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筝想把刚才的话吞回去,她上辈子到底犯了多大的错,这辈子才会一干‘坏事’就被人当场撞上!还有这个时七,什么塑料闺蜜啊,就知道亲手把她往‘刑场’上送!
林筝瞅着时七,恨不得在她后脑勺瞪出个窟窿,后者则一派从容地看着顾南枝和学生说完话朝她们走过来。
“顾老师,您怎么在这儿?”时七问。
顾南枝扫了眼后头面色尴尬的林筝,笑了,“有几个学生高考想报这里,我带他们过来看看。”
“这里分数挺高的吧?”
“嗯,这几年学生资源越来越好,招生条件也跟着升了不少。”
“哦哦,那您这几个学生还是蛮厉害的,勇气可嘉啊。”
“嗯,孩子们学习很认真。”
顾南枝说着说着,目光又飘到了林筝那边,以前不知道的时候,时七可能还会不识趣地继续和顾南枝说话,现在都知道人俩的关系了,她不得不飞速成长为一个善解人意的知心小姐姐,主动说道:“我去买瓶水,您和筝儿聊会儿。”
顾南枝看了眼时七,只赞一句,“谢谢。”
时七摆摆手,大步走开。
林筝没了地方躲,又因为刚才的话不好意思回视顾南枝,模样格外尴尬。
顾南枝走到林筝跟前,盯着她瞧了小半天才再次开口,“筝儿,有些事,其实不用和朋友说得那么清楚。”
说话的顾南枝多少也有些窘态,但毕竟年长,压得住,林筝不同,本来就尴尬得要命,被当事人直接说出来顿时臊得耳朵通红,“我不是有意的,七太烦了。”
“嗯,我明白。”顾南枝特别好说话,倒搞得林筝不知道怎么接,随便找了个话题岔开,“你在这儿待多久?”
顾南枝略一思量,回答她,“不到一个小时,安全起见,参观结束后我会送他们回家。”
“他们家里远吗?”林筝酸溜溜地问,她还是顾南枝学生的时候都没这待遇好吗,现在的小孩儿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
顾南枝忍笑,拇指与食指捏着眼睛往上推了推,“有点。”
“好吧。”林筝这回彻底不装了,郁闷地说,“那你路上小心。”
“好。”顾南枝答应,语气听起来有点‘听话’。
林筝心里那点酸意忽地就散了。
不管,反正顾南枝人已经是她的了,给别人的好那是她做人的情分,给自己的……是情意。
一字之差,相隔千里。
“你们晚上在哪儿吃饭?”顾南枝问。
林筝摇摇头,“不知道,我就是去混饭的,懵着去,懵着走。”
“嗯,到了给我发个位置。”
“做什么?”
顾南枝走到林筝跟前,手越过她头顶,去抓从空中飘下来的花瓣,“接你回家,别人有的待遇,你也得有,这是底线。”
林筝觉得脸热,她这颗糟糕的‘嫉妒心’啊……
“也不用吧。”林筝还想为自己挽回点面子,“我打车,晚的话宋安树他们肯定会送我的。”
顾南枝把攥着的拳头放在林筝眼前,否定了她的拒绝,“以前你们走得近,宋安树送你无可厚非,现在他只是个外人,怎么说都轮不到他。”
“好吧。”林筝笑得合不拢嘴,她伸手接住顾南枝的拳头,“那我快完了跟你讲。”
“好,我也会提醒你。”顾南枝慢慢松开拳头,像是在给林筝手心放东西,林筝偏着头去看,掌心空无一物。
“什么?”林筝不解地问。
顾南枝收回手插进口袋,笑着看向她的肩头,“没接住,落你肩上了。”
“嗯?”林筝扭头看过去,果然,她肩头静静地躺了一片桃花,红得惹眼。
林筝没忍住,快速凑到顾南枝唇边亲了下,然后背着手站在她面前,笑得春光明艳。
三月的桃花,三月的人,一样赛过一样让人痴醉。
————
时七‘买’完东西回来,落单的林筝已经在桃树底下来来回回转了有十来圈,再没一瓣花落在她身上,她就奇了怪了,“为什么顾老师一来,它也就来了,长了眼?”
时七咬着颗催熟的果汁,酸得口水直流,“桃花桃花,不追着有心人跑,还怎么对得起人们这么叫它?”
林筝突然释怀,“也是。”她的桃花不少,想要的就这一朵,够了。
时七受不了林筝一副‘发春’的表情,坏心眼地给她也塞了一颗酸掉牙的果子说:“走了,宋安树他们已经往过赶了。”
“哦,好。”林筝咬了口果子,脸色平静如常。
时七怀疑自己给她那颗是自己长熟的,“不酸吗?”她问。
林筝点点头,“酸,但我不觉得酸。”
“为什么?”
“因为嘴里是甜的。”
时七,“……”谁来救救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
————
两人到了约定地点,宋安树和于川柏已经点好锅和菜在等她们,一看到林筝,于川柏兴奋地站起来说:“筝娘娘,您老总算回来了,这几年差点没想死我。”
林筝假装嫌弃地拍拍并没有并于川柏的口水渐到的肩膀说:“你都不去找我玩,还好意思说想死我了?”
于川柏挠挠头,卑微道:“天天训练,时间不允许啊。”他是体校生,时间就是前途,林筝他们做项目虽然也忙,但时间稍微自由。
这么一想,林筝倒有些同情他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去年世界大学生篮球联赛你们不是还拿到名次了吗,也算为国争光。”
于川柏被夸,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快坐吧,老宋去接电话,等下过来。”
“好。”林筝和时七落座。
几年未见,少时友情不仅没有变淡,还因为想念太久变得越发深厚。
宋安树回来时,于川柏不知道说了什么,惹的时七直接笑倒在林筝身上。
宋安树被学校私事搅得不悦的心情霎时变好,他走过来,笑着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于川柏用手挡着嘴,光明正大地和两个女生说悄悄话,“是不是没办法想象我们高冷的宋大少爷也有这么奶的时候?”
“哈哈哈!”两人笑得停不下来。
宋安树不气不恼,慢悠悠坐下说:“能博君一笑,也算没白认识一场。”
“呦,你现在都会说笑话了。”林筝惊奇。
宋安树没还嘴,桌上一时寂静,只有开了的红油锅在卖力翻滚。
“这几年还好吗?”宋安树再开口,语气忽然低了下来,桌上活络的气氛也被搞得有些伤感。
林筝随手转折水杯,眼里融了笑,“挺好的,生活学习顺风顺水,我爸撑得时间很长,到后面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走的时候也很安详,没什么特别的意外,唯一一个,可能就是我和顾老师在一起了。”
林筝最后一句说的太平静,宋安树和于川柏反应好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后者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至于宋安树……给了她一句准备很久的‘恭喜’。
“老宋,你就一点都不惊讶?”于川柏还是没忍住问,完了尴尬地朝林筝笑笑,“我可不是歧视同性恋啊,就太突然了,之前完全没有征兆。”
“嗯。”林筝笑得坦荡。歧视也没关系,她并不会觉得喜欢同性是件很羞耻的事情。
对面,宋安树抿了口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了滑,“你真当这世上有突如其来的感情?多是日久生情,一开始只当是平常相处,到了那个一触即发的点才会恍然大悟。”
于川柏糊里糊涂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答案,可往日里一起长大朋友摇身一变成了自己‘师母’,这也太惊悚了,所以后面吃饭,于川柏始终对林筝客客气气,打从心底里觉得如今的她是自己高攀不起的那一辈。
吃到一半,林筝突然肚子疼,跑了趟厕所,再出来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宋安树正靠在斜对面的墙上,一看就是在等她。
“聊聊?”宋安树说。
林筝想拒绝,潜意识,她觉得宋安树会说些她不知道的事,这些事可能和顾南枝有关。好的,她自然乐意听,万一是坏的……
“走吧。”她还想听。
两人顺着安全通道下了一楼。
外面风大,吹得林筝睁不开眼睛,她背对风倒着走,时不时回头看路。
走出一段,宋安树毫无征兆地开口,“我把你听到顾老师和徐老师谈话的事告诉她了。”
林筝反应不大,裹紧衣服挡风,“没事,说就说吧,当时再怎么抗拒现在也在一起了,结果是我想要的就行。”
“在你离开那天说的。”宋安树补充,他的嗓音暗沉,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林筝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她不太敢确定,“她去追我了?然后,然后……”林筝浮躁地搓了搓手,“然后出了车祸?”
“嗯。”宋安树常常回忆起那天的惊险,却总模模糊糊不敢窥探全貌,“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那样,只是不想让你一直难受,也怕顾老师错过。”
林筝有些喘不上气,“我懂,眼睛,她的眼睛……”
“刚醒来什么都看不见,治了一段时间才勉强恢复几成。”
“……”林筝脸色一点点变了,低着头,靠想象去还原当是的画面,每一帧都被血色浸染,她突然开始害怕喜庆的红色。
林筝的反应撕扯着宋安树的愧疚,这是对他当年冲动的惩罚,他必须承担,他知道的事也必须和盘托出,“出院之后,顾老师照旧回去教书,她的能力你清楚,用不了几年就能当上年级组长、主任,一路高升。”
“但她只带了一届。”林筝替宋安树把剩下的话说完。
宋安树不奇怪,这事时七也知道,肯定会告诉林筝,但有一点她不知道,“顾老师花了很大功夫把时七调到她班里,她说时七是你的好朋友,放在别人手下她不放心,我在火箭班周清老师那儿,于川柏在平行班李莉老师那儿,都是顾老师提前打过招呼的,她这么做是为我们,更为她的爱屋及乌。”
“她一个人操心那么多,肯定很辛苦吧。”林筝笑得难看,高三压力那么大,她除了自己的本职,还要关注她的朋友,神仙估计都撑不住,更不要说是身体受损的顾南枝。
“辛不辛苦是次要,她开始正视你的心意和自己的决定才是最终结果。”宋安树语气沉缓地说,“我也是后来才明白,顾老师当时的拒绝有她的考量,身份、年龄都是问题,也可能还有其他原因,至于是什么,我不知道,她藏得很深,这得你自己去慢慢发现。”
“好。”林筝心里拧着疼,说话声音被风吹得不稳,“你还知道什么?一起告诉我。”让我心疼心疼以前她,以后也努力‘心疼’她。
宋安树说了很多,说顾南枝一有时间就会去林筝在的城市看她,默默地去,然后一个人回,说她从没错过林筝之后几年里的任何一个重要时刻——第一次做校级活动主持人,第一次竞赛拿奖,第一次项目验收通过……还有唯一一次高考。
“林筝,你知不知道顾老师往返两城,陪了你整个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