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江寰卧室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半, 狼狗知道这里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暴露,所以将沈山梧带回之后他片刻不停留,迅速消失在空气之中。
沈山梧左手捧着一大把狼狗的尖指甲, 右手抱着透明樽, 放下之后一边穿衣服一边仔细确认房间内是否有人来过, 而他的消失又是否被发现。
事实证明, 他挑的日子的确非常合适。江寰、姚无阙、张筱文等一系列可能会来卧室找他的人都在户外训练, 临走前江寰又特意叮嘱过要让江桐睡个懒觉,在他自然醒来之前其他人都不必喊醒他。
房间内寂静无声,窗帘紧闭,门也和离开前一模一样。
现在唯一头疼的地方就在于装有永生花的透明樽要藏在哪里,沈山梧始终坚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藏在哪里都不如藏在眼皮子底下。
他将写好的卡片和透明樽放在一起,塞到了衣柜的最上面,利用视线死角挡住它。反正江寰的生日就在明天, 如果提前被发现, 就当提前送出去好了,只要他足够会演, 江寰还能怀疑到自己身上不成沈山梧认为他的做法简直天衣无缝。
了解完这桩心事,沈山梧又掀开窗帘, 掏出了先知塞给他的地图,坐到书桌前,钻研起这个画圈的地方究竟位于沿海基地哪里。
地图并不完整, 有很多留白和打问号的地方, 沈山梧按照入口方位和缩尺大致推算,算着算着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感觉十分不对劲, 这圈住的地方……不就是他正就读的中央学校吗?
第十名变异者就藏身在这所学校中?如果沈山梧不是变异者的话,一名‘残忍嗜杀’的变异丧尸就潜伏在满是未成年幼童的校园中,这还真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
当日晚上,张筱文就悄摸摸找到了沈山梧,把他带到自己和另外三个妹子所在的宿舍,给沈山梧展示了一下她准备好的蛋糕。
“我觉得送不出去的。”一个妹子道,“我至今记得我进队的第二年,新队员们想拍队长马屁,他们在0点集体拥到队长房间,要给那时候还在批复文件的队长一个惊喜……然后被盛怒的队长罚去训练场罚站到朝阳东升,第二天体能训练还得照常参加。真的太可怕了,简直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本来我之前还对咱们队长存有一点幻想,这面对年少有为又英俊帅气的男性,哪个适龄女孩都不可避免的吧”另一个女生也开始了吐槽之旅,“直到我听说了钟茵她姐姐的悲惨遭遇,我顿时把一切不该有的心思都收了,太可怕了,告白之后男方恶心吐了什么的,对队长有想法就会被开除什么的……”
张筱文叹口气,“其实我也觉得根本送不出去……但是就一股神秘的力量,身体不受使唤,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食堂领取了这枚多余蛋糕。”
“明天放学后我来取,要罚站也罚我。”沈山梧打开盒子,里面的蛋糕简单到奶油都没有,更别提巧克力和水果夹心,粗糙的黄色方块形状,小小的一点,大概只有成年人掌心大小。
但是另外配备的生日蜡烛十分雄伟,2是2,1是1,估计一晚上都烧不完,比沈山梧脸还大。
张筱文撇了撇嘴,“说得轻巧,就算你主动揽责,队长还不是会追责蛋糕哪里来的,到时候肯定还会牵连上我。”
“谢谢小文姐,知道你人美心善,对我最好了。”
“……”
沈山梧的一句话顿时把张筱文噎得死死,被迫戴上人美心善桂冠的小文姐憋半天,最后只得无奈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全身上下就嘴最甜,快走吧,哎,真是上了你的贼船。”
“明天见~”
万事准备就绪,一切只待时间缓缓流逝。沈山梧终于得以分出些许心神,留意先知交代的事情。
周一上午都是教室内的文化课,下午又是在体育馆内的体能课,还总是有三两个同学跟在沈山梧左右,找他说话。一整天过去,寻找新变异者的进程竟然未曾向前推动一分一毫。
沈山梧意识到还是住校比较方便他行动,一来夜晚可以留在学校中,二来同学的警惕心肯定比江寰弱得多,他半夜想溜出去简直是轻而易举。所以等江寰生日过后,他还是找个理由重新回到学校住宿吧,沈山梧这样思忖着。
现在时处下午放学的时间,姚无阙老师顺路带他一起回战队。沈山梧和他的话题向来三句话离不开一个吃字,上学聊早饭,下课聊午餐,放学聊晚饭,姚无阙听说他在江元帅家吃到了橘子之后馋得口水直流,喃喃道他都快忘了橘子是啥味儿了。
沈山梧笑着跟他往前走,但就在此刻,眼前忽然出现了一辆熟悉的轿车,也还是那醒目的车牌号:沿A01001。
姚无阙自然也认得这是谁家的车,他连忙拉过沈山梧的手,低着头就要从边上绕开,这时,两位军装警卫员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而龚薇则是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地出现在二人面前。
“姚无阙……”她央求地眨了眨眼,“这些是元帅和夫人想交给江桐的东西,都是些吃的用的什么的……还有,这是我妈亲手煲的鸡汤,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江少将补补身体,但他要是实在不肯吃,你们就分了吧。”
“我们队长有令,不得让任何校外无关人士接近江桐,龚薇姐,别让我难办啊。”姚无阙也是可怜兮兮地恳求语气,“我这伤还没好全呢,江桐要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收了元帅的礼,我还不伤上加伤……”
“那你就说是元帅要交给你们队员们的,”龚薇死活往姚无阙怀里塞,“这是元帅下达的死命令,你不收你一路追你到战队里面去。”
“薇姐放过我吧,明天再来行不行!明天是陆副队送江桐回战队!不干我的事!”
“哎呀,明天就迟了,你忘记今天什么日子了?”
“……嘘,禁语,那在我们队是禁语!”
沈山梧看着他们你逃我追,跟新年送红包似的,他等了一会,拽住龚薇的衣袖,伸手接过了装有鸡汤的保温壶,“谢谢姐姐,其他不必了,这个汤我就替队长收下了。”
“好好好。”龚薇喜笑颜开,又赶紧从袋子里挑出好几个橘子往沈山梧口袋里塞,“其他零食耐放,等你哪天空了到元帅家里玩的时候吃,但这些橘子快烂了,你赶紧吃掉,要是怕被少将骂,你就藏着偷偷吃。”
姚无阙气急败坏道:“江桐你能不能别这么馋见到吃的就走不动路,我人就在这儿呢,偷什么偷?把东西还回去!”
龚薇和沈山梧默默对视一眼,后者将最后一枚橘子拿出来递到了姚无阙手里,随后则是三个人沉默着面面相觑,半晌,姚无阙轻咳一声收好橘子,“没看到,没看到行了吧。”
回到山海战队行政楼,沈山梧喜得江寰未归的好消息,他赶紧回到卧室,把衣柜顶部的永生花拿出来,擦拭干净,就放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卡片一角压在透明樽下面,摆放角度自认十分完美。
再次回到楼下,张筱文也悄咪咪拿出了蛋糕递给沈山梧,周围一圈队友都赞她为真的猛士,说明年今日你的坟头草可能有三米高。
沈山梧接过蛋糕,比了个ojbk的手势,回到卧室将其放在了书桌上,搁在装有鸡汤的保温壶旁边。
五点,外出的队员们陆陆续续归队,食堂内人声鼎沸络绎不绝,沈山梧眼巴巴地坐在一楼大厅等待着,直到徐邺副队打着哈欠走进来,见到沈山梧挥挥手道:“江桐,队长让我给你带话,他和陆敬之有事会晚点回来,让你别等他。”
“有什么事?”沈山梧皱眉问。
徐邺耸了下肩,“不清楚,但好像不是什么正事,训练结束后陆敬之那家伙提议的,啧,队长副队带头不务正业,山海要完。”
“……”沈山梧想了想,从位置上站起来跟着徐邺一起往食堂走,行吧,看来江寰晚饭吃不到鸡汤和蛋糕了,那就留给他当夜宵好了。
六点,沈山梧坐在姚无阙宿舍床上看他们打牌,一边看一边在心里骂一群臭牌篓子。
七点,张筱文怒气冲冲地闯进男生宿舍,手里拎着沈山梧忘在一楼的书包,质问他怎么作业还没做?沈山梧这才想起今天周一,老师还布置了家庭作业,他嫌弃地撇撇嘴,被张筱文压着到一楼办公区,在一群战队队员看热闹的目光下写完了作业。
八点,归队最晚的两名队员也回了宿舍,沈山梧拦住他们,问:“有没有看见队长啊?”
“队长?他和副队好像去东区喝酒了。”队员一说,队员二点了点头,羡慕道:“我还听见副队说他请客了,哎,我也想喝酒,啤酒米酒白酒葡萄酒什么都行啊。”
“想得美呢,还葡萄酒,你半年薪资都买不起一瓶。”
“想想犯法啊。”
两人互相笑着离去,留下沈山梧微有不爽地啧了一声。
九点,张筱文催沈山梧赶紧去睡觉,别在这儿继续浪费电,沈山梧提不起精神地趴在桌上,“我有点生气。”
“我能理解你啦……好不容易准备一个惊喜,结果等不到人,确实很气人。但是觉还是要睡的,你明天还要去上课。”
“……再等一会。”
“那你先去把澡洗了,晾干的睡衣我给你拿来了,洗完脏衣服直接给我。”
“……到徐副宿舍洗行吗?他的浴室门能上锁。”
“噗,没人偷看的啦,随便你。”
十点,张筱文再次出现在一楼,沈山梧面庞隐在阴影中,看不清喜怒,她叹口气,“好啦小桐,别等了别等了,队长回来就能看到蛋糕的,没必要一定等到他。”
“……”沈山梧该怎么解释‘江桐’不能先江寰回卧室的这件事呢?永生花就堂而皇之放在床头,诚然他可以把花收起来,明日再送,但生日礼物这种东西,如若不是当天让江寰拿到,沈山梧总觉得满心不爽。
十一点,沈山梧半真半假地发了火,他觉得自己没必要生气,也没理由生气,但他的胸口就是憋闷得不行,要不是张筱文没事就来看他一眼,他都恨不得亲自出门,把这俩莫名其妙出去喝破酒的大傻逼捉拿归案。
“无阙哥,今晚我想和你睡。”沈山梧头也不回地走进姚无阙的房间,钻进他的被窝,拱到了最里面。
姚无阙本来在温暖的被窝里嗅闻橘子的芳香,十足的变态行为,结果江桐突然闯了进来,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怎么回事?”姚无阙目瞪口呆地看着床上突然出现的一团生物,张筱文无奈道:“队长还没回来呢。”
“这都十一点了,还不回来是有点过分。”姚无阙坐起身,“要不我们出去把队长他们叫回来?”
“叫回来的理由呢?我们和您的宝贝儿子一同给您准备了一份生·日·惊喜?”
“……别说别说,吓死我了,我好不容易才被山海战队录取,可不想犯队长忌讳被开除。”
“哎。”
“哎。”
沈山梧背对着众人,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十一点四十五,张筱文头颅一垂一点,从睡梦中惊醒,她听见大门处传来些许动静,抬头一看,是江寰和陆敬之。
浅浅的酒香从二人身上传来,张筱文连忙迎上去,手里端着两杯始终温着的热茶,“你们可算回来了,队长……那个,江桐看你总不回来,吵着要和姚无阙睡,不肯一个人睡。”
江寰喝了两口茶,眸中还算清醒,问:“他现在在哪里?”
“姚无阙床上。”
“我去接他。”
“接什么啊,这都几点了,早就都睡着了。”陆敬之也喝着热茶,他伸了个懒腰,“小文,以后这种情况你根本不用这么等,赶紧去睡吧。”
“我要去接。”江寰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语气,“我想见他。”
“……你!”陆敬之简直要噎死,他大晚上放着觉不睡,强忍着心疼割肉请江寰喝酒,还扯了一晚上话题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在今天让江寰心里好过些,结果这人临了了还忘不掉那个人。
就算是完全不相干的人,就算仅仅是相似的面容也好,江寰还是想在这个代表着‘生’的日子里见他一眼。
姚无阙就知道江寰这个溺爱孩子无底线的队长会来接江桐,根本睡不着,门一开他就睁开了眼,从床上爬下来,给江寰留出了弯腰抱起江桐的空位。
“不好意思。”江寰脱下披风裹住江桐的身子,低声向姚无阙致歉,姚无阙刚干过‘内奸’的事,拿了元帅的橘子,现在一点抱怨的心思都起不来,点头哈腰地送领导和领导小宝贝离开。
十一点五十五,江寰抱着江桐回到宿舍,他将熟睡的江桐放到床上,正要拿开披风给他盖上被子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什么,定睛一瞧,一朵纯黑叶瓣经络,花瓣洁白的永生花正在透明樽内无声地绽放着。
江寰猛地站起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朵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辐射之花。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但理智将这三个字死死地压了下去,江寰试图冷静下来,但是酒精的力量似乎在此时此刻才开始发挥作用,将他的脑海搅得一团乱。
迷茫之间,他缓缓走上前,拾起了压在永生花底下的卡片——
‘永生的花,永恒的爱,送给我永远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