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山里有个小农场, 剧组直接全租,有差不多十几间空房,又在空旷的地方搭建四五排临时板房。

路景分到一间小房间, 约五六平左右, 还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 条件是艰苦,不过好歹是个单人间, 路景去卫生间瞅了眼, 还不错,有简单的淋浴设备,就是农场用的是沼气烧水,剧组200多人供应不上, 抢不上就只能洗冷水。

另一头沈齐根本无法住,他分到的房间和路景差不多, 他一进去, 掉头就走, 让司机送他回镇上。

昨天他还觉得镇上酒店无法住,今天和这儿一比,酒店简直是天堂。

临走前沈齐去邀路景:“这儿条件太艰苦了,和我一起回镇上吧, 明早提早两个小时起就行。”

路景婉拒:“我宁愿多睡两个小时。”

剧组拍戏从五点开始,要是回镇上住, 加上洗漱换装,凌晨两点半就要起床, 而且进山的路颠簸,颠一路骨头架和重组一样,每天往返颠两次, 路景敬谢不敏。

“山里晚上冻,没空调要冷死你。”沈齐劝他。

“我抗冻。”

“山里还有毒蚊子,那个头绝了,快有我拳头一半大,我刚都被咬好几口。”沈齐挽起左腿裤管,露出几个新鲜出炉的鲜红大包。

“有防蚊虫叮咬喷雾。”

“……”沈齐劝不动路景,最后只好送他两个字,“保重!”

下雨路滑,加上山里天黑得早,等雨变小,沈齐和他几个助理就迫不及待出山了。

路景关上门,去厕所简单冲洗一下,水已经开始变凉,晚上气温变低,路景冲了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他飞快擦着头,下身系着浴巾直接从浴室跳到床上,裹得严严实实。

被子山民白天晒过,倒是很蓬软,还有阳光的味道。

路景满足在里面躺了会儿,然后爬起来,拿过手机摆弄。他想给江越发一张他今天穿迷彩服的照片。

他以前拍过警匪片,穿着警服出场,帅得全电影院都是尖叫声。今天的迷彩也很帅,他想发给江越炫耀炫耀。

信号有一格,完全连不上网,只能发彩信,结果圈圈转悠半小时,最后显示失败。

路景:“……”

他爬起来,打算去找徐树借他的诺基亚手机,刚起身,“咚咚”,徐树在外面敲门,“小景,饭来咯!”

路景过去开门。

门打开,徐树就看到一片白得晃眼的胸膛,徐树嘴巴微张,最后蹦出一句:“你这可得多吃点,太瘦了!”

路景点头,问他:“你诺基亚手机在身上吗?”

“在啊。”徐树摸出手机递过去,路景接过转身,徐树跟进去把门关上,把饭放在屋里唯一一张小桌上。

随即很是羡慕打量着路景的豪华单人间。

他和其他工作人员住隔壁隔壁的房间,一屋六个人,三张上下床,拥挤不是问题,有人打呼和地震一样也没问题,反正他住校习惯了,主要是没单独的厕所和淋浴间。

公用的淋浴间还是没隔板的大通间。

自从被鹿鸣摸硬,他特担心和其他男人一起洗澡他会看硬,以防万一,他决定等别人洗完再去洗澡,只是这样热水早用完了,他只能洗冷水,他刚洗了一次,八月底,天气还算热,他还是被冷水凉出满身鸡皮疙瘩。

徐树打量房间时,路景将照片蓝牙传到诺基亚上,给江越发彩信。

然而这次诺基亚也不灵了,他反复发几次都失败。

路景郁闷放下手机,徐树回头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以为他是累了,轻手轻脚出去:“你慢慢吃,吃完我过来收碗。”

咔。

门小心关上。

路景盯着没有信号的手机,发了几分钟呆,这才转头去吃饭。

饭是农场提供的,两素一荤一汤,一碗白米饭。都是山里的东西,意外味道不错,拍戏消耗大,动作戏更是需要体力,路景不再控制进食量,将饭菜悉数吃光。

吃完路景又想,蘑菇和野菜清脆爽口,要是江越在,他们就能一起吃了……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他陷入梦乡。

*

当夜飞去找路景的航班已经没了,第二天早上十点,江越才坐上飞机。

落地外面在下小雨,江越在机场买了把雨伞,等了半天没有发现私家车,他径直出去坐长途大巴。

长途大巴上几乎都是回乡的山里人,过道里放满背篼和鸡笼子,里面的鸡鸭时不时叫几声,窗外雨渐渐开始下大,雨声混合着鸡鸭吵闹声,还有四周听不懂的方言土话,江越却不觉得烦闷,他点亮手机屏幕,静静看着里头微笑的少年。

江越旁边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她今早带着家里攒的一百多个鸡蛋,坐五个多小时的车去市里卖,换了几百块钱等着开学当生活费,她不时偷瞄着隔壁的江越,小麦色的脸蛋透出惊人的粉红。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比海报上的明星加起来还要更好看。

“大哥哥。”终于,她鼓起勇气小小声问,“你是去双峰镇旅游吗?”

江越听到声音,转头看到小女孩,他微微一笑:“去见朋友。”

女孩被江越笑得脸色更红了,她操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话:“你朋友是双峰镇人吗?镇上的人我都认识,我可以带路。”

江越笑着说:“不是。”

女孩有些失望,她憋了会儿又没忍住,继续找话说:“你朋友是到双峰山玩吗?最近雨季,可容易滑坡叻,你去找他要小心呀。”

江越点头,低头望着手机,女孩好奇瞥了眼,看到屏幕里的路景,她眨眨眼,很是疑惑。班里有些男生有手机,壁纸都是漂亮的女明星,怎么这个大哥哥壁纸是漂亮的男孩子呀?

“大哥哥。”女孩忍不住问,“你要见的是女朋友吗?”

江越嘴角上扬:“不是。”

闻言女孩很是雀跃,还没来得及开心,江越又说:“男朋友。”

女孩:“!!!”

与此同时,大巴车后面有辆黑色轿车紧随其后。

秦岭坐在副驾驶座,眼神晦暗盯着前面的大巴。

他昨天本来要离开这儿,结果到机场没票,要等到第二天下午。

这个市的机场很小,进口和入口离得不远,今天他取完票刚要安检,结果瞥到一个他以为自己眼花的熟悉身影。

江越。

第一次,秦岭希望那是他的幻觉。

无数个思念江越的难捱夜晚,他都用酒精麻痹自己,希望喝醉了就能看到江越,然而每一次,他都无法如愿。

这一次,他却希望他没看见江越。

他不想,也决不承认,江越会为路景搁置他的工作,跑到千里之外的穷乡僻壤。

不过药而已。

江越不可能是真爱路景。

秦岭手死死攥紧,转身跟着江越出了机场。

他要证实,路景只是江越的药。

*

另一边,双峰山里正在如火如荼地拍摄。

剧里不少场景是雨戏,乌冬就将那些戏份全部提到今天来拍,节省人工下雨费。

这场戏是拍沈齐和路景训练,遇上暴雨他们小队的人却不能动作,必须匍匐在草丛里。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全身很快湿透,黏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尤其雨水偶尔还会砸脸上,沈齐有些受不住,他余光瞄着路景,路景脸色比他更差,还满面不耐烦,沈齐一愣,正疑惑路景怎么了,突然想起,路景在演戏。

路景演的角色刚开始极其抗拒当兵,这场训练正是路景情绪爆发的一段戏,果然这时路景猛地起身,将枪往地上一砸,声嘶力竭喊:“我不当兵了!我要回去!”

泥水混合着雨水顺着他流畅的下颚线往下掉,掉进他系得一丝不苟的军装里,沈齐看得入迷,下一秒,“卡!”乌冬暴怒声响起,“沈齐你他妈走什么神!你给老子接戏!”

乌冬在片场和平时截然不同,整个一火/药桶,谁敢不好好拍戏,再红再大咖,他全骂得狗血淋头。

沈齐赶紧道歉,站起来和路景对戏,沈齐演技本就不错,加上对手戏是路景,两秒他已经彻底进入状态,和路景扭打在一起。

两个未来兵王,没有使用任何格斗技巧,像两个小孩一样,用最原始的方式在暴雨泥地里你一拳我一拳,全都是真枪实弹的拳拳到肉,谁都没有手下留情。

“卡!”

拍到晚上八点多,乌冬脸色暴雨转天晴,笑得前俯后仰:“今晚给你俩加餐!”

呼。

沈齐仰面朝天躺在泥地里,雨水冲刷着他的脸,他从未如此酣畅淋漓演过戏。

一句话。

巨他妈爽!

他偏头看着躺在旁边的路景,路景闭着眼,眼睫被雨水打湿,软软塌在眼皮上,胸膛处剧烈起伏着。

性感得要命。

砰砰砰。

沈齐心跳得快要破茧而出。他舍不得挪开眼,沙哑着声音说:“路景,你下手真重,我嘴角都被你打破了,你要负责。”

路景眼皮动动,睁眼胳膊撑着起身,淡淡扔下一句:“医药费找剧组报销。”

沈齐笑了声,跟着路景起来,他刚动,他的三个助理一拥而上,撑伞的撑伞,披毯子的披毯子,递热汤的递热汤。

徐树今天发烧,路景没让他来,他没人管,头顶暴雨快步往前走找避雨的地方。

没走几步,他倏然定住,瞪圆眼睛望着不远处的男人。

他是被沈齐那拳头揍晕了吗?否则为何会眼花,竟然看到——

下一秒,男人快步撑伞过来,将伞挪到路景头顶。

轰隆。

闪电划破天际,在男人眼底落下整片耀眼星光。

江越看着刚从泥地里滚出来的路景,抬手拇指擦掉他眼尾沾着的雨泥,轻笑:“你拍戏的样子,很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