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牵着程嘉言的小手去了一家书店,在书店的门口的时候,他隐约察觉到身后好像有什么人在看他,回头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人,只是马路对面的那车有些眼熟。
程郁没有在意,牵着程嘉言进了书店里。
马路对面开车的宋家老二看到程郁的时候却是气得不行,要不是顾忌着车上还有其他人在,他能把手下的方向盘都给敲碎了。
几天前的晚上,他被他家老子一个电话叫到机场去接人,因为赶时间,宋家老二抄了小路,结果迎面开来一辆大货车,傻逼司机也不关远光灯,他把车往右靠了靠,然后就撞到人了,
宋家老二吓得当场腿都软了,赶紧从车上跳了下去,好在那人还活着,只是胳膊上腿上肚子上全是血,脸色惨白,像鬼一样,看起来很严重。
宋家老二想要把人给送去医院,那人却一直说着没事,他爹又在电话里催他快点,最后便只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对方,走的时候扔了一张银行卡。
那卡里有三十多万,是他接下来两个月的零花钱,这事他一直没敢跟家里的人说。
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能在这个地方见到那个人,看他走路的姿势,腿脚一点毛病都没有,哪里像是刚刚被车撞过,宋老二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才是被车撞过的。
宋老二跟副驾驶上的他哥抱怨这件事,他哥冷着脸问他会不会认错人了。
宋老二撇嘴冷笑了一声,连衣服都没变,可不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人吗,说起来他回去还看了行车记录仪,在大货车过来之前,前方的路上根本就没有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突然窜出来的,他还总觉得自己当时可能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自己吓自己,做了一宿的噩梦。
坐在后排的盛柏年安静地听着,侧头看着窗外,始终没有开口。
树叶沙沙地响,远处大楼上倒映着城市的一角,行人们步履匆匆。
程郁坐在书店的沙发上,清风顺着半开的窗户吹拂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无聊地翻看,程嘉言在书店里乱转,不一会儿就挑了一堆的书,跑到程郁的身边坐下,脑袋靠在他的身上。
程郁扫了一眼程嘉言拿过来的书,大多是漫画,还有两本是日文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
程郁将手中的杂志放下,靠着身后的沙发闭上眼睛,等他小寐睁眼醒来后,程嘉言抱着厚厚的一摞书,站在柜台前边,转头看着不远处的他,小声叫他:“该刷卡啦,程先生。”
收银的小姐姐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头对程嘉言说:“刷卡不行,只能扫码。”
程郁将杂志放回原来的地方,起身过去付了钱,弯下腰想帮程嘉言提着那包书,程嘉言把书抱在怀里,对着他摇摇头:“我自己拿!”
书店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晚风轻轻拂过,暮色苍茫,天边的夕阳将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
程嘉言晚上想吃炸鸡,从书店出来后,程郁领着他去超市买了鸡腿,然后回家。
晚上吃完饭,程嘉言就换了一身绿色的小恐龙睡衣,趴在床上打游戏,他每每被队友气得要吐血的时候,身后的尾巴都会摇晃起来,把程郁萌得不行。
程嘉言比同龄的小朋友要聪明一点,这一点在游戏上面表现得尤其突出,每次有队友在频道里指责自己其他手残队友是小学生的时候,程郁都想帮他开个语音感叹一句,这里还有一个队友连小学还没上。
程嘉言还计划着今年暑假要开个直播,当时程郁开着玩笑问他要不要买个面罩,程嘉言小朋友则表示,套个丝袜就可以了。
可问题是他们家连个丝袜也没有。
一局游戏打完之后,程嘉言作为一个很听话很讲信用的小朋友,他老老实实将平板交到了程郁的手上,从床上趴了下去,哒哒哒地迈着小短腿跑到书架前面,从书架上翻出一本英文书,抱到床上,认真阅读起来。
程郁坐在旁边侧头打量着他,见他圆嘟嘟的小脸上满是严肃,小嘴嘟嘟囔囔地念叨着长长短短的英文句子,不一会儿就看完了一页。
程郁想起自己当年被英文单词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幸好在这方面程嘉言不像他。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程郁收回视线,将手中的平板划开,看到一条推送的新闻,程郁随手点开,然后发现这是包胜宇接受记者的采访。
包胜宇是平海市有名的慈善家包伟林的长子,大学毕业后没有接受父亲的安排去公司里上班,而是一个人去了某个贫困的山区,卧底了半年多的时间,找到当年受害人的父母,靠着他们给出的线索将凶手锁定在江玉钊的身上,最后找到受害人,拆穿江玉钊伪善的面具。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还差点被江玉钊给诬陷成了凶手。
因为包胜宇即将要入选平海市的十佳青年,这段时间想要采访他的记者不计其数,据他自己在采访中说,甚至还有编剧联系他想要将他的故事改编成电影。
江玉钊一案包胜宇的经历的确够离奇够反转,起初在江玉钊拿给警方的证据中出现过包胜宇的一个侧影,网友们扒出他以后立刻就跑到他的微博下进行辱骂。
而反转是从包胜宇发了一篇长微博开始的,微博中他澄清自己的身份,是作为卧底的记者才会出现在照片里面,而真正的凶手正是报案的江玉钊,他知道自己的手上掌握了他性.侵的证据,所以才会先反咬一口。
在这篇长微博中还有打了码的江玉钊抱着受害人的暧昧照片,这个时候网友们并不是完全信任包胜宇的,因为江玉钊自己报警这一招实在太骚了,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网友猜测这两个人可能是在狗咬狗。
直到后来包胜宇发出一段录音,短短的不到两分钟的录音里,江玉钊在电话中不断地向受害人道歉,请求受害人的原谅,受害人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好像是受到刺激一样大叫起来。
此后江玉钊再也没有出面,像是默认了包胜宇的指证。
而这还不是结束,江玉钊的妻子站了出来发声,拿出很多证据证明这些年江玉钊曾频繁与人贩子接触,并且向记者们展示了她身上各种被江玉钊虐待后留下的痕迹。
她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哭得很伤心,说了她这些年在江玉钊手中遭受过的暴力,也说了自己的情感历程,最后她表示,自己之所以现在站出来,只是不希望再有其他的女孩受伤。
此前江玉钊与他的妻子一直被称为模范夫妇,谁也没有想到和谐的表面下会有这么多的阴暗,网友们一片哗然,再加上之前江玉钊声称已经准备好的证据也全都拿不出来,他在一夕之间彻底陷入舆论的漩涡。
只是警方一直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能够将江玉钊定罪,即便上边部门在施加压力,网友们每天都在催促平海市的警方将嫌疑人给绳之以法,警方们也不能仅凭着模棱两可的证据就将江玉钊逮捕。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江玉钊竟然跳楼了,网友们看来他或许是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又或许是自己的罪行被曝光,没脸见人,这才选择了离开人世。当然,依着江玉钊的禽兽行径,前者的可能性几乎可以排除。
包胜宇在这段采访中表现得谦虚且低调,很容易博得众人的好感,程郁怕打扰程嘉言看书,悄悄带着平板去了客厅里。
这段采访是直播,在记者询问包胜宇对江玉钊有什么看法的时候,台下的人群忽然喧闹起来,有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从拥挤的人群中钻到前面,口中大声叫着江先生是好人,江先生是好人,可他还没说两句,就被保安捂着嘴给拖了下去。
观看直播的网友们要被这个孩子给逗笑了,江玉钊都死了,竟然还有人敢说他是好人,他们在弹幕里猜测这个孩子说不定是江玉钊与赵希的私生子。
他们口中的赵希,是一个曾经受过江玉钊资助的孤儿,她在事发后曾多次在网络上发声声援江玉钊,结果被网友们喷得狗血淋头,还扒出她在市里一家有名的夜总会上班,此后骂得更加难听。
为了调查江玉钊这桩案子的真相,程郁曾去夜总会找过赵希,出来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一个身影,很像盛柏年,他追过去,叫着他。
他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程郁回来后想了想,应当不是他,如果是他,不会看到自己还装成一个陌生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播因为这场突发事故中止了,程郁关上平板,抬手按着额头。
程嘉言的新幼儿园他已经找好,在设施与教育资源上比不上程嘉言现在就读的伊顿幼儿园,但至少能让他开心点。
之前让程嘉言在伊顿幼儿园读书,除了伊顿是平海市里最好的幼儿园外,程郁自己也有一点私心。
伊顿幼儿园的第一任园长是盛柏年的母亲,园里还有那位女士亲手种下的月季园,后来盛柏年的父亲去世,母亲郁郁寡欢,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盛柏年才被盛家的老爷子给接到了云京。
“爸爸、爸爸!”程嘉言抱着小熊从卧室里面哒哒哒小跑跑过来,程郁转过头看他,程嘉言迅速爬到沙发上,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程郁,里面倒映着他的身影。
程郁的手落在他的头顶。
有时候他觉得程嘉言更像盛柏年一点,有时候又觉得他更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