩子。
陆万闲对于眼前这个场景,并不算,非常地意外吧。
不过,为了某人醒酒之后,不至于要去跳悬崖,陆万闲决定提前结束他的表演。
就在陆万闲把手伸进百宝锦囊之时。
对面画舫上忽然传来一阵起哄大笑,有个真气充沛的男声连道三声:
“好,好,好!”
这三声一出,压住了全场的觊觎。
无他,强者为尊,这里都是能化成人形的妖怪,自然听得出发声的男子修为不在元婴之下。
陆万闲眯起眼睛,这说话里加上真气来震慑人的习惯,好像是盛家人的老毛病。
对面画舫上的小阁楼里,走出一个青年男子,身形甚是英武,只是姿态略显油滑了,还穿着一身骚红。
盛天骄。
喝,在这妖怪窝里竟然碰到盛天骄了。
同一天里遇见韩惜见和盛天骄,陆万闲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功德值爆表了。
当然,盛天骄可不是陆万闲的徒弟,他可受不起这倒霉孩子。
上一世,陆万闲初离开东明岛,拿着那张请帖,在天玑峰主盛玉髓的“护送”下,前往玄门参加擢仙大典。
中间盛玉髓“接到”宗门另外的指令,需要立刻启程离开,盛峰主是元婴后期的修为,祭起飞剑说走就走,留下几个盛家小辈,给陆万闲“引路”。
盛玉髓到底接没接到另外的指令,陆万闲至今不知,不过,那几个盛家小辈,确确实实把陆万闲给“引”到沟里去了。
突然加快脚程,甩掉人之后,再埋伏到暗处,百般戏弄他,甚至变幻装束,直接上来抢夺陆万闲从东明岛带出来的法宝……其中带头使坏的,就是这位天之骄子盛天骄。
表面的青年魁首,实际的人渣本渣。
嗯,这样的人,盛天骄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对于现在的陆万闲来说,盛天骄这种人,不值一哂。
不过对于当年的他,又或是现在的韩惜见,盛天骄还是很具有蒙蔽性的。
之前在驿站前,就听见韩家那几个没本事又好妒的子弟在碎嘴,议论韩惜见抱盛家大.腿,起因就是盛天骄夸了韩惜见一句,陆万闲不认为盛天骄这句夸赞单纯只是出于欣赏,它达到的效果显然是给韩惜见带来了灾难,而韩惜见还巴巴地觉得盛天骄是唯一能欣赏他的人。
转念间,盛天骄已走到龙床一侧,俯下.身去,手指勾起散落在明黄绸缎间的青丝一缕,绕了一绕。韩惜见醉酒中稍微起了些警惕,回头去看是谁,对上盛天骄的俊面,不由得松了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粉面上还露出傻憨憨的笑容,冲盛天骄叫唤一声:“是你、嗝、是你啊!”
盛天骄已显出急不可耐之色,下手却十分温柔,不容拒绝地揽起韩惜见的肩膀,欲将他打横抱起。
韩惜见有些不悦,伸手推拒,一边嘟囔:“不、不行……被韩七他们看到了,嗝,不定怎么说我呢……”
“韩七?”盛天骄纳闷一瞬,注意力又被韩惜见白皙细嫩的面容吸引去。昨天与这韩家年轻一辈的美人一见,盛天骄便心心念念,夜里还几度辗转反侧,没想到今天应邀来参加吴山老狐的湖上聚会,竟有这等巧遇,看来是缘分啊,他不由得低笑,不容拒绝地抱起韩惜见。
忽然间,一道麻痹感从肘部蜿蜒而下,整条小臂都脱力一般,软绵绵地垂下。
别说韩惜见,这会盛天骄连个婴孩都抱不起来。
盛天骄猛地直起身子,后背冒出冷汗,本来明朗的目中透出暴.戾之色,环顾四周高高耸立的画舫阁楼,似乎想从那透着星星灯烛的帘幕后面看出个洞来。
“谁?!”
飘摇的帘幕似乎深藏着许多可疑的人物。
盛天骄放出灵识,探了一遍,只觉西南方向那座金红色的画舫里有一股捉摸不透的灵力,灵力外仿佛包裹着一层无形的隔膜,神识怎么也侵入不进去,自然无法测到它的深浅。
白毛汗又出了一层,盛天骄不由想到,莫不是宗门里哪位大能微服私访,正好撞见他在此胡来……
如果被小叔知道,那可就惨了。
盛天骄不由得后退一步,左手抱着右臂,酸麻的感觉还没退去,可见方才出手阻止他的那位,穴位打得多么准。
隔着十丈距离,还能准确打到元婴初期的盛天骄,这修为究竟得有多么高深。
盛天骄咬了咬牙,再退一步,眼下的情况,让他暂时对韩惜见失去了兴趣,此时就算韩惜见脱光了躺在他面前,他也没有那个兴致了。
“前辈莫怪,小子只是路过,见韩家弟弟在此醉酒,想帮忙扶一把而已……”
这话配上他那张正义凛然的脸,确实很有说服力,不过,结合他先前的行为,怎么看也不是——帮忙扶一把而已。
周围画舫里的客人,一阵议论纷纷。
“这后生修为很高啊,又是湖上的常客,怎的忽然胡说八道起来了。”
“你没看见吗,怕是那艘画舫里,有什么厉害人物吧。”
“噫,咱们不过三流的妖怪,哪里来的厉害人物,要比玄门中的元婴修士还厉害?”
……
湖上聚会的主人,春晖园那位夫人也施施然走出,低声询问丫鬟什么事情,听到来龙去脉,一双精明的美目,有些疑惑地望向西南方向的画舫。
“那不是,夜阑国小王爷的位置么?”夫人纳闷地自语。湖上聚会,不管是妖怪还是修士,只要有钱,有些法力,都能进。
唯独这夜阑国的小王爷是个例外,这小王爷只是有钱,用钱活生生砸出一个位置。
“夜阑国小王爷?是何方神圣?”盛天骄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金红画舫上挂着的鸾凤旗。
“是……一个有钱人。”
“人?”
“不错,人。”
“修为呢?”
“只是个普通人。”
“莫非他身边有什么厉害人物?”
“有一位国师……是妾身的老舅,不过,也不算什么厉害人物。”
“……”盛天骄脸色阴沉。
他拿不准,到底是船上混进了外人,还是玄门里哪位高人给他使绊子。
不过,那位高人出手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来……已经排除了他急性子小叔的可能性。
只要不是盛玉髓,一切都好说。
盛天骄取出袖中的飞剑,下意识向后看了一眼,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龙床上的韩惜见不见了?!
“谁?别装神弄鬼,给本少爷出来!”盛天骄喝到,此时他已经惊讶到了极点,背后的白毛汗也出了三层,忐忑到极致,反而有一股恼羞成怒的热气上冲头顶。
一向只有他戏耍别人,哪里有他被人耍得团团转?
画舫阁楼帘幕后探出一个个围观吃瓜的身影,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们别光顾着看,都给我找人!今天不把这条泥鳅捉出来,谁都别想走!”盛天骄怒吼一声,气劲将周围的船只震得抖了一抖。聚会现场的仆役们一阵乱跑,没头苍蝇似的搜寻起韩惜见下落。
韩惜见,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硬生生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此时,夜阑国小王爷的画舫上。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伸进冰镇的小颗红果间,百无聊赖地抓起一颗,放进洇红唇间。
“无聊透了,什么时候上下一个节目?本王有的是灵石,叫他们把这个傻大个叉出去。”
“哎哟我的小王爷,话可不能乱说,这是玄门的嫡传子弟……”
阴鸷的目光重新转回那艘碍眼的画舫。
盛天骄今晚憋屈的怒火已经到了溃堤边缘,先是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下,接着到嘴的鸭子飞了,现在连个蕞尔小国毫无修为的小王爷都敢嘲笑他。
真当他盛家青年一辈的魁首之名,是随便得来的?
“天赐,去!”
一声断喝,青光自盛天骄袖子里窜出,劈开夜色,如一道闪电般射.向那夜阑国画舫。
飞剑,剑名天赐,乃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宝物,据说曾在远古大能手中,为斩断魔域与修真界的通道历下汗马功劳,而今,这柄名剑,却在声色之宴上,为意气之争而出鞘。
这一剑下去,裹挟着风雷之势,不光能刺中夜阑国小王爷,还能连同夜阑国画舫一起——击个粉碎!
盛天骄并非完全冲动出手,他已经在心里掂量过,此刻祭出飞剑出气,不过削减几个凡人寿命,至多牵连个吴山狐的老舅,也算对它不好好管束客人,害得自己丢了面子,略施一些薄惩罢了!
或许周围客人也多少会受点伤,谁让他们作壁上观呢?不把盛家人放在眼里,活该受此一遭。
各方利益都掂量清楚了,盛天骄这一剑,在吴山狐狸、各方客人的惊呼中,青光暴涨,直奔夜阑画舫而去,照亮夜色中一张张惊惧的面孔。
“唉。”
船尾阴影中,陆万闲刚给手舞足蹈的韩惜见套上外袍,方才,他使了个障眼法,把韩惜见从众目睽睽之下,给偷了出来,正打算着低调地遁走。
谁知盛天骄这个二世祖非要用飞剑轰小船。
若是当年的陆万闲,免不了又是一番狼狈逃命。
……嗯,也是,既然这辈子多修炼了三百年,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来去自如一些,过得舒心一些么,何必再装什么低调。
你想低调,别人也不让你低调啊,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坑爹拦不住。
陆万闲起身,将双袖一振,一点的白光自掌心涌出,喷向船体。
“嘭”!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响,白光形成一个倒扣的碗的形状,眨眼间扩展至高楼广厦那般巨大,竟将整艘夜阑国画舫全部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