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落在窄窄的阳台上, 花盆里的绿萝沐浴着银白的月光,小心地舒展着自己的枝叶。
世界一片寂静,马上就要睡去的盛柏年又忽然睁开眼,即使房间里光线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在盛柏年的视野当中,一切清晰明亮如同白昼。
他看着自己怀里的程郁, 将他细细端详了半晌, 犹觉得不够满足, 还想要再做点什么,可是又怕会惊动了程郁, 最后只是将许多的轻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蜷缩在城市阴暗角落里的怪物和触手们无聊地蠕动着,用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相互交流着,它们希望以后的每个晚上都能这样度过。
不过祂和祂处在同一个空间中竟然没有打起来,让它们稍微有点惊讶。
静止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但是却比平时的时候要缓慢很多,这一夜格外的漫长, 有人一连做了三四个梦都没有醒过来,有人拿着手机刷了半天时间把首页都刷空了才过去十多分钟, 还有在背书的学生背了一半直接趴在书上睡了过去, 本以为醒来后天都要亮了, 结果拿出手机一看,也才过了半个小时。
这一夜终于过去,翌日清晨, 晨曦的光落到小小的阳台上,绿萝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映在地面上,爬到门板上面,好像正在试探着将门推开。
窗帘将日光遮挡得严实,只有一点点金光从那边缘处泄露下来,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盛柏年首先睁开了眼,他被手下滑腻的触感吓了一跳,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怀里又多了一个人。
借着房间中并不明亮的光线,盛柏年发现自己怀里的这个人正是程郁,心中瞬间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样的场景在罗家沟已经出现过一次了,盛柏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好,睡梦中的程郁倒是不知道盛柏年此时的心里像是装了十几只在大叫的土拨鼠,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很自然地将胳膊搭在盛柏年的腰上。
盛柏年的身体一下就僵住了,好半天都不敢动作,看着程郁并没有醒来,盛柏年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一手揽着程郁,一边转头打量着现在所处的房间,见到角落里熟悉的行李箱,还有衣架上自己的衣服,盛柏年才确定这是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还好还好。
不过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总不能是自己半夜梦游去把程郁给抱回自己房间的吧,盛柏年觉得这个猜测的难度系数稍微有点高。
可如果不是他动的手,那就是程郁自己来的了?
但这个猜测也很不合理,且不说半夜里自己的床上突然多了这么大的一个人,自己竟然毫无反应,单是他锁着的房门,也不可能让人轻易进来的,盛柏年在屋里扫了一圈,没找到程郁的衣服。
一想到程郁昨天晚上很可能是什么都没有穿直接从他的房间里来到盛柏年自己的房间里,盛柏年这太阳穴突突跳动个不停。
他盯着怀里的程郁看了好一会儿,面带犹豫,不过很快就做好了决定,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睡过去,然而他刚闭上眼,盛柏年又觉得不舍得,他睁开眼,看着自己身边的程郁,想着时间如果能在这一刻停止就好了,他愿意一直这样下去。
盛柏年前不久才刚刚发觉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带着孩子的青年,现在又恍然发现自己已经陷得很深了。
或许早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动了心思,否则的话,他每天见过那么多的人,那时候在那家夜总会的门前又有无数的人经过,为何偏偏只对他印象深刻。
又或许,那些盘旋在他脑海深处模糊的记忆片段,有过他的身影。
曾经程郁问过他,有没有发生过意外,失忆过,那时候他可以很信誓旦旦地告诉程郁说没有,现在他却不确定了。
盛柏年想不明白程郁现在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床上,而自己对这一切还毫无所觉,他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的他,用目光温柔地描摹着他的五官。
他就这样看着他,程郁一直在睡,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有人打电话过来,盛柏年连忙伸出手,趁着手机铃声还没有响起来之前就将电话给挂断了,他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不过程郁虽然没有被手机铃声吵醒,但他的动作还是被程郁察觉,只是程郁现在睡得还有些迷糊,以为是程嘉言醒来了,他眼睛也没睁开,只道:“程嘉言你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
盛柏年的动作瞬间停下,不敢开口,房间中一时又安静了下来,程郁本想接着睡去,但是这份安静实在太诡异了,他睁开眼,稍稍偏过头去,寻找这个房间中的另外一个活人。
很快,盛柏年的身影就映入他的眼中。
原来跟他睡在一张床上的不是程嘉言,而是MAX版的程嘉言,程嘉言他的另一个爹。
这一幕似曾相识,在罗家沟的时候,他们好像就这样睡了一晚上,可至少那个时候他们是在一张炕上,稍微使点劲儿就能滚过去,现在虽然两个房间隔得不是很远,那也是两间房啊!难度系数一下子升了好几倍。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而盛柏年被程郁现在这样看着,下面又升了旗,幸好掩在被子下面,程郁并没有察觉。
当尴尬已经成为习惯,就不觉得尴尬了。
程郁两只手按着太阳穴,因为之前在罗家沟的时候就是盛柏年跑到他那边去,所以下意识地皱着眉问盛柏年:“你怎么在我房间里?程嘉言呢?”
盛柏年摸着鼻子对程郁道:“这可能是我的房间。”
程郁深吸了一口气,打量四周,最后确定这确实是盛柏年的房间,这总不能是盛柏年把他给抱到这里的吧,自己晚上睡觉是死的吗?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可要说自己梦游到盛柏年这里好像也不太能说过去,而且他只要不和盛柏年住在一起,就根本没有梦游的毛病。
这难道是当年车祸后留下的遗症?程郁一时间也得不到答案,这也幸好盛柏年没结婚,不然今天这场面就更没法看了。
程郁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一边问盛柏年:“我衣服呢?”
盛柏年摇摇头,“可能还在你房间里吧。”
程郁震惊地望着眼前的盛柏年,希望能从盛柏年的表情中看出一丝撒谎的痕迹来,希望盛柏年马上跟自己说他骗自己的,或者从被子下面把他的衣服都拿出来。
但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自己期待的一切,在这一瞬间,程郁简直想要昏厥过去,他捂着自己的额头,也就是说,他昨天晚上是什么也没穿从自己的房间来到盛柏年房间的?
现在不管是他动的手,还是盛柏年动的手,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没人会看昨天晚上走廊里的监控吧。
盛柏年转过身去,背对着程郁走下床去,对他说:“我这里有衣服,要不你先穿一下吧。”
程郁道:“不用了,拿一条浴巾给我吧。”
盛柏年的房间与他的房间离的不远,盛柏年房间的对面是程归远,程归远房间的西边是于管家,东边就是程郁的,所以两步就能到了,但愿程嘉言这个时候没有醒过来,不然这真有点不好解释了。
程郁现在差不多也认了,只希望酒店里没人看昨天晚上的监控,要是把昨天晚上那一段放出去,他没有生理性死亡,就先迎接社会性死亡了。
新闻标题他都想好了,男子深夜在酒店裸.奔,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盛柏年很快找了一条浴巾拿给程郁,程郁把浴巾围上后,从床上下来,房间的窗帘刷的一下被盛柏年拉开,阳光如同奔腾的瀑布倾泻进房间,金色的光点在他白皙的肩头上欢快地跳跃,刚刚平息下去的欲.火猛地又烧了起来,比之刚才更旺盛了许多,盛柏年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却又在对面的玻璃上看到程郁倒映在上面的身影。
他一直把程郁送到门口,程郁推开门,刚要出去,就看着对面房间的门在这一瞬间被推开,程归远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个人就这么撞在一起。
程归远十分困惑地看着他,他记得程郁的房间不在对面啊,对面住着的应该是盛柏年,他连忙抬起头,把房间号好好地看了一遍。
确定是盛柏年的房间没错,程归远更加疑惑,程郁怎么会从盛柏年的房间里走出来呢?昨天晚上他们两个换房了?
正当程归远心里在给程郁找来各种各样合理的借口,盛柏年的声音突然从程郁的身后传了过来:“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了?”
他一边说,一边向着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的又走进了一些,然后他就看到了对面的程归远,顺便也让程归远看了他。
“你、你们两个?”程归远瞳孔微缩看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程郁连忙从盛柏年的房间里走出来,啪的一声把身后门关上,盛柏年摸了摸差点被门撞到的鼻子,无声地笑了一下。
看着只围了个浴巾从盛柏年房间里走出来的程郁,程归远觉得自己的眼前都冒出了星星,一大早的就给他来这么刺激的东西,他血压蹭蹭蹭就升上来了,心脏跳得好像一片细密的鼓点,现在急需要速效救心丸抢救一下,他小声问程郁:“你跟盛柏年到底怎么回事?”
程郁只给了两个字:“没事。”
“没事?”程归远的声调上挑了一些,这还能叫没事?
他问程郁:“没事你大清早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
程郁动了动唇,本来想说自己昨天晚上可能是梦游了,可这话对程归远说出来,程归远多半也不会相信的。
毕竟他自己也不相信。
程归远在这短短的几步路里想了很多,程郁要是喜欢男人也就喜欢男人吧,但是喜欢谁不行?怎么偏偏跟盛柏年,盛柏年从国外回来第一次来他们程家就是向程郁质问安锦然的死因,在不久后他旗下的新云时报就出来带了一波节奏,虽然说这件事后来被澄清了,但要是说与盛柏年一点关系都没有,程归远是完全不相信的。
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向程郁问:“你大学的时候跟我出柜,说你喜欢男人,那个人不会就是盛柏年吧?”
程郁没想到程归远还能想起这么久远的事,他没说话,走到门口忽然想起自己没有房卡,敲了敲门,等着程嘉言起床给他看门。
他的态度看在程归远的眼里就是默认了,那个人竟然还真是盛柏年。
程归远张开唇,又不知自己能说什么,程郁这些年已经过得很苦了,他想让他以后能过得快乐。
最后他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程郁说:“你也知道盛柏年与安锦然的关系的,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程郁没有反驳程归远的话,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程嘉言听到敲门声醒了过来,本来奇怪大早上谁会来敲门,结果睁眼一看昨天晚上还睡在他身边的爸爸丢了,他赶紧从床上跳下来,穿着拖鞋哒哒哒跑到门前,把门打开,看到门开的程郁时,程嘉言像是豌豆射手一样一连向他发射了好几个问题:“爸爸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穿成这样?你衣服呢?房卡呢?”
实不相瞒,爸爸现在也不知道爸爸的衣服和房卡哪儿去了。
程归远看程郁进了房间便也回去了,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盛柏年门上的房号,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家这么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从猪窝里面走出来这件事。
但如果白菜高兴的话,他也不好说什么。
程郁回到房间发现自己的衣服也没在这里,好像凭空消失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还是很奇怪。
程郁压下心中的疑惑,在程嘉言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对他说:“去洗漱吧,等会儿带你去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