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程郁是连夜出发前往了罗家沟, 虽然他嘴上说着两三天就回来了,但程归远的心里依旧是有些不放心的, 直到程郁都走了半个多小时了, 他还在后悔应该自己怎么没有找人跟着程郁一起走。

于管家看他忧愁的模样,过来安慰他说:“小郁已经这么大了,先生不用太过担心。”

是啊,他都已经这么大了, 自己能狠下心放在他外面五年多而没见他一面,现在这样他自己也觉得虚伪。

可是他这心里就是不好受,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偏头看向另一边的程嘉言。

程郁离开后, 程嘉言便没有再玩游戏了,而是自己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到了时间后乖乖的学习,看几页的英文书。

他看书的时候很认真,好像已经习惯了程郁经常不在自己的身边,程归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见他把书看完, 放到一边, 便开口问程嘉言:“言言晚上用不用爷爷陪你睡?”

程嘉言年纪还小, 程归远担心他晚上一个人在还不算熟悉的环境里睡觉会害怕。

不过程嘉言倒是马上摇了头,对程归远说:“我自己可以的。”

见程嘉言的脸上还带着一点小骄傲,程归远笑了笑, 没忍住又问了他一遍:“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程嘉言对着程归远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说,“我从前也经常一个人睡觉的。”

程归远却是立刻从程嘉言的话里听出其他的信息来,问他:“爸爸从前晚上经常不在家?”

程嘉言歪着头,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半天后他点点头,故作深沉地对程归远说:“每个月都会有几天吧。”

程归远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程嘉言的小脑袋,只是心中却留下了疑问。

程郁晚上出去做什么?他的工作是记者,白天还不够忙的吗?那晚上是出去玩了?

如果没有程嘉言的话,依着程郁过去的性格,晚上可能会出去玩玩,可他现在有了孩子,所以不大可能把程嘉言一个人留在家里,自己出去玩乐。

即便想出去,也可以带着程嘉言一起。

那是为了工作?

那天程郁告诉他自己在做记者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与那些经常采访自己的记者们做的都是一样的工作。

或许并不一样,程归远心中有些计较,他得让去平海帮程郁收拾行李的下属,好好问一问程郁这几年在平海做的是什么工作,过得怎么样。

他琢磨完这些后,对程嘉言说:“晚上要是害怕了,就叫爷爷。”

“好的。”程嘉言答应得爽快,然后把客厅里自己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收拾好,就蹦蹦跳跳上楼去了。

程归远偏头看着程嘉言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无声地笑了笑了,程嘉言可比程郁小时候听话多了,程郁自己小时候顽皮,倒是把孩子教的不错。

这样也不错,程嘉言听话懂事,这几年他过得也能轻松点。

程嘉言上楼以后立刻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给程郁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程郁已经上了车,再过两三分钟应该就能发车。

父子两个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儿,电话快要挂断的时候,程郁叮嘱程嘉言说:“晚上少玩会儿游戏,早点睡觉,知道吗?”

程嘉言嗯了一声:“爸爸要早点回来。”

电话挂断后,程郁点开微信看了看依旧在列表里被置顶的盛老师,犹豫了许久,又把手机给放下。

他侧头看向了窗外,沉沉的夜幕上亮着几点明星,程郁坐在靠窗的位置,清楚地看到玻璃窗上映着自己的影子,远处灯火阑珊,一座座高楼在黑夜中留下深色的轮廓。

列车又行了十多分钟,城市渐渐远去,它穿过山洞,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辽阔的田地,夜空下,远处的山脚下还有几点稀疏的灯火。

程郁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耳边一片喧闹,慢慢的那些声音都消失了,又过了不知多少时间,耳膜上渐渐传来某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细小的蚊虫正在上面小心地行走。

时间再次静止,怪物们从海洋里,从土地里,从云空之上,来到寂静的人间,他们穿过高高的山坡,穿过荒芜的沙漠,按照祂的旨意,在众生当中寻找他的痕迹。

一排排建筑倒下成一片废墟,伴随着此起彼伏地轰响声,触手们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狂舞,它们扫过一条又一条的长街,熄灭了一盏接一盏的灯火。

它们在程家别墅的外面疯狂地转圈,明明昨天已经在这里感应到他的气息了,今天怎么又不见了?

而更可怕的是,它们还在这里感受到了另外一股和祂一样令人恐惧的气息。

它们小心地匍匐在地上,生怕惊扰了这个可能是世界上的又一位神明。

而另外一些粗壮的触手则是离开了云京,在世界的其他角落里游荡,它们停在列车上面,沿着表面,小心地向下移动,紧紧贴着车窗,若是车厢里的人类能够睁开眼,定然会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很快它们就在车厢里发现了程郁的身影,它们激动得狂舞,山体在触手们的击打下有碎石与泥块不断地向下滚落,而路上的列车却是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

找到了!找到了!

他在这里!

就在这里!

他又要走了……

又要走了……

快来啊!

快来啊!

然而任凭它们如何的呼唤,祂依旧没有到来。

怪物与触手们将列车紧紧包裹住,等待着祂的到来。

云京市里,在床上熟睡的盛柏年突然坐起,他有些僵硬地转头,岑寂而黑暗的房间中,甚至能够听到他骨骼转动的咔咔声。

他下了床,像是一只被控制的木偶,还不熟悉自己的身体,他在房间中漫无目的地走了两圈,后来拿起床头柜子上的手机,手机屏幕上的亮光映着他的五官,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很快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将手机放下,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目光带着几分急切,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心满意足地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向上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程嘉言同样在熟睡中,他不安地皱眉,梦里是好大好大的雨,天地一片混沌,深海中好像藏着史前的巨兽,它愤怒地咆哮,使海水翻腾,天地颠倒。

有巨浪向他打来,却在他的脚下平息,再没有上前一步。

白沫随着海浪在半空中翻涌,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小小的手掌却是空空荡荡的。

程嘉言睁开眼,四周寂静,他侧头看向窗外,远处的高楼一栋接一栋的倒下,巨大的触手在半空中飞舞,别墅附近却是始终如常,但也有一点异常,似乎一切都是静止的,就连时间也不动了。

程嘉言歪了歪头,看了眼柜子旁的夜光小闹钟,迷迷糊糊地觉得一定是自己还在梦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怪物们渐渐平息,倒塌的建筑重新建立,陷在废墟中的人类依旧无知无觉。

时间开始流动,东方鱼肚白的天空上一轮红日缓缓升起,程郁下车后,去了镇上的客运站,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去往罗家沟的第一辆客车,他上了车,在最后一排坐下,歪着头靠在玻璃上。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他有整整一夜都没怎么睡,现在却也不觉得疲惫。

乘客们在陆陆续续地上车、下车,等到司机发车的时候,已经七点了,车上坐满了人,烤肠和包子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熟人们说着最近身边发生的趣事,落单的人低头刷着手机,程郁侧头看着窗外,很快就有水滴落在车窗上,外面下雨了。

程郁的电话响了起来,是程嘉言打过来,他刚刚起床,连衣服都没穿,就拿起床头的手机给爸爸打来电话,电话刚一接通,程嘉言一连问了程郁好几个问题,问他昨天晚上有没有休息好,现在到哪儿了,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都得到答案后,他又同程郁说着自己昨天晚上奇怪的梦境,说起接连倒下的高楼,说起在空中狂舞的怪物和触手,程嘉言描述出来的场面,让程郁不由得想起奥特曼在打怪兽。

他安慰了程嘉言几句后,才发现程嘉言根本没带一点害怕的,还觉得这个梦很有意思。

程郁逗了他两句,便将电话挂断了,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些,好在他上车前在超市里买了一把雨伞,不然等下了车还要一段路要走,到时候他恐怕得被浇成落汤鸡。

程嘉言换了衣服,洗漱后从房间里出来,早饭的时候他与程归远两个人坐在长桌的两侧,程郁从前不在的时候程归远习惯后不觉得有什么,他回来后程归远高兴过一阵儿又习以为常了。

可现在他来了又走了,程归远这心里像是挤碎了一颗柠檬,酸涩得厉害。

他这些年手段软化了不少,所以程郁才回云京就会有那么多人想要联合盛柏年对程家出手,真以为他是老了,能任由他们欺负了。

程归远从前不舒服的时候就喜欢找个人陪着他一起不舒服,这几年程郁走了,他的作风渐渐收敛了许多,但现在他这心里可太不舒服了,必须得找个人陪着他的一起难受,程归远想了半天就想到了白秘书,从知道白秘书做了那些事后,他就只是辞退了他,这样想想好像还不解气,他找人再仔细查查,总能查到点其他的把柄。

程归远与程嘉言吃完饭了,程嘉言跑到外面的草坪上玩耍,于管家则让佣人过来把碗盘都收拾下去,紧接着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于管家过去看了一眼,上面显示得是盛柏年的名字。

他奇怪盛柏年怎么又打电话来了,昨天他带着程郁出去,结果程郁回来不久,就出发去往什么罗家沟了,这样真的让人不产生联想都不行

管家的职业素养使他对盛柏年的不满全部压下,只是摁了免提后,在电话里询问盛柏年有什么事。

盛柏年则说自己要找程郁,管家一边看了拿着报纸的程归远一眼,一边向电话里的盛柏年问道:“盛先生找小郁什么事?”

盛柏年说有事要找他谈一下。

于管家在电话中道:“小郁不在家,盛先生如果有事的话,可以等他回来再与他说。”

盛柏年接着问:“他去了什么地方?”

“这个……不便告知。”

于管家很不喜欢盛柏年,理智上他们都明白程郁这次离开云京与盛柏年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情感上他们总觉得那天如果程郁没有去见盛柏年,他现在一定还好好地待在家里,便不免对盛柏年多有埋怨。

盛柏年好像没有察觉到于管家对他的不满,问道:“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于管家抬头看向沙发上的程归远,程归远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于是管家直接在电话里又一次拒绝了盛柏年说:“有什么事,盛先生还是等小郁回来再与他说吧。”

盛柏年知道自己在于管家的口中是套不到关于程郁任何的消息,只能挂了电话,然后看着手机屏幕,无声地笑了下。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风水轮流转,在平海的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程郁主动向盛柏年要个联系方式,盛柏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而现在变成他到处求他的联系方式,却求不到。

他昨天与程郁见面的时候应该就向他要一个联系方式的,只是说着说着就给忘记了,这时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盛柏年低头看了一眼,随即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程郁已经从客车上下来,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他撑着伞,依着记忆向罗家沟走去,小路上几乎见不到人,罗家沟地角偏僻,镇上的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了,过年过节才回来一趟,老人们下下棋,说说话,等到天黑回家,看一会儿电视,就睡下了,等着第二天早上再重复前一天的工作。

日起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规律却也单调。

白晨中学的时候不知脑子里的哪一根筋突然抽了,想要辍学去酒吧当驻场,他母亲不同意,他便离家出走,也就是在这时候,他遇见了安锦然,与安锦然一起在酒吧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被他母亲找到,追了他整整两条街,扯着他的耳朵将他拎了回去,那是白晨最恨母亲的时候,纵然后来他的母亲与他语重心长谈了一次,他那个时候依旧没有办法原谅阻止自己追梦的母亲。

那时候只有安锦然又不断鼓励他,安慰他,他心里的天平自然而然地就偏向过去,觉得这是世上对他最好的人,最理解他的人。

后来白晨放弃了当歌手的梦想,回到学校好好学习,再后来他上了大学,他母亲问他是不是还想做歌手,如果坚持的话,他可以去试一试,但那个时候安锦然已经进入了娱乐圈,他希望自己能为安锦然做点什么,而不是再让安锦然为他操心,于是选择了另外的专业。

因为安锦然的事,白晨没少与母亲争执,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只有后来母亲患了老年痴呆,他们相处的日子才多了一些,然而不久后,他的母亲就去世了。

亡者书中的执念是她患了老年痴呆后留下的,那个箱子里是她这些日子里攒下来的宝贝,都是给晨晨的,没能在死前把那些东西给白晨,是她唯一的遗憾。

她只是想要告诉白晨,她同样爱着他,并不比安锦然少。

逝者已逝,很多过往再纠结起来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意义,但是有些事总该让生者知道。

程郁来到了白晨家的外面,大门早已生锈,钥匙被压在门垛上面的石头下,程郁伸手一摸就摸到了,他低下头将门锁打开,走了进去。

雨还在下,没有一点要减小的趋势,也幸好下着雨,大街上没人,不然程郁肯定要接受一番村民们的盘问。

自从白母死后,白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白家的房子建在山脚下,白家的坟在山顶上,她去世后,尸体在云京火化,被白晨带回罗家沟,和白家的祖祖辈辈们一样,葬在了山顶上。

白晨的父亲在他上小学的时候从山顶上摔下死了,他是被母亲一个人拉扯大的,他离开罗家沟后,白家就只剩下母亲一个人,家里的摆设也简单,只是很久没有人来居住,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程郁直接去了白母生前藏着小箱子的地窖,结果箱子没有找到,倒是翻出一堆当年安锦然的海报和专辑。

这些都是从前白母在白晨的房间里搜出来的,她一直希望白晨能找个女孩,和对方谈个恋爱,然后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可白晨的心里只有安锦然,最听不得别人说安锦然一点不好,只是说这话的人是白母,他不好反驳,只能与白母越来越疏远。

这样偏执的人,在怀疑自己是杀害安锦然的凶手后,就算拿着一把刀要来和程郁拼命,程郁也不意外。

外面的雨下了一天,程郁也在白晨的家里找了一天,但是找遍了每一个可能藏着那个箱子的角落,都没有找到。

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快要暗下,程郁在桌子旁坐下,支着脑袋想拿箱子还能被放在什么地方,只是想了一晚上也没有个结果。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后雨依旧没停,程郁只得去了村长的家里,有白母的大部分记忆在,他撒起谎来有模有样,村长很快就信了他的说辞,以为他是白母的亲戚。

程郁与村长寒暄客套了一会儿,在无意间说起白母的箱子,村长想了想,抽了口烟,跟他说,白晨母亲去世后,白晨将那只箱子放进棺材里,一起埋了。

要把那箱子从棺材里挖出来不太容易,但总比箱子被烧了好得多,程郁与村长又聊了两句,村长一直感叹说这些年白母不容易,白晨这个孩子不懂事。

程郁从村长的家里离开后,抬头看了一眼后面青色的大山,他本想等着雨停再上山,可这雨却像是天河泄洪一般,一直下,一直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

直到下午两点的时候,雨才停了一会儿,可天空依然阴沉,程郁着急回家,便拿着一把铁锹上了山。

罗家沟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天的雨,加上许久没有人上山,山路崎岖湿滑,树枝肆意地生长一直延伸到小路上,浓密的枝叶几乎将程郁前方的视线完全遮挡住。

程郁刚一到了山顶,雨又下了起来,他撑着伞,一片矮矮的坟丘中,找到白晨母亲的坟墓。

白晨应该知道他的母亲很宝贵这个箱子,所以将它一起陪葬,却从来没有打开看看箱子里面都有什么,若是他那个时候愿意打开看一眼,现在应该就没有程郁什么事了。

程郁扔下手中的伞,握着铁锹,对着刻着白母的石碑说了一声抱歉,然后便开始挖了起来,好在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上面的土层并不难挖,很快棺材便露了出来,程郁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盖子掀开,跳下去,将陪葬的箱子抱出来。

雨越下越大,程郁将土填上后,两手抱着箱子,夹着雨伞,向山下走去,下山的路比起上山要更难走许多,山势陡峭,程郁走了没两步,已经滑了好几次,甚至想着要不干脆这样滚下山去好了。

好在他还要脸,没真这么做,只是走得更加小心,在不断轰隆鸣响的雷声与沙沙不止的树叶抖动声中,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程郁没太在意,只以为自己听岔了,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找他。

雨水汇成溪流向着山下冲去,手里的箱子将视线遮挡了一部分,天色昏暗,茂盛的枝叶挡在眼前,脚下凹凸不平的石头光滑地好像结了一层薄冰,他左脚打了个滑,将要摔倒,好不容易平衡了身体,又一脚踏空,从山路一侧滚落下去,滚了两圈,就被树枝卡住。

程郁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天,再低头看了一下脚下,如果他直接这么抱着箱子跳下去的话,估计全身的骨头都能摔碎了,不过却也是个一秒下山的好办法,与要从这里爬上去相比较的话,他还是觉得跳下去比较合适。

程郁很快做下决定,他做好起跳的动作,马上就要跳下去的瞬间,他听到上面有个人叫他:“把手给我!”

他的动作一僵,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撩开眼皮,看着向自己上方的黑色人影,

程郁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踏雨而来的电光猛地劈开阴沉的天空,踏过漫天的风雨,映着他的面孔苍白如纸。

有些分不清眼前所见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程郁眨了眨眼睛,疑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把手伸给我!”盛柏年的语气中透着些许焦急,还有愤怒,他的身上满是泥泞,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地淌下。

程郁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问他:“你怎么来了?”

盛柏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昨天早上他挂断电话后,便看到手机上的订票软件提醒他该出发了,他不记得自己最近有去外省的行程,便询问助理,助理也是一头雾水。

可最后他还是来了。

幸好他来了。

程郁仰头怔怔看着盛柏年,动了动唇,他似是说了什么话,可盛柏年没有听到。

你如果你能早一点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