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薇是最早从白秘书的口中得知程郁回到云京的消息的,在得知这件事以后,她立刻就告诉了新云时报的副主编,希望他能够将这个消息报道出去,然而等了几天也没听见风声。
其他的报社碍于程郁是程归远的儿子,不敢报道,他们背后有盛家支持,他们怕什么!
当年齐薇就是安锦然的忠实粉丝,安锦然出的专辑她一买就是几十张,演过的电影都要三刷四刷来贡献票房,周边、杂志更是买了一堆,就是卖废纸估计也能卖个好几十。
后来在安锦然去世的这些年里,即便齐薇有过的新的偶像,但安锦然一直是她的白月光。
她与白秘书很相似,一直不相信安锦然是自杀的,他的死肯定与程郁有脱不开的关系,在与白秘书挂断电话之后,齐薇找到报社的副主编,问他:“副编为什么要压着程郁回到云京的新闻,他们怕程家,我们可不用怕啊!”
“为什么要报道?”副主编正在撰写一篇关于包氏父子案的文章,听到齐薇的话停下手中的笔。
齐薇道:“程郁回到云京难道不算是一个大新闻吗?”
“上个月天鹤房地产老总的小儿子张旭也从国外回来了,我们为什么没有报道?”
齐薇的表情中透露出一丝不以为意,那个张旭有什么好报道的,估计网上认识他的人几只手都数得过来,她大概明白这位副主编的意思,抿了抿唇,对副主编说:“主编你就是太谨慎了。”
“这不是谨不谨慎的问题,我们应当对我们报社报道的每一篇文章负有一定的责任,”副主编顿了顿,继续说道,“即便我们什么也不说,只是发一篇通知网民们程郁回来的新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种引导舆论,我们做媒体的,总得有底线,有良心。”
他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钢笔,抬头看着面前的齐薇,见齐薇脸上依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我知道你是安锦然的粉丝,但是也不能将私人的情绪代入到工作当中,尤其是做我们这一行的,发布给公众看的更要谨言慎行,不该将报社作为你报复的工具。”
齐薇不为所动,主编继续道:“前一段时间我关注了发生在平海市的一桩案子,受害人之一虽不是被舆论逼死的,但是受害人的亲人朋友在之后遭受到的恶意,这些网民们应该负有一定的责任,我们没有办法查清事实的真相,至少应该在真相出现以前,学会等待。”
“当年安锦然跳楼后,舆论对他的恶意,至今还没有人来负责。”
江玉钊一案齐薇也是听说过的,舆论在里面确实没有起到任何正面的作用,但是这个与程郁有什么关系?她当即就皱着眉头反驳眼前的副主编说:“这怎么能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副主编笑了一下,道,“都是不等警方的通报,被舆论引导,攻击一个无辜的人,哪里不一样了?”
齐薇道:“程郁怎么就无辜了?那是警方无能,查不出锦然的真正死因。”
副主编摇了摇头:“警方已经通报过安锦然的死因,是自杀。”
齐薇撇撇嘴,眼中满是嘲讽,她根本不相信警方的通报,安锦然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想不开会自杀?
而且自杀不应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死吗?怎么会让程郁也在现场?
就算不是程郁将安锦然推下去的,也肯定与他有关系。
看着齐薇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副主编也无话可说了,这些狂热的粉丝们脑中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别人的话根本听不进去,他不得不开始重新考虑,齐薇的性格是否适合在报社里工作。
他摆摆手,对齐薇说:“算了,你出去吧。”
齐薇怒气冲冲地从副主编的办公室里走出去,刚一出门迎面就撞到了报社的主编,主编看着小姑娘,挑了挑眉,连忙抓着她的胳膊问他:“怎么了这是?”
新云时报虽然是盛家的产业,但是并不怎么受重视,就连主编也是高层的人托关系塞进来,混日子的,平日里报社里大部分的工作都是由副主编来完成的。
主编与副主编两个人管理报社的理念完全不一样,副主编看中事情的真相,而主编则要热度、要流量,可以为了上面这两样不择手段。
好在主编并不常到报社中来,所以两个人能够起争执的机会并不多。
今天主编也就是在家待着无聊了,过来随便看看,结果这刚进报社就看见齐薇梨花带雨的模样,她眼睛红红,像只小兔子。
主编立刻心痒起来,将齐薇拉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当中,听到齐薇说完事情的起因,主编笑笑:“就这件事啊……”
他对安锦然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知道他是个明星,是个演员,粉丝特别的多,或许这是一个向盛柏年示好的机会.
主编对齐薇点点头说:“没事,发吧。”
齐薇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起来,但是很快又把眸子垂下,有些不放心地说:“可是副主编说……”
主编笑了一声,虽然说他将大部分的工作都交到副主编的手上,但是他才是报社的主编,对齐薇说:“我是主编,出了事我担着,你尽管去做。”
齐薇满意地从主编的办公室里出来,因为有了主编给的保证,她就更加肆无忌惮,本来她只想尽量客观说明一下程郁回到云京的事,但现在不好意思,她就要春秋笔法一下了。
程郁回到云京的消息就这样在当天被新云时报放了出来,还是新云时报首先推送的,关注这件事的人立刻就意识到,这或许是盛家放出的讯号。
他们一个个也蠢蠢欲动起来,他们不一定是对安锦然,或者是对程郁有怨恨,只是程家如果能够倒下,他们也想过来分一杯羹。
安锦然去世至今日已经有五年多的时间了,但是每年一到安锦然的生日、忌日,粉丝们都会自发组织各种追念的活动,一上就是一整天的热搜。
路人们看得太多,也有些厌烦,但是粉丝们的理由一套一套的,比如人都死了,谁会炒作,再比如为什么连粉丝寄托哀思都要拦着,路人没有心。
所以即便安锦然死了很久,但是他粉丝的战斗力依旧在,在看到新云时报发的这篇文章后,立刻活跃起来,要求为安锦然伸张正义,将程郁绳之以法。
路人看不过去,替程郁说了两句话,立刻受到了粉丝们的连环问。
如果与程郁没有关系,他当时怎么会出现在天台上?
如果当年程郁什么都没做,怎么会被赶出程家?
这种问法有点耳熟,当初江玉钊死后,有人为他发声,网友们则表示,如果他不心虚,怎么会跳楼?
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其他媒体看到有新云时报带头,也纷纷下场,一时间就差直接盖章程郁是杀人犯了,就连程家的股价受到影响,降了好几个点。
白秘书看到这一切,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新云时报这篇文章的偏向性很强,虽然没有明说,但还是暗戳戳地告诉众人,程郁就是当年谋害安锦然的凶手。
不少媒体为了博网民的眼球,还弄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来,真真假假的言论混合在一起,终于成为安锦然粉丝们的狂欢盛宴。
程归远早饭后,接过于管家递过来的报纸,看了两眼,没有心脏病也差点气出了心脏病来。
程郁见程归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将报纸压在杯子的下面,很自然地转移话题,向程郁问道,“我给你找的那几家幼儿园看了吗?定好去哪一家了吗?”
程郁随口应了句还没看,然后身体前倾直接伸手将他压在杯子下面的报纸给抽了出来。
“诶——”程归远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程郁将手里的报纸展开,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挑了挑眉,一目十行地将下面的文章快速看完。
程归远在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发现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其实从程郁决定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看完后他把目光重新放到了报纸标题的几个大字上面。
“新云时报?”他想了想,问程归远,“是盛家?”
程归远点了点头,圈子里所有人一致认为新云时报发出这篇报道一定是得到了盛柏年的授意,看来他们与盛家可能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程郁放下手中的报纸,捧着水杯,那天盛柏年来过一趟程家,后来又送了头盔给程嘉言,他以为盛柏年已经放下安锦然的事。
原来他还没有放弃。
眼睛的余光里,程嘉言正拉着吹泡泡的小车从草坪的东边跑到西边。
他一早上就跑出去玩了,程归远给他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玩具,别墅前边的草坪都快要变成游乐场了。
程郁喝了一口水,抿了抿唇,对程归远说:“我找时间与盛柏年说一说吧。”
程归远道:“先看看盛家打算怎么做吧。”
日光洒满青翠的草坪,程嘉言拖着小车跑得飞快,吹起七彩的泡泡一直飞到半空,在太阳的照射下破裂。
新云时报的报社里,主编看着齐薇发出去的那篇文章热度洋洋自得,即使安锦然已经去世五年了,他的粉丝们却是疯狂依旧,新云时报这些年在副主编的管理下一直不温不火的,他这一来分分钟就直接上了热搜。
且不说等盛先生知道后对自己的嘉奖,单说今年的年度报告会上,这件事一定会成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主编想着想着就笑出声来,自己果然很有做新闻的天赋,副主编干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自己的这个成果。
而盛柏年直到圈子里的人找他合作搞垮程家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那天盛柏年从程家回来以后,就找人将当年程郁与安锦然的事调查了一下,当调查结果交到他的手上的时候,让他最关注的却是程郁在云京大学的时候还真做过一段时间他的学生。
想象了一下程郁叫自己盛老师,盛柏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可为什么记忆里从来没有相似的场景。
前来找盛柏年合作的人说了一大套扳倒程家的计划,最后问盛柏年:“盛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盛柏年看着自己刚刚搜出来的那篇由新云时报发出的文章,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的表情。
就好像他拼了命地挣扎而出回到岸上,却总有人在不断地将他拉向漆黑的深渊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