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进入项目组后,林筝不是听汇报就是看资料,中间还因为赶上审计,被‘抓’去保密室整理了两天物料清单,忙得焦头烂额。
常越出差回来,第一时间把林筝叫到办公室,问了许多关于项目的基本情况,她基本能做到烂熟于心,常越这才算真正接受她进入自己的团队,让周洐把飞行控制部分的涉密资料分享给了她。
之后一段时间,林筝‘沉迷’学习,累得回到家倒头就睡,早上天一亮又匆匆起床,别说是和顾南枝腻歪,夸张的时候晾个头发都能把自己给晾睡着,当真是把为科技献身做到了‘极致’。
马小燕子和林筝的位置挨着,亲眼见证她如何从‘青春’走向‘衰落’,老同学被生活摧残得太快,马小燕子于心不忍,刚过十一点半就催她一起去吃饭。
林筝不敢走,“还没到十二点啊。”
马小燕子强行关了林筝的显示器,拽着她的胳膊把人往起拉,“人是铁饭是钢,不差这一会儿,快走。”
好的吧,‘老员工’都说能走了,她这个新人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筝把资料锁进抽屉,跟着马小燕子出了教研室。
“蒋苒这两天怎么没来教研室?”林筝好奇地问,少了蒋苒,教研室和谐得有点过分。
马小燕子一直看不上蒋苒的大小姐脾气,听到她的名字直觉不舒服,嫌弃地嗤了声说:“跟队去做自主飞行测试了,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哦哦,她还挺厉害的啊。”
“就记录个数据,有手的都厉害。”
“……”林筝无言以对,这吐槽也太犀利了。
“你俩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怎么感觉你对她怨念很深?”林筝问。
马小燕子摆摆手,颇有些不赞同林筝的用词,“不是我对她怨念深,是她自己把事做成那样了。”
“怎么说?”
“她小舅是谁你知道不?”马小燕子不答反问。
林筝摇头,“不知道啊。”她又不是查户口的,哪儿能知道这些东西。
马小燕子指指斜前方隐约冒出来个头的体育场馆说:“秦有恒,说通俗点,就一卖房卖的,不过人家卖得成功,随随便便就能给学校捐个体育馆。蒋苒是他的亲外甥女,自然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听人说,蒋苒考研选导师就是因为有秦有恒出面,常老师才在院长的施压下被迫答应的,不然以常老师挑剔的眼光怎么可能看上她那个生活技能为负,动手能力为零的大小姐。”
“林筝?”马小燕子说了一大堆,却不见林筝有半点反应,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想什么呢?”
林筝木讷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哦。” 马小燕子不疑有他,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题,“不过蒋大小姐心态不错,被常老师骂得再惨,隔天也能规规矩矩地跑去她办公室报到,还有啊,她虽然有公主病,嘴巴臭,但本性不坏,就是眼瞎,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谁都看不上的周师兄……”
马小燕子后面再说什么,林筝一句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秦有恒’这三个字。
五年前的‘真相’来得太突然,林筝无法接受林杰的病,更无法认可秦有恒的身份,褪去偶像光环后的他对林筝来说不过是个避之不及的‘陌生人’。
秦有恒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主动找过林筝,让林筝和林杰的最后几年过得非常单纯,以至于林筝差点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现在突然再提,林筝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除了陌生,她好像有点感激他的不打扰。
如果有机会再见……林筝还没想好怎么面对。
血缘,究竟是什么东西?
揣着满肚子疑问,林筝一下午都迷迷糊糊,临时被常越叫去带实验,精神才稍微集中了一点,等晚上回到家,又变成那副愣愣呆呆的傻模样。
顾南枝观察了林筝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问:“怎么了?”
林筝最近要看的资料很多,有时会熬得比较晚,顾南枝总会在一旁陪着她,等她一起睡。
每次,林筝都是曲腿靠在宽大的沙发里,顾南枝则懒洋洋地窝在她怀里,安安静静的,时间只管走它的,与她们互不打扰。
这会儿顾南枝突然一说话,林筝反应好半天才合上资料低头看她,“我爸不是我亲爸,这个你知道吗?”
顾南枝迎着灯光的眸子敛了下,伸手攀着林筝的肩膀,借力坐起来和她面对面,近距离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知道,有人来找你了?”
“没有。”林筝倾身抱着顾南枝,下巴沉沉地放在她肩头。
顾南枝摸摸林筝后脑,手掌在她后颈轻轻按揉,“那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教研室有个妹子是他外甥女。”
“她知道你的身份?”
“不是。”林筝确定蒋苒对自己的敌意仅仅来源于周洐,照此看来,秦有恒应该没在家里人面前提过她的存在,身份暴露这一说也就不值得担心,她……“就是怕。”
怕什么不知道,可能潜意识里觉得与这件事有关的人出现了,她的平静就要被打破了。
林筝将顾南枝抱得更紧,似乎只有她的心跳和呼吸才能让自己觉得安心。
顾南枝能感受到林筝对未知的恐慌,她不能替她做什么,只有尽全力让她享受当下的平静。
“别担心,没发生的事,我们很难猜中结局,走一步看一步吧。”顾南枝亲了亲了林筝光裸的肩头,低柔声音抚平了她心底的慌张,“再差,有我。”
“嗯。”林筝笑了出来,每次顾南枝说这话,她就有种天塌下来也不会压着自己的错觉,可能也不是,这人就是会在每个需要的时候出现,哪怕只是陪着,她都无比安心。
“枝枝。”林筝埋头在顾南枝颈窝,小孩儿似的撒娇,“没有你,我怎么办呀?”
顾南枝无奈,“又说胡话,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可能没有我?”
林筝从顾南枝怀里爬出来,漆黑双眼被笑容衬得格外明亮,“就是,都这个时候了呢……”
林筝趁着顾南枝没防备,两手熟练地从她睡衣下摆钻进去,一手勾着背将她放倒在沙发上,一手流连于胸前柔软。
顾南枝仰躺着,忽然觉得头顶柔和的光晃眼,她偏过头,低声道:“抽屉里有新买的。”
林筝轻含着她仍带淡淡茶香的唇,含糊声音里满是笑意,“顾枝枝,我又没说要做,你干嘛这么着急告诉我?”
顾南枝半阖着眼,迷离目光笼着淡淡水雾,“坏蛋。”明明是凶她,一出口只有异于任何一次的娇柔。
林筝心软得一塌糊涂,只要顾南枝开始示弱,她对她就不会有任何抵抗力。
“好吧好吧,既然都买新的了,不用岂不是浪费你的期望。”顾南枝已经被林筝撩得有了感觉,始作俑者的小坏蛋却还在跟她耍贫嘴。
顾南枝唇齿微张,等林筝进来时猛地咬了她一下以示惩戒。
林筝疼得吸气,泪眼汪汪地盯着顾南枝看。
顾南枝微笑着回望,谁都没有说话。
几秒后,顾南枝脚趾蜷缩,咬紧了嘴唇。
林筝,她的手好烫……
————
隔日是周末,本该睡到昏天黑地的林筝罕见地比顾南枝起得还早,趴在她身侧软磨硬泡地要给人也拉起来,“今天不是要去见你父母吗?快起来啊。”
顾南枝累得很,胳膊一伸把林筝抱进怀里不让她乱动,“不急,时间还早。”
先前说带林筝见自己父母的事,顾南枝不是开玩笑,但拖到前一晚才告诉林筝,自然惹得她那个丑媳妇又气又急,折腾到后来没个节制,累得顾南枝受不了才翻身把人压住,草草了事。
这会儿她都没睡多久又开始闹,能给小姑娘称心就怪了。
顾南枝和抱抱枕似的,把林筝禁锢在怀里,还用腿压着她不停乱动的脚丫子,这才消停了点。
慢慢地,瞌睡虫找上林筝,她窝在顾南枝怀里重新睡了过去。
等林筝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早就收拾妥当的顾南枝这会儿正坐在飘窗上看书、喝茶,一派悠闲,对比得林筝那一头鸡窝惨不忍睹。
林筝恼得光脚跑过去,抓着顾南枝就是一阵亲,非要把她整整齐齐的衣服和头发都弄乱才罢手。
顾南枝瞧着两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往卫生间走的小姑娘一时哭笑不得,“幼稚。”但是她爱。
顾南枝和父母约的是十一点半,在家,去之前已经说明了林筝的身份,所以当她出现在二老面前,他们不止没有惊讶,还端端坐在沙发上,指着茶几上已经没了热气的茶水说:“我们准备好了,开始吧。”
林筝搞不明白状况,偷偷扯扯顾南枝的袖子说:“我要做什么?”
顾南枝偏头,完全不带掩饰地说:“敬茶。”
“???”林筝懵,这是哪一步?
顾南枝不帮忙,兀自走到餐桌旁坐下,趴在椅背上看热闹。
林筝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定定地瞧了二老一会儿,端起茶杯准备跪。
顾南枝父母急忙拦住,“站着就行。”
“好的。”林筝乖巧地点头,“您请喝茶。”
“乖。”顾南枝母亲率先接住,笑得合不拢嘴。
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顾南枝母亲放下茶杯,从口袋摸出张银行卡塞到林筝手里说:“红包。”然后是顾南枝父亲。
林筝的脑子全程脱线,等到父母俩笑眯眯地把她们推进顾南枝房间,上完锁才懵问顾南枝,“啥情况啊?”
顾南枝坐在新换的双喜被子上,两手撑于身后,懒懒道:“新媳妇敬茶,公公婆婆给红包,还没看明白?”
林筝白净的脸一瞬间红透,“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顾南枝拍拍身侧的位置说:“好歹过来坐一下,别辜负了老人家的好意。”
林筝站着不动,她还没坐就屁股烫。
这节奏也太快了吧。
缓了一会儿,林筝坐过去,拍着砰砰跳的胸口说:“我还以为公公婆婆和你一样稳重,现在看来显然是我理解有误。”
顾南枝乐了,“这算是认了?”
“认什么?”林筝又开始犯傻。
顾南枝微微挑眉,慢声道:“我媳妇。”
林筝像被踩了猫尾巴,急得大叫,“谁认了!我,我那是……”
“是什么?公公婆婆可都叫了,红包也收了。”
林筝熄火,挫败地低着头嘟囔,“人家都没点心理准备呢。”
“五年还不够?”顾南枝凑到林筝跟前,轻轻含住她水润的嘴唇吮了吮,“再久我们就要变成老太太了。”
林筝和她四目相对,呼吸缠着呼吸。
是啊,太久了。
“好吧,我认了。”林筝回亲顾南枝,两手勾着她的脖子倒进松软的被褥里。
满床喜色是此时最美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