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来了

翌日清晨,程奚是被耳边刘导撕心裂肺的吼声吵醒的。

“爱丽丝!别睡了!!起来结婚!!!”

他摸索着关掉了通讯器开关。

十分钟后,楼道里响起跟拍助理和摄像大哥的呐喊:“爱丽丝!你在哪里!接亲的队伍要来啦!”

没完没了了?程奚抿紧嘴唇,撑着手肘坐起来,眯眼环顾四周——

……不对啊,房间装修好像有点豪华,不像他的小木屋。

再仔细看衣架上挂着的衣服。

袖筒长、裤筒长,什么都比他大了一一圈的样子,而且不是他平时穿的款式。

记忆渐渐回笼,程奚瞬间精神了,甚至毛骨悚然。

——妈的,他居然莫名其妙睡在陶时延房间里了!

还他妈睡得很香!!

搞什么,该不会是姓陶的下药报复他吧!!!

他手忙脚乱掀起被子,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衣服一件不少地穿在身上,他还是清清白白的程奚。

……那陶时延呢?去哪儿了?

光着脚下地,他小心翼翼转了一圈。陶时延的黑色行李箱开着,平摊在地上,行李箱的主人却不见影踪。

程奚有点懵。

“程老师!爱丽丝!”

外面节目组催的厉害,程奚没时间多想,拿起毛巾包住脸。拉开门,余光瞥见行李箱中央躺着一只木盒子,长度大概三四十厘米。

盒身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开口处因为主人长期摩挲,散发着微微的光泽感。

所以说陶时延是什么品种的变态,居然随身带木盒子,还没事打开看一看。

……难道放着某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疑惑地偷渡出去,刚下楼便被节目组逮进爱丽丝的房间。迷糊状态的程奚很好摆弄,爱丽丝给他换了一身纯白色的衣裤,很过分地蒙上一块白纱,将他塞上了乡绅派来的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颠了一路,直到被送进喜房,程奚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第一反应是:他,程奚,一位病龄十六年的重度失眠症患者,居然能一觉睡到第二天且没做噩梦,一定是奇迹发生了吧?

第二反应是:操,又他妈被节目组坑了!

刘导说的是不用他出力,坐在床上不动等着其余嘉宾来救就成。是的,他确实不用动——乡绅把他门窗锁上了,又绑住他的手、蒙上他的眼睛。

妈的想动都动不了!

他试着解绳子,可惜手被绑在身后,根本解不开。眼睛更是别想,碰都碰不到。

狭小的房间完全不透气,黑暗与未知齐齐涌来,程奚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心头涌上一丝恐慌。

“小橙子,你到那边了吗?”

这时通讯器“滋滋”两声,许励初的大嗓门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

“……我到了,”程奚嘴唇紧抿,“你们什么时候来。”

许励初实在不好意思说她们没出门,撒谎道:“我们正在往那边走。”

“好,如果有需要配合的地方告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陶时延总觉得男生的声音有一点奇怪,可说不出哪里怪。

知道程奚已经到了,其余人怕耽误任务,狼吞虎咽使劲塞面包,边塞边商量解决的对策。

陶时延没什么胃口,准备出去吸支烟,路过厨房时,听到两个厨师有说有笑:

“咦,嘉宾的早餐做多了呀。”

“没有,多出来那份应该是程老师的。他走的早,没吃。”

“哦,那——”

说到一半,感觉外面有人路过,厨师们立即噤声。

本以为人走远了,结果两分钟之后脚步声又去而复返。

只在大荧幕上看过的男人说:“牛奶给我。”

沈懿吃饭快,便被大家派去乡绅的庄园侦查情况,得知已经有参加婚宴的宾客陆陆续续过来。

这种情况只能智取,几人决定先胡闹一通搅乱会场,然后趁场面混乱的时候派人潜入房子里救程奚。

人力有限,去救人的只能选一个,这个人至关重要。如果他成了任务就成了,如果他失败了,那么任务也就失败了。

孟白推说身体不行,自动退出选拔。许励初沉吟片刻:“我去吧,我个子小,比较灵活。”

“应该我去,”王子韩摇头,“万一碰到男生的话,你一个女孩子容易吃亏,而且不安全。”

“可你个子高,容易被里面的人发现……”

陶时延抱臂立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们争论。

“滋啦滋啦——”

安静了半小时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你们……还有多久过来?”

男生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不是那种清亮的音色,音调偏低,带着压抑不住的燥意。

“小橙子,你别急,”许励初安抚,“我们马上到。”

“再不来我要嫁人了。”程奚语气像是开玩笑,只是听不出几分笑意。

“好,放心,我们绝不让你嫁给别人!子韩哥,我觉得还得我去,因为……”

从进节目组开始,程奚从未主动用过通讯器。而且通过行事能看出他不是急躁的人。

为什么催了两次?陶时延眉头微皱。

“别吵了,”他从许励初手中拿过帽子,“我去救他。”

这是录制以来陶时延第一次主动接任务,许砺初听傻了,直到双手空空才回过神,而陶时延已经带头上了车。

去乡绅庄园的路上,他们不停和埋伏在那边的沈懿交流:“懿姐,现在花园多少人?”

“我数数……差不多二三十个吧。”

狗节目组挺舍得花钱雇群演呢,“那男女比例怎么样?有没有侍卫什么的?”

“男女人数差不多,侍卫没有,但有四个园丁和两条狗……这狗看着不太好对付。”

沈懿话音刚落,几人便听到一阵犬吠,光声音都能感觉出不是善茬子。

“这样吧,我把狗引开,”王子韩说,“砺初、小白,你们负责捣乱,可以吗?”

“好,就这么定了。懿姐,麻烦你在外面策应。”

三言两语定完计划,十分钟后,中巴停在乡绅的花园门口。

看到熟悉的车身,沈懿摸过去,把地形地势给几人讲了一遍。王子韩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肉,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轻松跳下车。

然而事情根本没他们想的那么容易,首先,王子韩低估了狗的杀伤力——那是两只德国黑背犬,聪明且凶狠,根本不吃外人给的肉。

没办法,王子韩靠耍猴激怒狗才把它们引走,很快便跑没影了,隔老远都能听到他的惨叫声。

紧接着,许砺初叉腰气势汹汹冲到乡绅面前:“你这个爱情的骗子!昨天还说最爱我呢,今天就娶别的女人了!我要让所有人见识见识你的真面目!”

为了真实性,节目组并没告诉群演嘉宾的计划,宾客真被她唬的一愣一愣。可再声泪俱下的控诉都顶不过园丁,乡绅:“来人,把她叉出去!”

许砺初:“???”

这他妈是歪果仁该说出来的话吗?

她被雄壮的园丁叉走,在一旁辅助的孟白顿时傻了眼,不知所措。

负责策应的沈懿翻了个大白眼,冲进花园,一脚踹翻摆满菜品的桌子:“你这个小瘪三偷我的马,轧我家的庄稼,今天咱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乡绅:“我没……淦,你别踢我!”

“嗷嗷嗷法克!!

“路易斯!路易斯你去哪了!快来帮忙!!”

场面霎时乱的不像话,哄闹的人群中,陶时延终于找到了潜入房门的机会。

而随着时间推移,程奚烦躁和恐惧的感觉亦愈来愈重。偏偏嘉宾都处在和乡绅的斗争中,没人说话,通讯器失灵了般没有反应。

屋子静的让人发慌,四面墙壁似是化成了魑魅魍魉,张牙舞爪不断向他身上压,压的他甚至有些呼吸困难。

他很怕狭窄的空间,更怕空间内只有自己一人。

“你在哪个房间。”

这时通讯器终于复活了,经过电流的处理,对方声音意外好听。

程奚深吸口气,像之前一样用膝盖压住通话键,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正常:“我、我不清楚,我看不到,不过进来以后我走了32阶楼梯零13步。”

陶时延“嗯”了一声,“等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可或许是陶时延沉稳的声音容易令人相信,或许是陶时延的地位潜意识里让人认为不会食言,莫名地,程奚恐惧感真的轻了许多。

随即他意识到——陶时延应该是混进来了。

否则不会问他在哪个房间。

逃出去希望就在眼前,程奚不管不顾地爬下床。如果陶时延一间房一间房找过去,必定会浪费时间。

他需要给对方一点提示。

最好的方法是把门弄出动静,让陶时延循着声音过来,他试探着找门的位置。

可漆黑和难以控制的恐惧剥夺了方向感,“砰”地撞上了墙。

“哗啦——”又撞倒了花瓶。

难道在左边?程奚摸索着折身向左走,没走出两步,脚突然绊在类似于凳子腿的东西上,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摔了下去。

膝盖摔的发疼,但没关系,他用手肘撑地,咬着牙一点点往起爬。

哪成想好不容易站直,膝盖一软,身子又不由自主地前倾!

他不会摔晕在这里吧?程奚心想,其实晕了也挺好的,总比清醒着面对黑暗强。

然而,就在马上要倒下去那一刻,不远处“吱嘎”一声。

熟悉的木质香迅速靠近,随即他被稳稳地接住。

那人掀开他的头纱,往他手里塞了一只温热的玻璃瓶,嗓音又低又轻: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