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尼古拉斯想找路西法确认一下让自己昨天硬生生失眠到凌晨的事。
不好意思问“乔治”本人, 就只能从亲戚的贤者大人这边入手了。
路西法很奇怪地跟着马丁·尼古拉斯走到了一个角落，跟米迦勒那边隔着一群热热闹闹的人，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这个距离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马丁·尼古拉斯有些迟疑, 不过也怕自己猜错了, 大张旗鼓的反而很尴尬, 因此没有提议说让路西法施展隔音的结界, 就这样小声问道：“请问，乔治先生是您的亲弟弟吗？”
“是啊。”路西法下意识回答完，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怎么, 他做了什么吗？”
不然没事马丁怎么会突然问米迦勒的事。
马丁·尼古拉斯欲言又止：“啊……就是在想, 贤者大人这么厉害, 您的弟弟说不定也很有才华, 只是帮我记会议记录有些浪费了, 他不考虑加入讨论中吗？”
不, 你想问的绝对不是这个。
“我不干涉他的想法。”路西法随口敷衍了一句, 就静静地看着马丁，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马丁·尼古拉斯纠结了半天, 自暴自弃地放弃了先找其他话题过度一下, 因为他发现无论找什么话题, 轮到正题的时候都很显眼, 干脆直接进入了正题算了：“您的弟弟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 有表露出什么与其他人不一样的迹象吗？”
路西法：“………………”
这问题问的……路西法几乎是下意识就觉得米迦勒是不是露馅了。
如果是撒旦倒是还好, 撒旦以前就经常跟着失忆前的他去人间，伪装成人类的样子活动，对人类社会比较了解, 就算有人这么问，他也不会想到是不是撒旦露馅。
但米迦勒……
撒旦之前很详细地跟他科普过米迦勒。
这是个标准的为战斗而生的天使，虽然智商方面父神也没吝啬，给的是天使的标准值，但架不住米迦勒思路比较直线。
而且米迦勒很少来人界，基本不是在世界边境就是在天堂，就偶尔屠龙才来一下人间。
以前下来传达点什么事，传达完就撤了，根本没有跟人类长期相处的经验，更没有掩饰自己身份的脑回路，因为他下意识就觉得反正以后都不会见了，随意点又能怎么样呢？
这么一想，路西法就忍不住怀疑，米迦勒该不会是传达他的意思的时候，有什么细节被人记住，并且在马丁面前暴露了吧？
撒旦显然也有着相同的猜测。
这点距离和噪音根本挡不住天使的听力，几乎是马丁·尼古拉斯话音刚落，撒旦就扭头跟米迦勒说：“你是不是露馅了？”
米迦勒一脸懵逼：“啊？不会吧？”
撒旦逼问道：“你好好想想，你有没有做什么人类不应该做的事？”
米迦勒绞尽脑汁：“呃……我记笔记的速度太快了？还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烧了垃圾？我不觉得我有做错什么啊……”
“……算了。”撒旦看着米迦勒这个样子，放弃了。
反正其实只要不影响到路西法的计划，米迦勒露没露馅影响不大，就看路西法怎么处理这个意外了。
与此同时，站在马丁·尼古拉斯对面的路西法，沉默了两三秒，才淡淡地说道：“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看着马丁控制不住微微扭曲的表情，路西法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反客为主地问道：“我的弟弟有什么问题吗？”
马丁·尼古拉斯看着眼前似乎并不知情的贤者大人，当然不可能说“我怀疑你弟弟是天使”啊！
贤者大人还用可爱来形容对方……
他纠结来纠结去，最终只能艰难地开口道：“没什么，就是感觉他很厉害，我代表……伊甸园教会，欢迎他的到来。”
哦，不错，这种时候还记得试探一波。
路西法点点头：“我会替你转告他的，虽然我认为这种话你完全可以直接当着他的面说。”
马丁·尼古拉斯露出了虚弱的笑容。
他现在都不敢站在那位乔治身边，让他说这种试探的话真的太难为他了。
主要是，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他觉得有必要问清楚天使到底是想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以人类的身份做反而要推出一个贤者放台面上，为什么选伊甸园……其他人可能还没有太大感触，但作为围观了大部分会议（一小部分没围观到是因为他睡着了）的人，马丁·尼古拉斯对于这次会议会造成的变化，有些胆战心惊。
由于这些人没日没夜地交流，他又不好意思让自己怀疑是天使的人给他代班，所以至今他没有离开苹果店的机会，自然也没来得及把报告提交给教会。
目前科学家们以及贤者大人的亲戚根本不把他们会议中讨论的这些当回事，就只有马丁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妙，情况变得有些严重了。
这跟教会预计的情况不太一样啊……这根本不是什么提高一下效率的问题，完全是要把整个世界都颠覆的节奏！
就算是听从天使降下的旨意，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平静地接受现实，焦虑是理所当然的，所以马丁才会觉得，如果天使能再亲切一些，详细解释一下意图就更好了，这样大家肯定能更热情地投入到帮助贤者大人上来……
如果放在以前，马丁·尼古拉斯肯定觉得这是痴心妄想，可这不是出现了一个很可疑的家伙嘛，试探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的话，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假如天使感到被冒犯，他愿意以死谢罪，只为替人类求得一个答案——虽然以天使的仁慈肯定不至于要他的命，主要是马丁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什么时候上天的旨意还轮得到讨价还价？
但执行人是贤者而不是天使，这里面的变数太多了，没办法安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怀着壮烈的心情，马丁·尼古拉斯又补充了一句：“贤者大人，有些事可以公开给更多人，让更多人加入讨论，群体的智慧不应该被忽略。”
不要让这么一小部分人决定人类的未来啊！！！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我会考虑的。”
路西法也没再去看蒸汽机的拼接了，而是回到了米迦勒和撒旦所在的角落。
“你被怀疑了。”路西法直接了当地告诉他。
“我知道。”米迦勒抓了抓头发，“我想不出我哪里出了问题……不过没关系吧，如果不想让他到处说的话，给他下个禁制就行。”
“你愿不愿意曝光身份无所谓，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我们做的事，不要让他们在教会的范围内讨论。”
米迦勒只是习惯性直线思维，不是没脑子，他一听就懂：“避开父神是吗？我明白。”
撒旦冷哼一声：“如果是我就不会出这种问题。”
“……”米迦勒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路西，刚才那个家伙有句话说的也挺有道理啊，‘群体的智慧不应该被忽略’什么的……你给我看的书里也有类似的话，什么‘少数服从多数’、‘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之类的，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让更多的人也加入进来吗？”
“不。”
路西法沉吟道。
“我只是觉得应该让专业人士解决专业问题，外行少指挥内行。而论起理论，这个世界没人比我更强，实践又都在一个起跑线上，所以听我的才是最佳方案。”
米迦勒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少数服从多数’这句话存在就有理由吧，如果多数人不认同的话，之后肯定还是要出问题……”
“这些俗语都有着局限性，甚至有些放一起能让人会让人懵一下，比如‘少数服从多数’和‘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乌合之众的意见，不如没有。”
路西法淡定地说。
“听从多数人，是因为他们更正确吗？不是的，大部分情况下，只是因为他们更强而有力罢了，所以只要掌握真理的少数人有办法压制乌合之众，事情就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撒旦跟上了思路：“所以做出决定的人是多是少不是问题，真正重要的只有决定是否正确是吗？”
“是的，不过这也是最麻烦的地方。”路西法皱了皱眉，“其实就连我也不太确定这样是不是正确的……只是我有能力收尾，所以就去做了，很多人做错了却无法收尾，那才会导致悲剧……我也很担心我会不会不知不觉就走偏了道路。”
所以，他经常会在心里默念一句话用来警示自己。
【总是使一个国家变成人间地狱的东西，恰恰是人们试图将其变成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