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毕业季。
林筝暂时中断实习,回了学校专心准备答辩。
校级毕业典礼那天,林筝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全程脱稿。
她站在台上,从容地感谢父母,感谢恩师,感谢这座校园,也感谢那个让她变得优秀的人。
这个人是谁,不得而知,好像,也不言而喻。
典礼结束,林筝跟着同学从礼堂往出走。
过了今天,她就再也没有对生活肆意的权利。
说伤感,有点。
不过,新的开始会有别样的美好,且走且看吧。
“我们去拍照,估计这辈子最后一次合照了。”舍友感慨地说。
林筝反驳一句“咱宿舍四个人,你们三个进了同一家单位,还都在我隔壁,见面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结果一抬头,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礼堂前的广场上,冯海安,秦有恒,时七、宋安树、于川柏和他们父母都来了,就连徐芷都在,声势搞得还挺浩荡。
时七最先看到林筝,她快步跑过来,笑嘻嘻地拨了下垂在林筝脸侧的流苏穗说:“筝儿,恭喜毕业。”
林筝侧身看着后面的冯海安他们,心窝子发热,“怎么来这么多人啊?”
“你毕业呀,当然都得来。”时七认识林筝的舍友,热情地和她们打过招呼后,理直气壮地说,“我就不客气了哈,筝儿今天是我们的,我先领走了。”
“不是吧。”舍友们一阵哀嚎,没恶意,耍了几句贫嘴就让她们走人。
时七把林筝拉到一字排开的几人跟前说:“有什么祝福要说的趁早,不要耽误后面的重头戏。”
“重头戏?”林筝疑惑,“还有什么?”
时七神秘地站眨眨眼眼不明说。
林筝无语挠头,一点头绪也没有。
在她心里,再大的重头戏也比不过一个顾南枝。
可惜,她那边正忙着学生们小升初的考试,走不开。
林筝扬着唇笑,把失望全部藏进了心里,“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准备好了。”
话落,冯海安第一个上前,“筝儿,长得再大,再能干,你在妈妈眼里也是需要疼爱的小孩子,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随时回来找妈妈,妈妈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等着你。”
第二个是秦有恒,他说:“今年才第二年,很多话我还没有资格说,但我希望你记住一句——有生之年,你的任何要求我都会无条件答应,只要你肯开口。”
第三个宋安树,他就一句,“有机会一起回高中看看。”
第四个……
爱着她的人一个个将诚挚的祝福送上,林筝满心接受,在阳光下,用最灿烂的笑容给予最热烈的回应。
“接下来,有请最后一位重量级嘉宾闪亮登场。”时七以手握拳,当成话筒放在嘴边宣布。
林筝被她搞得一头雾水,“还有谁啊?”林筝踮起脚,抻着脖子往挡路的宋安树和于川柏后面看。
两人相视一笑,侧身往不同的方向后退。
林筝的视线随着他们后退的动作逐渐开阔。
看清楚藏在他们身后的人,林筝偏头笑了出来,灼灼日光滚烫了她的眼泪。
顾南枝抱着花,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林筝跟前,笑着说:“筝儿,毕业快乐。”
林筝管不住眼泪,又哭又笑地问她,“不是说回不来吗?骗我。”
“想给你惊喜。”顾南枝把火红的玫瑰捧到林筝跟前,望着她泪眼婆娑的眼睛说,“从你入校到毕业,之前的每次重要场合我都只敢站在很远的地方悄悄注视,这是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如果缺席,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林筝抱过花,指间戒指泛着亮眼的光,“谢谢。”谢谢你总考虑得这么周到,谢谢你送了我最圆满的结局。
“花到了,人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该亲亲了?”时七举着手机录像,唯恐天下不乱地说,可惜周围都是人,看到还不翻天。
林筝气得踹了时七一脚,凶巴巴地说:“少胡撺掇!”
时七敏捷地跳开,将镜头凑近林筝,继续煽风点火,“来,看看我们害羞的林筝儿同学。”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讨厌啊,别拍了。”林筝单手去抢时七的手机,行动限制发挥,不止没抢到,还差点把自己绊倒。
顾南枝眼疾手快地从身后给人扶住,随后看了眼镜头。
一辈子只此一次的时刻,是该被妥善记录。
顾南枝一手扶着林筝的腰,一手从她颈后绕过来,托着她的侧脸转向自己,在她还没有反应时低头吻了上去。
一霎心跳。
金色的光在唇间悄悄晕开,被刻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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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时间,林筝变成了工具人,被轮番拉着拍照。
拍到后面,她已经笑得嘴角抽搐,表情僵硬。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林筝准备回家睡大觉,却看到班长在群里通知晚上吃散伙饭,还在最后放了把狗头铡,残忍地说:“只要有口气的就必须到,不然狗头铡伺候!”
林筝丧气地趴在顾南枝肩头吐槽,“就不能给人喘口气的机会?”
顾南枝正在看下午拍的照片,听言头也没抬,“人生是一次无法回头的远行,这顿饭过后,你们中的很多人一生都不会再见,你可能会忘了他们的长相,但一定会记得分别那天有谁哭得难过。以后,你不会再遇见那样的纯粹。”
顾南枝的话里都是林筝之前没来及思考的‘分别’,现在突然被她直接了当地说出来,林筝心里的伤感才终于开始肆虐。
“我要是也哭了怎么办?”林筝闷闷地问,本质里,她是个不喜欢分别的人。
顾南枝关了相机,和她一起看着湖里盛开的荷花,“今晚我会一直外面等着你,想哭的话就出来找我,哭够了再回去。”
“枝枝……”
“我还没说完。”顾南枝打断林筝,她将视线收回,握紧林筝的手,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格外得慢,“这是最后一次,没有下次。”除非生死。
林筝笑着挽住顾南枝的胳膊,靠在她肩上喃喃道:“好,最后一次,只在你面前。”
————
晚上7点,林筝班里32个人准时出现在了大学城边上最‘上档次’的饭店包厢里。
一向不怎么唱歌的班长和变了个人一样,霸着麦,净唱些悲情的调调。
有人受不了,一颗花生米砸过去,正中他后脑勺。
班长恼羞成怒,“这还没毕业呢,就打算造反了?”被麦放大的怒吼吵得人心肝发颤。
不过,这么一闹,班长也没了心情继续伤感,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专属宝座开始闷头喝酒。
酒精上头,班长忽然抹起了眼泪,“单身四年实在太难了,啪!”班长一巴掌拍在桌面,吓得一桌人整齐划一,全跟着缩起了脖子,“虽然咱们学校没正式进行校花评选这么肤浅的活动,但是!林筝同学有才有貌,还会弹琴,这难道还够不上校花的标准?!”
话题突然被扯到林筝身后,她愣了两秒,立刻把自己撇清,“愧不敢当,也不想参与,谢谢。”
班长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宛如为她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咱们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你老实跟我说,入校那年迎新晚会上说的话都是真的?”
“嗯?”林筝想了下,印象挺深。
大一入校,第一件事就是军训,高矮胖瘦的塞在一起‘处’将近二十天,晒到同一个肤色才算到位。
林筝也是奇怪,不管怎么晒都比别人白几个度,再加上出挑的身高和长相,很快就被远近好几个学院的男生给塞了礼物。
拒绝人是门技术活,林筝觉得自己经验不足,怕拒绝得不够彻底出岔子,索性在不久后的迎新晚会上当众表白,永绝后患。
表白对象是顾南枝。
即使,那时候的林筝心里明白,她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林筝靠着椅背,指尖若有似无地敲着过来之前专门去买的蓝牙耳机,“表白这事儿吧,一辈子也就这一次了,你说是真是假?”
“不是吧。”班长悚然,“你是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人?人结婚都有离婚的,你表白竟然只有一次?”
“很奇怪?”林筝皱着眉,假装疑惑,“我这辈子就打算喜欢她一个人,巧的是,她刚刚好也喜欢我,这样,还需要第二次?”
班长了然了,“是不需要哈,不过话说回来,你年纪小,当时还不满十八吧,谁这么奔放,和一个未成年的小屁孩儿谈恋爱?同学?”
林筝摇头,“不是,嗯……”她故意拖着音,吊足了众人的胃口,结果只有一句,“比同学远点。”
班长差点被这回答闪到舌头,无语地挤兑她,“能说点真实有用的不?一个关子卖了四年,也不嫌累。”
“就是。”旁边突然有人插话,“你就算不屑当校花,好歹也是咱班花对不对?平白便宜了外人,还不知道这人长得像人还是像鬼,你说,这口气谁咽得下去?”
“咽不下去有用?”林筝舍长无情回怼,“人就是像鬼也肯定比你这歪瓜裂枣强个几倍,你可别不服气,喂,动手就过分了啊。”
舍长一句话成功点燃了战场的硝烟。
林筝光看热闹,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闹够了,舍长坐回来,喘着气说:“要不就叫过来给大家看看?你能看上的人绝对不差,就当是发善心给他们看清差距的机会吧。”
舍长这话说的林筝下不来台,无奈之下敲敲耳机,压了声,对着话筒说:“听见了?要不要上来?”
“我去!”林筝这行为惹火了一众人,班长悲愤地指着她怒吼,“你这做法太不地道了吧,敌在暗,我们全在明,再加上你这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小叛徒’,我们哪儿一点胜算都没有。”
林筝冷漠地抬头,“说的敌在明,你就有胜算一样。”
“……”班长泪目,现实就像裸奔,完全不给他想象的空间。
顾南枝那边一直在车上坐着,听到林筝的话,反问了一句,“你想不想让我去?”
林筝垂下头,咬着装满酒的玻璃杯口,低声道:“想。”想把你公之于众,让所有人羡慕。
顾南枝没有迟疑,“好。”
通话结束,林筝一口灌下杯子里的冰啤酒,站起来说:“她认生,我出去接一下。”
不等有人发话,林筝已经推开凳子走了出去。
隔着不远的距离,她隐约还能听见班长‘撕心裂肺’地叹气,“管不住了,管不住了,哎,胳膊肘已经折在外面了。”
林筝好笑,以前只觉得他们班这些人不正经,现在要走了才突然察觉到,他们身上所有的‘不正经’都是青春宝贵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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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筝走到楼梯口,和迎面而来的顾南枝碰上,她衬衣的领口湿了一片,很透。
“怎么回事?”林筝快走两步过去问。
顾南枝扯着衣服抖了抖,“饭点人多,服务生没看清路,把水洒我身上了。”
“热的?”林筝从她衣服上捏了一片茶叶,表情很难看,“烫到了?”
顾南枝笑着摇头,“没有,夏天的茶水都是提前凉过的,没多少温度。”
林筝还是不信,径直拉着她往二楼的卫生间拐。
卫生间里没人,林筝把顾南枝推进最后一个隔档,自己慢半步也跟了进去。
她在满室静默里一言不发地将顾南枝的衬衣从裤子里扯出来,去解那些捏都捏不住的小扣子。
卫生间里很静,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熏香味道。
担心让林筝的耐心很快耗尽,她泄气地看着一颗都没解开的扣子说:“还好上床的时候你不穿这件,不然早给我撕了。”
林筝突然‘豪放’的用词让顾南枝哭笑不得,自己动手解了最上面两颗给她看,“稍微有点红,不疼。”
林筝靠近,手指凑上去摸了摸,“真不疼?”
“真的。”顾南枝看着林筝,亮光落下的阴影掩盖了她眼底波荡的情愫,“就是,你不能再摸了。”
“小六约了一会儿泡吧,去不去?”外面突然有声音靠近。
林筝往里挤了点,拉上门扣住。
一时间,本就狭小的空间更显逼仄,任何一点暧昧都会被无限放大。
林筝近距离望着顾南枝的眼睛,无声地问她,“为什么不能再摸?”
顾南枝没说话,滚烫目光凝视着炙热的她。
刚才说话的女生就在她们隔壁,正用扬声器模式播放着女朋友色气的微信语音,“在哪儿?想你想得下面胀疼。”
女生笑骂了一句,小声回她,“今晚和小六她们出去玩,不回家,疼也给我忍着。”
很快,女生和朋友离开,卫生间里再次剩下林筝和顾南枝两人,明明不会有谁打扰,林筝说话却还是压着声。
几乎听不见,喷洒在顾南枝下巴的灼热气息却越来越明显。
“枝枝,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林筝倾身贴着顾南枝,说话时唇瓣擦着她的下巴,“为什么不能再摸?”
顾南枝稍一低头,下唇被林筝含住,小姑娘清澈的眸子映着明亮的光,“是不是,会有反应?”
“是。”顾南枝两手按着林筝的身体,将她压向自己,用最轻的耳语扔下最爆裂的炸.弹,“我想你的时候,下面也胀得疼。”
林筝乐得抱住她撒娇,“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顾南枝侧身靠着单薄的隔板,低垂的视线落在林筝短袖宽大的领口处挪不开,“我们还没试过在公共场合……”
顾南枝没把话说完,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林筝心里是觉得这还挺刺激,就是,“我不能出来太久,同学还在等着。”
顾南枝没忍住,笑出了声,“放心,虽然好久没见,但还能忍。不过,我这样去见你同学是不是不太好?”
两人同时低头,视线齐齐落在顾南枝缓缓起伏的胸口。
湿了的衬衣勾着内衣的边。
不知道下面是何种风景时,无端猜测,知道了,更惹遐想。
林筝伏低身体,隔着湿漉漉的衣服咬在顾南枝胸前。
一瞬间的感官冲击太强烈,顾南枝没忍住哼出声,很短促一声,还是快速挑起了林筝心里的恶劣因子。
她抬头和顾南枝对视,唇下却不忘放肆撩拨。
外面再次近来人时,顾南枝反客为主,强势地挑起林筝的下巴和她吻在一起。
暧昧声音在耳畔环绕,生怕被人听见。
不想,越是克制越是激烈。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稚嫩.女声奇怪地问。
同行的人默了一会儿,声音发干,“不知道,快走吧。”
“我还没上厕所呢。”
“去楼下。”
“……”
不久,热情渐歇。
顾南枝艰难地伏在林筝肩头喘息,“你快回去吧,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忍不住了。”
林筝没比顾南枝好多少,她现在特别想任性一回,直接甩头走人,可一想到顾南枝下午的话,还是不舍得把最后一次齐聚搞砸。
林筝直起身体,随手拉着顾南枝虚挂在肩头的衬衣,“那你回车里等我,我尽量早点走。”
顾南枝‘嗯’了声,慢条斯理地帮林筝擦着唇侧的口红,“不急,多久,我都会等你。”
林筝抱抱她,不舍地离开。
走到包厢附近,手机接连震了两下。
是顾南枝的微信,一段视频和一条信息,【29秒有我想对你说的话。】
林筝靠在包厢外的墙边,点开了视频。
视频是她第一次做迎新晚会主持人时说节目串词的片段,她好奇顾南枝为什么会有这个,她不知道,这是顾南枝想她时仅有的‘良药’。
后面的节目是首男女对唱的情歌《天下有情人》。
林筝说完串词后,问台下的观众‘爱是什么?’
回答她的除了杂乱尖叫,还有顾南枝低沉眷恋的声音,“是你。”
这是顾南枝的告白。
早就存在,却迟到多年。
她的爱是林筝。
早就是她。
一直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