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 受高斯的家人所托，来苹果店看看情况的大仲马，被店内的情景吓了一跳。
店里点了一堆油灯和蜡烛，地上躺了几个人, 桌子上也躺了几个人, 这些人的周围还有人在激烈地争吵什么。
“这、这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睡着了。”高斯从大仲马手中接过东西, 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他们不想浪费时间回旅馆，就想直接在这里躺一会儿, 等等就起来继续。”
大仲马松了口气：“原来如此……不过这个点休息……”
高斯又打了个呵欠：“太费脑子了, 我只负责计算都感觉好累, 刚才不小心也睡过去了, 结果睡了不到10分钟就被叫起来了。”
大家以前都独立研究, 基本除了觉得自己生命快要结束的老年人以外, 大家都很少有赶时间的感觉, 有思路就往下研究, 没有思路就慢慢来，计算复杂可以熬个夜……总之, 像今天这样一群人打了鸡血般想快点见到蒸汽机实物, 一个劲地给自己加速, 搞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踩下了油门的情况, 真的很少见。
所有人的大脑都超速运转, 生怕自己掉队, 偏偏又没好好吃饭，甚至有些人昨晚都没睡好，最后出现精力不济也是正常现象。
大仲马和高斯在门口正聊着呢, 富兰克林一脸恍惚地出来了。
“不用管我。”她冲两个人摆摆手，仿佛没发现自己是个电灯泡，“我就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大仲马看着自家文学社负责印刷的大佬，惊了：“富兰克林小姐，您也对蒸汽动力有研究？”
“唉……说来话长。”富兰克林小姐一脸疲惫地看了眼高斯，大概是认出了他是谁，顿时警觉了起来，“你要走了吗？”
高斯虽然已经头昏脑涨，但还是很有魄力地回答道：“不，我会继续算下去。”
“哦，那就好。”富兰克林小姐放松了一点，然后对有些茫然的大仲马说道，“我觉得你们写的文章可以开一个新主题，比如‘100年后的伊甸园’之类的，到时候蒸汽动力肯定已经普遍了。”
大仲马一愣，紧接着就兴奋了起来：“哇！这个提议不错！我回头就跟大家说！……不过最近只能在我家开会了，这里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富兰克林小姐嘴角抽了抽：“短期内可能结束不了，主题已经完全偏移了，除了蒸汽动力，还有很多在讨论别的什么计算机之类的东西，比如有人听说我想研究闪电，就拉着我聊了半天的脱毛衣时产生的静电现象……我也不是很明白，总之与其说是蒸汽动力研讨会，不如说是学术交流会……”
大仲马顿时一脸同情：“那贤者大人岂不是又要赔钱了？”
“……嗯，不过他好像不介意的样子。”富兰克林扶额，“我还问过他要是半个月都无法结束怎么办，要不要换个地方，贤者大人说无所谓，还考虑要把隔壁买下来——”
话音未落，他们正在讨论的贤者大人，就从隔壁的裁缝铺中走了出来。
所有人：“…………”
一时有点尴尬，不过再一想，他们也没说什么啊，于是又放松了下来。
路西法看着堵在门口的几个人，挑了挑眉：“这是在干什么？”
“……偶遇？”富兰克林是真的觉得自己跟旁边的人不是一伙儿的，随口接了一句后，立刻进入自己最感兴趣的部分，“您这是打算买下隔壁吗？”
“没买，租下来了。”路西法淡定地说。
所有人：“……？？？”
怎么又变成了租……
路西法对现在这个情况也觉得有些头疼。
他之前真没想到这些科学家连回旅店睡觉的时间都不想浪费，只想到了有些研究方向相近的人可能在这里找到同好。
但这个不光是蒸汽机，连其他研究也想在他店里一起搞定的架势……也是，毕竟他们都来自天南海北，光是讨论某个课题以谁为主，去谁老家研究就要折腾很久，不如就在这里一口气把能讨论的先讨论了。
其实这对科学革命来说是好事，可也真的有点影响到他其他计划了，他本来以为五六天就差不多了，结果现在看着可能要半个多月这群人才能消停一点。
得想办法把这群人转移走才行。
路西法这样想着，就把注意力挪向了预备计划中的隔壁。
本来路西法确实是想要买下来的，也觉得钱给够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架不住这个世界的人一个个都特别奋发向上，不愿意做一个啃老本的米虫。
裁缝约翰觉得卖掉店面，他就失业了。金钱有花完的那一天，可店面和技术是可以代代流传下去的，店的地址也有意义，给多少钱他都认为不行。
路西法理清楚他的逻辑后，觉得这种想法应该得到支持，不应该被金钱腐蚀，因此立刻改变了谈话方向。
“我记得你的妹妹是在巴别塔成家了吧？上周寄来的信里，还说她怀孕了？”
裁缝约翰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路西法突然提这个：“是的……”
“你们兄妹也有段时间没见了，不考虑去看看她吗？”路西法开启了满点的说服技能。
“这个，我也想，但没时间啊……”
路西法循循善诱：“你刚才说的不想把店卖给我的理由，我非常认同，但我这里的事也很重要，请你考虑一下接下来的方案：我不会买走你的店，只是想临时租借一段时间。”
“租借……？”裁缝约翰迟疑了。
“这段时间，你可以带着妻子和孩子，前往巴别塔看望你怀孕的妹妹，我付给你的租金足以抵消这期间关店的损失，等你们回来后，我这里开会的人应该也离开了，到时候就把店再还给你们，你觉得如何？”
“这……”
裁缝约翰捋了捋，觉得这个提议既能让他空出时间去巴别塔，又能帮助贤者大人，简直是两全其美！他早就想去看自己的妹妹，妻子是他妹妹的闺蜜，也很担心巴别塔那边能不能照顾好孕妇，如果有这么个机会的话，不答应简直说不过去。
“我明白了，正好最近没什么订单，只能卖成衣……我今天就整理一下店里。”
路西法好心提醒：“其实不想整理的话也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等你们回来保证还给你们原样。”
已经开始觉得贤者无所不能的约翰顿时没了顾虑，这样的话他家只需要整理旅行需要的行李就可以了。
正好伊甸园的感恩祭刚刚结束，不少商队要准备离开，这两天肯定有去巴别塔的商队能捎带他们一家……这么一想，就感觉十分顺利，仿佛神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就这样，路西法租下了隔壁的裁缝店，等人一走，他就把东西都存到闹钟那里，回头原样拿出来就行。
虽然出了点小问题，但也算是顺利解决了。
这群人如果坚持不回旅馆的话，那今天晚上可能条件会艰苦一些，等明天就能好了。
搞定了一桩心事，路西法回到了苹果店里，发现他离开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又躺平了一个人。
他凑近一看，发现这次倒下的不是科学家，竟然是负责会议记录的马丁·尼古拉斯。
而代替马丁·尼古拉斯负责会议记录的，则是米迦勒。
他拿着两支中性笔，同时用左右手在两边的纸上记录两个不同的讨论话题。
身为天使，明明可以直接让纸上浮现字的，偏要用这么低效率的人类办法，只能理解为米迦勒正在玩。
看到路西法微妙的眼神，撒旦解释道：“这个人刚才手抽筋了，就说想休息一下，结果就直接睡过去了，米迦勒自告奋勇说记录不能断……”
路西法咳嗽了一声：“……我知道了，让他睡吧。”
真不容易啊，马丁·尼古拉斯，从上午一直记录到现在，中性笔被他写完了三四支，到如今手才抽筋也是很牛逼了。
甚至之前富兰克林小姐来问他要不要转移人群的时候，马丁·尼古拉斯都能离着那么远硬生生地听到，凑过来提议说教会地方大，可以把人带去教会，就这样手上都没停下来记录，一心N用的技能看上去已经可以出师了。
路西法其实挺心动的，因为教堂的学校有地方开公开课，搬去教会的话，说不定能顺便带几个学生出来。
不过他再一听现在这群人讨论的内容，就觉得这条好处失效了。
伊甸园能跟上话题的人，全都在这里了，跟不上的，就算搞成了公开课也听不懂。
最重要的是，教会的地盘很敏感——之前米迦勒还说过，其他地区的教会都有天使负责，只有伊甸园是父神直辖，委托给他……现在是米迦勒代管。
也就是说，在伊甸园教会里说的话，比在其他教会更容易传入父神的耳朵。
就算父神在睡觉，谁知道还能不能在睡觉的同时接收人间的信号啊？万一听到什么关键词觉得不对劲，猛然惊醒怎么办。
他知道了这个恐怖的事实后，马上就去拜托马丁·尼古拉斯转告教会，没事少在教会范围提他，就是怕会发生这种事，也不知道教会有没有听他的。
……不管之前照没照做，今天他透露了自己跟天使有联系的情况后，教会应该能重视他的请求了吧？
路西法心中很是不安。
失忆前的自己算到了这一点吗？他不知道，总之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吧，希望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