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山梧不自然地想把右手往身后遮, 但戒指戴都戴上了,现在再怎么不好意思也来不及,他佯装泰然自若地走上前, 倏尔皱眉问:“你洗完头发为什么不吹干?”
“……忘了。”江寰摸摸已经不再滴水的头发, “想事情太入神。”
“在想什么事情?”沈山梧四处环顾假装在找浴室, 随后进去拿出了本就搁在台面上的吹风机, 接上电源的同时他还假惺惺地问:“你这浴室门没有锁的?”
“在想……你怎么还没来。”江寰走过去靠在浴室门框上, 抬起眼睛直勾勾地朝他望,“说好的提前两分钟零六秒呢?”
“我和你约的是夜里,又没有具体时间,还不是我说几点就几点?”沈山梧让江寰站到自己身前,正对着镜子,“我就说我是提前了两分零六秒来的,你认不认?”
“……认。”江寰神色无比柔和,他透过镜子专注地看着身后的人, 内心安宁而满足。沈山梧捋了捋江寰的湿发, 皱眉道:“蹲下点,几年没见怎么长这么高了。”
江寰乖乖矮下身子, 眼睛仍旧眨也不眨地望着沈山梧,“山梧哥哥, 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啊?”
沈山梧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毕竟变异者的日常真的乏善可陈,睡觉吃饭逛街, 偶尔回忆回忆往昔, 再把什么白眼狼小屁孩痛骂一顿。沈山梧勾起一边唇角笑了笑,“话说,你人都这么大了, 还用这么可爱的称呼叫我,害不害臊?”
自点上香薰起,江寰脸上的热度就没下去过,他先用新的沐浴露仔仔细细洗干净身子,然后坐到床上拿浴巾擦了会头发,擦拭的途中他脑海里不受控制想象了很多不可言说的画面,到最后手上竟然都忘记了动作,只一味地想着沈山梧到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虽明知道今晚不会出现那些大尺度的场面,但想一想又不碍事的。
“可爱的称呼,你是指山梧哥哥?”江寰疑惑问,双颊难得用洗面奶和面霜精致呵护过一遍,润泽光滑中透着羞涩的红,如果不是担心沈山梧来太早,被看见他个大男人在那儿搽脸太丢人,他还想敷个辐射后滋补面膜。
沈山梧打开吹风机,也加大了说话的音量,“山梧哥哥,寰哥哥,你不觉得很像是在卖萌吗?这要传出去,你这队长还不威严扫地。”
“……”江寰从未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但既然沈山梧提出来了,他心念一转,干脆顺着上杆爬:“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哥哥’的话,感觉不是特指,听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叫你,而且你也说了,我是一支战队的队长,要保证威信,所以我以后就叫你沈山梧吧。”
哥哥怎么就不是特指了?难道你还有其他好哥哥?沈山梧揪了揪江寰的头发,后者吃痛,眯着眼睛说:“但是喊全名又太生分了,不太好,综上所述,我以后称呼你山梧怎么样?又不卖萌,又有队长威严,还亲近。”
“不怎么样,不用和我这么亲近。”沈山梧故意冷着脸,装腔作势道:“请礼貌尊敬地称呼我沈山梧先生。”
“好的,”江寰含笑启唇,白整的齿间露出一小截舌尖,两个暧昧的字眼从口中缓缓吐出,“先生……”
“……”沈山梧放下吹风机,“给我把前面的姓名带上。”
虽然之前沈山梧捂住了江寰的嘴,强制让他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告白咽了下去,但沈山梧那句‘先别说’,也无疑暴露了他清楚地知道江寰接下去会讲的话。
两人之间的窗户纸终究还是捅破了。
江寰不知道沈山梧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或许是多年前,他很早便动心了,少年人的心思又怎么瞒得过大人?也或许是重新相遇的那一刻,那时的他再不愿遮掩任何,只想剖开猩红的心脏,将从未停止的思念和滚烫炙热的鲜血都呈给沈山梧看。
今日见面,江寰虽是对之前的表白绝口不提,但已然把自己放在了追求者的位置上,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之中,都仿佛是在餐桌底伸出了一只雪白的裸足,轻柔暧昧地撩拨坐在对面那名衣冠楚楚的俊美绅士。
吹完头发,江寰将准备好的茶水和点心端到摆在床边的小几上,“不好意思,地方有限,只能委屈你和我坐床上了。”
“你和我客气什么?”沈山梧一屁股坐到他睡都不知道睡过几次的床上,刚喝了口茶,就听江寰徐徐说道:“先前我遇到了一个自称是你男朋友的人,何景央。”
沈山梧:“……”一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话题吗?
“他还给我看了你们大学时的合照,你们的姿势确实很亲密……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吗?是已经分手的前男友……还是他所说只是因为末世暂且分开的男友?”
何景央的存在显然是江寰的眼中钉、肉中刺,沈山梧也没有瞒他的意思,直接解释道:“前男友,我和他高中交往过,后来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全球动荡之后一起去了安北,当然那时候还不叫安平北境……我是不是从没告诉过你我怎么被丧尸咬的?是为了救他。”
“……”江寰紧紧皱起眉头,毫不遮掩眸中的嫉妒和羡慕。
“过了两年,我恢复理智成为变异者,去安北找他,但他那个时候已经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江寰握着茶杯捏到发白的手微微一松,敛眸喝了口茶。
“我们重新相遇的画面还挺有趣的,我戴着墨镜和手套,很激动地唤了他的名字,想冲上去抱住他,他也十分惊讶,但这时,却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揽住他的肩膀,亲密地吻了他的脸,就像是宣告主权那般傲气地问我是谁。”
沈山梧笑了笑,“我倒不是很难过,也能理解他,毕竟距离我死亡已经过了两年了,又是处于格外需要陪伴和后盾的乱世之中。”
“因为何景央的规劝,以及我当时无处可去,我便加入了他所在的佣兵队之中。我没有向他隐瞒我变异者的身份,因为那个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答应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对外声称我眼睛畏光又有洁癖。”
“他还表示自己和那个男人只是逢场作戏,真正爱着的还是我,但那个男人有权有势,贸然分手可能会对我不利,比如打击报复之类的,所以希望我可以等待些时日,让他找机会和那个男人温和地说清楚。我和他说不必这样,我们就当是死亡那刻就已经分手,但他执意求我一定要等他。”
江寰再一次抬起茶杯,他一点也不渴,只是用杯子遮掩想要杀人的脸色而已。
“那个男人是佣兵团的团长,第一次见面,他就一眼看出我和何景央曾经的关系,对此他十分自鸣得意,优越感十足,每次只要我在场,他便会不停地对何景央动手动脚,甚至有一次故意在两个人做/爱的时候喊我进办公室来拿材料。”
“何景央说他是被迫的,团长对他用强,他拒绝不了。我也未点破他的话,只说我在这里待得很不开心,问他愿不愿意和我离开安平北境去其他地方,我可以保证他一路的食物和装备。”
“他拒绝了我,表示自己在安北努力了很久才获得现在的地位,绝不会离开。我也不强求,只准备独自离开。但就在离去的前夕,他将我变异者的身份告诉了团长,他们全副武装闯进我郊外独居的小屋,试图活捉我。”
江寰猛地把茶杯往桌上一砸,从枕头底下抽出□□直接上了膛,沈山梧本来在喝茶润喉,一见他这副气势汹汹的架势,哭笑不得道:“停下停下,你要干什么去?杀人啊?我全须全尾地逃出去了,后来就遇见你了吗。”
“他怎么敢……”江寰咬牙切齿道:“他怎么还敢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深情款款!!好像对你一往情深,矢志不渝一般!”
沈山梧笑得不停,“是吗?”
江寰立刻把他和何景央相遇的前因后果简要讲了一遍,少顷他又拍枪质问:“你为什么不杀了他?难道对这样的人你还余情未了吗?如果你那时候没有逃出去,圣和医院的主角就会是你知道吗!”
“……”沈山梧没想到江寰能激动成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山海队长在他面前简直把什么都写在了脸上,人前人后完全两个模样。
但不得不说,被这样区别对待真的会让人上瘾。那种自己对他是独一无二,最为特别的,被珍视着的感觉,只要尝试过便再也不舍得失去。
“下一次再见到他,我绝不会放过他。”江寰愤怒地做下了结论,沈山梧给他满上茶,“好好好。”
“你都是变异者了,为什么还会被这种人欺负去?”
“呃,”这让沈山梧怎么回答,“……因为我太笨了?”
“……”江寰更没法接这话,沉默一会他叹口气,“不该聊他的,浪费时间。山梧,你今晚要在我房里休息吗?”
沈山梧:“……”
沈山梧:“不了不了,你床太小了躺不下。”
“……”理由太过充分,江寰无法反驳,他默默地把换床提上了议事日程。“山梧,你是怎么出入沿海基地的?基地的安检很严格,即使你能掩盖身上非人的特征,但是没有身份证,应该很难进出的……”
沈山梧:“……”
沈山梧:“不能告诉你,说了那我以后还怎么钻空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需不需要我给你办一张身份证。”江寰认真地说,胳膊肘拐到天上去,“我甚至可以把你招进山海战队里来,让你堂堂正正地进出。啊,差点忘了,我领养了一个和你很像的孩子,下一次你早一点来,我带你去见他,他肯定很乐意见到你。”
沈山梧:“……”
沈山梧:“有机会吧……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我先走了。”
江寰一愣,急忙挽留道:“这就要走了?你明明才刚来吧。这碟特意给你准备的点心你一口也没碰。”
再不走我怕我被你噎得心肌梗死,沈山梧揉揉江寰的头发,“你可是一队之长,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吧?点心自己吃,我能吃的好东西可比你多多了。”
“我可以请假休息一天。”
沈山梧:“……”
沈山梧:“来日方长,江寰,我过两天再来找你。”
“过两天是几天?”江寰抓住他的衣袖,“山梧,你考虑一下进我战队的事情吧。”
等我学会□□,能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江桐一半沈山梧的时候一定来。沈山梧微微一笑,推开窗瞬间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江寰立即追过去,看着悄无一人的窗外,无言握紧了拳头。
*
接连三周,沈山梧的夜晚都过得十分充实,万籁俱静的时候,他的夜生活正式开始。
最开始他还隔个三天才去找一次江寰,但拗不过江寰多次央求,高冷猛男撒起娇来真的没人抵挡得住,简直就是冷硬的男人仅向你流露了自己脆弱的一面,沈山梧溃不成军,只得默默增加了频率,变成隔日幽会。
中间隔的那日,狼狗必准时来报道,先是吐槽沈山梧怎么像被狐狸精吸干了精气的文弱书生,再强拉着他去和先知会合,三人蹲在沿海学校后山山头,看星星看月亮,聊诗词歌赋聊人生哲学。
“江寰真的太热情了。”沈山梧痛苦地捂住脸,“我觉得我快坚持不住了。”
“你真的坚持过吗?”狼狗吐槽道,“似乎从一开始知道江寰喜欢你起,你就一副十分动摇的样子。正常人若是知道自家弟弟喜欢自己,第一反应肯定是拒绝啊。”
“是吗?”沈山梧皱起眉,“我很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嗯,怎么说呢……”沈山梧叼起一根草,“就你从未往哪方面想过,但一旦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之后,你就发现,原来还可以这样?”
“关键这样还很棒棒?”
“江寰难道不棒棒吗?”
“我怎么知道他棒不棒,你每晚去他房间孤男寡男待上个两小时,你才是最清楚他棒不棒的。”
“……”沈山梧幽幽移开了视线,“我不知道,我们坐在床边棉被都没盖,纯聊天。他甚至再没有和我提过喜欢我的事,每次就随便聊聊今天发生了什么,吃了什么。”
狼狗嫌弃地直摇头,“太纯情了,你们是初中生谈恋爱吗?要是给我这么一个月的时间,我能把我对象操/松一圈。”
“你对象呢?”
“闭嘴啊。”
突然,一直躺在草地上闭目养神的先知猛地坐起来,他惊恐地喘着气,仓皇四处环顾。互相打趣的沈山梧和狼狗立刻收起笑容,严肃地问他怎么了。
先知按住额头,痛苦地抽气,“我……我梦到新变异者了……”
沈山梧和狼狗对视一眼,直觉接下去不会得到什么好消息。
“他被锁在了一个封闭的房间里。”
“锁?”
“是的。”先知捂住喉咙,“脖子,四肢,都被粗重的锁链缚住,还有口枷,阻止他发出任何声音。”
这真是他们最不想得到的结果,狼狗急忙问:“地点呢?感知到的范围有缩小吗?”
先知喘息着点了点头,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在那一块。”
“那边是什么地方?”狼狗立刻问道,沈山梧站起身遥遥望去,眉心紧蹙。
“宿舍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