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这几天从云京去杜城, 又从杜城回云京,期间处理了两封亡者书,也不算是两封, 最多一封半, 但也确实是耗费了不少的心神。
他的身体不会觉得累, 但是精神太疲惫了, 吃完饭后,同程归远他们随便说了两句, 就上楼睡觉去了。
程嘉言像是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程郁的身后, 进了他的房间里面,见程郁冲了个澡就睡下, 他轻手轻脚地趴在床边, 睁着圆溜溜的两只大眼睛看着他,小声叫着爸爸,但是程郁睡得太死了, 听不到他的声音。
程嘉言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惶恐,像是他还很小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自己最喜欢的那朵小花在阳光下慢慢地枯萎,关于这一幕在他脑海中并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但是每每想到那朵花再也回不来,程嘉言的心室里面充满了苦苦的榴莲水。
这样看了程郁很久,程嘉言爬到床上, 将床头的灯熄灭, 他抱着程郁的胳膊,将脑袋钻到程郁的怀里,听着程郁的心跳声, 心头的那种惶恐才稍稍减弱了一些。
等到第二天程郁醒过来的时候,察觉到自己身边有个人登时吓了一跳,直到睁开眼看到怀里的程嘉言时这口气从松了起来。
他还以为盛柏年现在大晚上的都能穿越大半个云京来到他房间里了。
程郁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尽量不吵醒程嘉言,不过程嘉言还是被惊动了,他眼睛眯开一条缝,看着程郁在下床,他张开嘴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话想说,结果却是打了一个哈欠,困意再度席卷而来,程嘉言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等程郁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床上的程嘉言已经醒过来,抱着枕头坐在床头,脑袋上顶着两撮呆毛,眼睛没有完全睁开,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看起来没有完全睡醒,阳光照射进来,落在他的头顶,将他的发梢染出一层薄薄的浅金色。
程郁走过去,用自己湿漉漉的手掌在程嘉言的小脸蛋上拍了两下,把程嘉言瞬间给拍得清醒了,他甩甩脑袋,努力睁开眼,问程郁:“爸爸几点了?”
程郁道:“快七点了,你该起床上学了。”
程嘉言一听到上学两个字,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像是个小丧尸一样从床上爬下来,木然地走到浴室里洗漱,不过等过了一会儿他从浴室里出来,就精神了不少,穿着卡其色的背带裤,来到程郁身边,问程郁说:“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去玩啊?”
程郁想了想,上一次在世博园里,他好像答应过程嘉言六一要带他去白熊湾沙滩去玩的,这马上就要到六一了,程嘉言他们幼儿园虽然也有点活动,但是六一那天是放假的。
“六一吧,我们去白熊湾玩。”
程嘉言听到回复,扒拉着手指算起来现在距离六一还有几天。
在楼下吃完早饭,程郁把程嘉言送到幼儿园,然后也没有回程家,他软件上已经看了几家不错的疗养院,打算今天去比较一下,然后再把李明哲安排到那里住下,总不可能将那位老人一直留在盛柏年那里。
虽然在小槐林的时候盛柏年跟他说要跟他一起找疗养院,但程郁并不打算联系他,最后还是盛柏年先打来的电话,问他在什么地方。
程郁坐在南湾疗养院前边草坪的长椅上,低头刷着新闻,看见赵老爷子刚刚出院并且在积极寻找凶手的时候愣了一下,赵老爷子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给推下去的吗?
一双黑色牛津鞋出现在程郁的视线当中,他抬起头,盛柏年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程郁收回手机,问他:“公司没有其他事吗?”
盛柏年睁着眼睛说瞎话:“最近都没什么事。”
助理要是听到盛柏年这番话估计当成能疯,他从杜城回来的这段时间一直在疯狂加班,如果不是给他的加班费很多,他估计都能表演一个当场辞职。
“走了几家了?”盛柏年问。
程郁从长椅上起身,“走了两家,还剩下两家要去看看。”
盛柏年继续问:“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先去吃个饭,剩下的下午再走。”
程郁停下脚步,侧头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盛柏年,盛柏年现在这种行为,很像他大学的时候想要泡盛柏年的时候做的。
盛柏年现在被程郁这样一看,心中又开始有点发虚了,好像那点自己都没有看破的小心思就已经彻底暴露在了程郁的目光下,他问道:“这样看我做什么?”
程郁淡淡说了一句没事,就收回了视线。
午饭过后,两个人溜达着去了剩下的那两家疗养院,程郁几次开口想要与盛柏年说起关于程嘉言的事,可是话一到了嘴边,他就说不出来了。
要不实在不行直接给他甩一份亲子鉴定书吧,但这可能需要他从盛柏年的脑袋上扯下一根头发。
盛柏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头发即将迎来的悲惨命运,只分析着这几家疗养院究竟哪一家更合适李明哲。
他们两个人共赴疗养院的画面被程归远的一位合作伙伴看到了,说是合作伙伴,其实更像是损友,有事没事的就喜欢损对方两句。
他给程归远打电话的时候,程归远还很奇怪,问他:“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毕竟最近他们之间都没有合作,而且从程郁回来后,程归远也不出去参加那个商场老总们的聚会,他们两个有好久都没有联系过了,怎么突然给自己打电话了。
那位朋友笑了一声,在电话中对程归远说:“我打电话主要是想问你最近的精神状况是不是不太好?作为老朋友特意关心你一下。”
“什么?”程归远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时差点以为他这位老朋友是被下降头了,要不然怎么就过来问他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那人在电话里继续说道:“我今天去南山那边,看到小郁和盛家那个小子正在疗养院里问什么东西,还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
这句话让程归远最关注的不是疗养院,而是另外一个词。
“盛家那个小子?”程归远的眉头稍微皱起,“是盛柏年?”
“对啊,是他,看那些八卦媒体我还以为你们跟盛氏的关系不太好呢,现在看来,媒体懂什么?不过程郁什么时候跟盛家那小子这么好了?”
这个问题程归远也想找人问一下,可现在除了程郁和盛柏年,估计是没人知道答案了。
他们两个去疗养院做什么?
程归远跟电话里的朋友随便敷衍了两句就将电话挂断了,然后坐在办公室里又发起呆来,程郁与盛柏年现在到底是怎么个关系?
在他看来,盛柏年这只猪不仅花心风流心怀不轨,还十分的有心机,程郁水灵灵的小白菜跟他比起来根本玩不转。
程归远心中忧愁地叹气,如果盛柏年是个普通的小白脸,他也好拿捏一点,可偏偏他手下还有盛氏那么大的企业。
程归远在叹气的同时,刚刚从最后一家疗养院中出来的程郁也非常忧愁,他已经决定好把李明哲送到哪一家疗养院中了,可疗养院每年的费用并不低,刚才他们付了一年的费用,是盛柏年刷的卡,可程郁也不能指望以后都由盛柏年来付钱。
李明哲与他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如今这样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程归远见程郁回到家,想要问问他今天与盛柏年到底是干什么去了,但最后忍住了,他应该给程郁足够的信任。
晚饭后程郁听起程归远说起赵老爷子在杜城被人从山上推下去的事,凶手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赵老爷子起初有点怀疑是赵毅翰动的手,但今天可能是为了稳定公司的股价,又或者是赵毅翰用自己的真心证明了自己,两个人一起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程郁没想到那位赵老爷子一点没看到过凶手,不过大黄的记忆还有一点,程郁对凶手依稀有几分印象,凭借着这一点印象,警察应该能从园区当天的监控中找到那个人。
程郁给程归远要了那位赵老爷子的电话,程归远奇怪他要这个做什么,程郁解释说:“那天我带程嘉言爬山的时候好像看到过凶手。”
程归远哦了一声,不疑有他,便把号码给了他。
程郁回到房间中便给赵老爷子打去电话,开门见山直接同他描述了那日在山上见到的凶手的模样。
在程郁刚开口的时候,赵老爷子还愣了一下,但随着他的叙述,赵老爷子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程郁说完后,赵老爷子道:“谢谢你啊,可是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老爷子很确定在那个时候自己身边根本没有其他人了,不然这段时间以来也不会只能凭猜测到处去找凶手的下落。
他听见电话中的那个声音停顿了很久,然后说:“如果我说这是大黄告诉我的,您会相信吗?”
赵老爷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而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有想要证明自己,对赵老爷子说:“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您,如果您不相信的话也没关系。”
赵老爷子抿着唇,这种事鬼神之事让他如何相信,不过对方说的那些信息他还是会好好查一查的,电话本该在这个时候挂断,程郁猛地想到了即将要被送进疗养院中的李明哲,他说:“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
“什么?”
“您认识一个叫李明哲的人吗?”
可惜程郁没有与这位赵老爷子面对面,不然他就能看到原本镇定自若的赵老爷子在一瞬间变了脸色,他连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的?你是他什么人?”
程郁顿时心中了然,原来在李明哲日记本上写的赵庆荣还真是这位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没有得到程郁的回答,急切地追问他:“他现在在哪里?”
程郁没有回答,反问赵老爷子:“您与他是什么关系?”
“我与他……”赵老爷子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从前是朋友。”
赵老爷子这副急切的态度看起来可不像是普通的朋友,不过他能感受到,赵老爷子对李明哲并没有恶意。
“如果您想见他,下周有时间可以去一趟南山疗养院。”
赵老爷子奇怪道:“他怎么会在疗养院?”
程郁只说:“您见到他就知道了。”
夜幕将高楼林立的城市,叶锦从跟踪盛柏年的那些人口中得知,盛柏年这段时间有频繁地接触心理医生,他是心理出什么问题了吗?如果能知道他心理出了什么问题,他来对症下药就好了。
但是心理医生非常具有职业道德,关于盛柏年的病情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出来,叶锦本是可以用些道具让他将盛柏年的秘密透露出来,可他在从前那些世界里的道具大多在作为安锦然的时候已经用出去了,现在身上仅剩下的那几样他想等以后更重要的时候再用,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不长,就连积分也不多,现在就浪费出去让他不太舍得。
他已经叫人从幼儿园那里查出程嘉言的生日,果然是在盛柏年离开之前就有的,得知此事后叶锦的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恼怒,如果早知道他们之间有这么大的一个炸弹还没爆,他干什么还要用了那个从修仙界好不容易得到的道具给盛柏年造出许多被程郁背叛的假象来,直接就让盛柏年亲眼看着这个孩子的出生不好吗?
那时候盛柏年自然会与程郁分开的。
唯一让叶锦有点高兴的是,平海伊顿幼儿园的那位校长说,盛柏年在第一次见到程郁的时候,对程郁的态度并不好,甚至是避之不及。
他心中暗笑,并且遗憾自己为什么没能在现场亲自看到这一幕。
他当年在盛柏年身上用过的道具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发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