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程奚是被耳边刘导撕心裂肺的吼声吵醒的。
“爱丽丝!别睡了!!起来结婚!!!”
他摸索着关掉了通讯器开关。
十分钟后,楼道里响起跟拍助理和摄像大哥的呐喊:“爱丽丝!你在哪里!接亲的队伍要来啦!”
没完没了了?程奚抿紧嘴唇,撑着手肘坐起来,眯眼环顾四周——
……不对啊,房间装修好像有点豪华,不像他的小木屋。
再仔细看衣架上挂着的衣服。
袖筒长、裤筒长,什么都比他大了一一圈的样子,而且不是他平时穿的款式。
记忆渐渐回笼,程奚瞬间精神了,甚至毛骨悚然。
——妈的,他居然莫名其妙睡在陶时延房间里了!
还他妈睡得很香!!
搞什么,该不会是姓陶的下药报复他吧!!!
他手忙脚乱掀起被子,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衣服一件不少地穿在身上,他还是清清白白的程奚。
……那陶时延呢?去哪儿了?
光着脚下地,他小心翼翼转了一圈。陶时延的黑色行李箱开着,平摊在地上,行李箱的主人却不见影踪。
程奚有点懵。
“程老师!爱丽丝!”
外面节目组催的厉害,程奚没时间多想,拿起毛巾包住脸。拉开门,余光瞥见行李箱中央躺着一只木盒子,长度大概三四十厘米。
盒身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开口处因为主人长期摩挲,散发着微微的光泽感。
所以说陶时延是什么品种的变态,居然随身带木盒子,还没事打开看一看。
……难道放着某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疑惑地偷渡出去,刚下楼便被节目组逮进爱丽丝的房间。迷糊状态的程奚很好摆弄,爱丽丝给他换了一身纯白色的衣裤,很过分地蒙上一块白纱,将他塞上了乡绅派来的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颠了一路,直到被送进喜房,程奚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第一反应是:他,程奚,一位病龄十六年的重度失眠症患者,居然能一觉睡到第二天且没做噩梦,一定是奇迹发生了吧?
第二反应是:操,又他妈被节目组坑了!
刘导说的是不用他出力,坐在床上不动等着其余嘉宾来救就成。是的,他确实不用动——乡绅把他门窗锁上了,又绑住他的手、蒙上他的眼睛。
妈的想动都动不了!
他试着解绳子,可惜手被绑在身后,根本解不开。眼睛更是别想,碰都碰不到。
狭小的房间完全不透气,黑暗与未知齐齐涌来,程奚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心头涌上一丝恐慌。
“小橙子,你到那边了吗?”
这时通讯器“滋滋”两声,许励初的大嗓门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
“……我到了,”程奚嘴唇紧抿,“你们什么时候来。”
许励初实在不好意思说她们没出门,撒谎道:“我们正在往那边走。”
“好,如果有需要配合的地方告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陶时延总觉得男生的声音有一点奇怪,可说不出哪里怪。
知道程奚已经到了,其余人怕耽误任务,狼吞虎咽使劲塞面包,边塞边商量解决的对策。
陶时延没什么胃口,准备出去吸支烟,路过厨房时,听到两个厨师有说有笑:
“咦,嘉宾的早餐做多了呀。”
“没有,多出来那份应该是程老师的。他走的早,没吃。”
“哦,那——”
说到一半,感觉外面有人路过,厨师们立即噤声。
本以为人走远了,结果两分钟之后脚步声又去而复返。
只在大荧幕上看过的男人说:“牛奶给我。”
沈懿吃饭快,便被大家派去乡绅的庄园侦查情况,得知已经有参加婚宴的宾客陆陆续续过来。
这种情况只能智取,几人决定先胡闹一通搅乱会场,然后趁场面混乱的时候派人潜入房子里救程奚。
人力有限,去救人的只能选一个,这个人至关重要。如果他成了任务就成了,如果他失败了,那么任务也就失败了。
孟白推说身体不行,自动退出选拔。许励初沉吟片刻:“我去吧,我个子小,比较灵活。”
“应该我去,”王子韩摇头,“万一碰到男生的话,你一个女孩子容易吃亏,而且不安全。”
“可你个子高,容易被里面的人发现……”
陶时延抱臂立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们争论。
“滋啦滋啦——”
安静了半小时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你们……还有多久过来?”
男生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不是那种清亮的音色,音调偏低,带着压抑不住的燥意。
“小橙子,你别急,”许励初安抚,“我们马上到。”
“再不来我要嫁人了。”程奚语气像是开玩笑,只是听不出几分笑意。
“好,放心,我们绝不让你嫁给别人!子韩哥,我觉得还得我去,因为……”
从进节目组开始,程奚从未主动用过通讯器。而且通过行事能看出他不是急躁的人。
为什么催了两次?陶时延眉头微皱。
“别吵了,”他从许励初手中拿过帽子,“我去救他。”
这是录制以来陶时延第一次主动接任务,许砺初听傻了,直到双手空空才回过神,而陶时延已经带头上了车。
去乡绅庄园的路上,他们不停和埋伏在那边的沈懿交流:“懿姐,现在花园多少人?”
“我数数……差不多二三十个吧。”
狗节目组挺舍得花钱雇群演呢,“那男女比例怎么样?有没有侍卫什么的?”
“男女人数差不多,侍卫没有,但有四个园丁和两条狗……这狗看着不太好对付。”
沈懿话音刚落,几人便听到一阵犬吠,光声音都能感觉出不是善茬子。
“这样吧,我把狗引开,”王子韩说,“砺初、小白,你们负责捣乱,可以吗?”
“好,就这么定了。懿姐,麻烦你在外面策应。”
三言两语定完计划,十分钟后,中巴停在乡绅的花园门口。
看到熟悉的车身,沈懿摸过去,把地形地势给几人讲了一遍。王子韩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肉,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轻松跳下车。
然而事情根本没他们想的那么容易,首先,王子韩低估了狗的杀伤力——那是两只德国黑背犬,聪明且凶狠,根本不吃外人给的肉。
没办法,王子韩靠耍猴激怒狗才把它们引走,很快便跑没影了,隔老远都能听到他的惨叫声。
紧接着,许砺初叉腰气势汹汹冲到乡绅面前:“你这个爱情的骗子!昨天还说最爱我呢,今天就娶别的女人了!我要让所有人见识见识你的真面目!”
为了真实性,节目组并没告诉群演嘉宾的计划,宾客真被她唬的一愣一愣。可再声泪俱下的控诉都顶不过园丁,乡绅:“来人,把她叉出去!”
许砺初:“???”
这他妈是歪果仁该说出来的话吗?
她被雄壮的园丁叉走,在一旁辅助的孟白顿时傻了眼,不知所措。
负责策应的沈懿翻了个大白眼,冲进花园,一脚踹翻摆满菜品的桌子:“你这个小瘪三偷我的马,轧我家的庄稼,今天咱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乡绅:“我没……淦,你别踢我!”
“嗷嗷嗷法克!!
“路易斯!路易斯你去哪了!快来帮忙!!”
场面霎时乱的不像话,哄闹的人群中,陶时延终于找到了潜入房门的机会。
而随着时间推移,程奚烦躁和恐惧的感觉亦愈来愈重。偏偏嘉宾都处在和乡绅的斗争中,没人说话,通讯器失灵了般没有反应。
屋子静的让人发慌,四面墙壁似是化成了魑魅魍魉,张牙舞爪不断向他身上压,压的他甚至有些呼吸困难。
他很怕狭窄的空间,更怕空间内只有自己一人。
“你在哪个房间。”
这时通讯器终于复活了,经过电流的处理,对方声音意外好听。
程奚深吸口气,像之前一样用膝盖压住通话键,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正常:“我、我不清楚,我看不到,不过进来以后我走了32阶楼梯零13步。”
陶时延“嗯”了一声,“等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可或许是陶时延沉稳的声音容易令人相信,或许是陶时延的地位潜意识里让人认为不会食言,莫名地,程奚恐惧感真的轻了许多。
随即他意识到——陶时延应该是混进来了。
否则不会问他在哪个房间。
逃出去希望就在眼前,程奚不管不顾地爬下床。如果陶时延一间房一间房找过去,必定会浪费时间。
他需要给对方一点提示。
最好的方法是把门弄出动静,让陶时延循着声音过来,他试探着找门的位置。
可漆黑和难以控制的恐惧剥夺了方向感,“砰”地撞上了墙。
“哗啦——”又撞倒了花瓶。
难道在左边?程奚摸索着折身向左走,没走出两步,脚突然绊在类似于凳子腿的东西上,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摔了下去。
膝盖摔的发疼,但没关系,他用手肘撑地,咬着牙一点点往起爬。
哪成想好不容易站直,膝盖一软,身子又不由自主地前倾!
他不会摔晕在这里吧?程奚心想,其实晕了也挺好的,总比清醒着面对黑暗强。
然而,就在马上要倒下去那一刻,不远处“吱嘎”一声。
熟悉的木质香迅速靠近,随即他被稳稳地接住。
那人掀开他的头纱,往他手里塞了一只温热的玻璃瓶,嗓音又低又轻: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