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春节后的机场人来人往,时七举着浮夸的接机牌站在出口翘首以盼。
今天林筝回来,后面几个月会在这里实习,她们以后又可以在同一座城市生活。
因为激动,时七一个星期前就做好了接机牌,午饭一过立马抱着牌子匆匆赶来机场,等6点才会落地的林筝。
接机牌上画了一个粉嫩软萌的卡通林筝,她被按在断头台上,哭着求饶。
这是时七准备对林筝说的话,这个坏蛋,一走五年,一次也不回来,今天除非她有办法让飞机掉头,不然!明年今日就是她的‘忌日’!
时七在心里把林筝‘摩擦’完没一会儿就看到她推着行李箱,慢悠悠地混着群走了出来,时七顿时什么都想不起来,热情地大喊,“筝儿!”
林筝被时七这一嗓子嚎得心肝乱颤,警惕地缩着脖子推了推墨镜。
五年不见,她们家七怎么还是这么喜欢‘丢人现眼’?
林筝无语地想。
林筝磨磨唧唧地躲在人流后面往出挪,时七等不急,把牌子往肩上一扛,踮着脚再次喊她,“筝儿!”
林筝明显感觉到周围有不善的目光投过来,她若无其事地偏过头,加快了步子。
林筝一走过来,时七立刻用大大的熊抱卡住她,怨念地说:“你怎么才出,我都等你一下午了!”
林筝的眼镜被撞得歪到一边,她抻着脖子,异常艰难地说:“不是说了我6点的飞机,你干嘛来这么早?”
“我想你啊!”时七理直气壮地反驳。
林筝郁闷,想她能成为飞机早落地的理由吗?显然不能。
“快走了,别站在这里挡道。”林筝拍着时七的肩膀说。
时七撇撇嘴,不情愿地放开林筝,顺手把接机牌塞给她,凶巴巴地说:“扛着。”
林筝顺着肩头的东西一路看上去,嘶,几年不见,时七真是越来越血腥暴力了。
“你叫车了没?”林筝一手托着行李,一肩扛着接机牌问走在前面两手空空的时七。
时七回头,一副‘你看起来没睡醒’的模样,“有专职司机在下面候着,为什么还要叫车,钱太多,烧得慌?”
林筝连声哦哦,这才想起来时七早和她说过会有人开车过来接驾,“你对象?”林筝八卦地问。
时七高冷地哼一声不说话,脚下的步子更加六亲不认。
林筝吸吸鼻子,暗自替自己捏了把汗。
现在的时七看起来就很难惹,无论是口才还是气质,所以,这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绕过行李等候区,两人到了停车场,时七念叨着车位号码,跟个路盲一样带林筝在里面绕圈圈。
实在看不下去了,林筝用行李箱怼怼时七问:“车在哪个区停着?”
时七,“C。”
林筝快速扫了一眼,然后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
时七立刻从反方向折回来,跟她一起往C区走,一直走到挨着D区的立体车位才放慢了步子。
“到了?”林筝问。
时七嗯一声,停在了一辆白色的SUV前面。
“七,你发财了,买这么好的车?”林筝把行李箱扔在旁边,眼红地扛着牌子,准备绕车一周。
没两步,驾驶位下来个人,她曾经的‘天敌’——音乐老师徐芷。
林筝条件反射地挺直腰杆,收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憨样和徐芷问好,“徐老师好。”
徐芷面带微笑,和五年前相比基本没有变化,“你好。”
徐芷从车位里走出来,拉着林筝的行李箱往后走,显然是要帮她帮放行李,这怎么可以?!
林筝火急火燎地往上追,“徐老师,我自己来。”
时七见此,懒洋洋地拉了林筝一把说:“你别管,让她弄。”
“……”林筝默默咽了口口水,总觉得哪里不对。
“七,你说的专属司机就是徐老师?”林筝挪到时七旁边,偷偷摸摸地问。
时七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别过头低声说:“嗯。”
“你不是说是你对象吗?徐老师……”林筝一口气卡在胸口,震惊地看向时七。
时七扒扒刘海,避开林筝的注视望向一边。
徐芷放好行李后回来,见时七一脸便秘地看着自己,很快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她不止不给时七糊弄的机会,还很顺嘴地在她唇角碰了下,亲密地搂着她的腰说:“林筝,正式介绍下,徐芷,时七的女朋友。”
林筝惊讶地张着嘴巴,闪亮亮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反复徘徊,半晌,傻不愣登地吐出一个无比感慨的“啊。”同时在内心疯狂OS,“出息了出息了,她们家七真是太出息了,几年不见不止有了对象,还是曾经的老师!嫉妒,不!恨!”
时七被林筝的眼神看得难受,不自在地拧巴两下挣开徐芷的手,对她说:“上车,我们去吃大餐。”
林筝点点头,镇定地扛着接机牌往车子后座走。牌子一角擦着徐芷额头过去,要不是她反应快往后躲了下,铁定被会被刮掉一层皮。
时七完全没有注意到徐芷刚刚经历的危机,乐颠乐颠地跑过去帮林筝拉开后座门,等她上去后自己也准备坐后面。
徐芷面带微笑,语气凉凉,“坐前面。”
时七下意识想反抗,脚还没抬起来,后门被林筝拉上了。
拉上了!
时七狠狠踹了一脚车轱辘,扭着腰坐到副驾,然后愤怒地甩上车门,把气全撒给了徐芷。
徐芷但笑不语,拿出手机不紧不慢地给顾南枝发了条微信,“你的人回来了,麻烦管管。”
顾南枝正在上课,手机不在身边,等她看到这条短信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彼时,林筝三人正在时七精挑细选的路边摊撸串。
“还是路边摊的东西好吃啊。”时七边吃边吸溜,辣得嘴唇发烫。
徐芷全程‘围观’,她实在想不明白,时七矫情的时候吃苹果都要削皮切块,大小不一样了不吃,块儿切得不好看了也不吃,可怎么一到吃饭就只知道惦记路边摊?嫌她赚得太少,家底太薄,还是……钱都攒给对面这个小鬼了。
徐芷端起杯子,想用薄荷水压压心里的邪火,结果,凉飕飕地目光瞟见水面飘着的一层油时又放了回去。
自己连口水都喝不顺,女朋友却陪别人吃得不亦乐乎?什么世道。
徐芷心里那口火顿时烧得更旺。
“筝儿,为什么你现在就开始实习了?”时七奇怪地问,她们开学才大三下,课程都没学完,哪儿学校安排这会儿实习的?
林筝吃得正得劲儿,闻言灌了一大口可乐说:“我不是跨专业考进实验班了么,实验班是导师制,课程进度比普通班快很多,实习也是看导师安排,她在这边有个垂直起降无人机的合作项目,知道我在这边长大就派我过来了。”
“嗯嗯,听起来好厉害。”时七崇拜地点头,“那实习完还走吗?”
“不知道,再看。”
“好吧,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时七失望,“你也太狠心了,突然说要走就算了,还一走就是五年,这里又没有洪水猛兽,你干嘛一直不回来?难道是嫌弃我了?我对你那么好……”时七越说越伤心,串也不吃了,低着头眼眶泛红。
林筝坐在对面,明显能感觉到徐芷不动声色间就想吃了她的眼神,立马先把自己撇清,“你不要对我好,不值得,真的,谢谢啊。”
时七两眼一眯,目光格外凶狠,“你这个无情无义地东西,亏我不管看到什么好的都会惦记你一份,你就是怎么回报我的?!”
林筝两手捧着杯子,咬住杯口,圆溜溜地眼睛尴尬望天。
嗡!
徐芷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下,想是没放平整,震动声音很大,惹得正在气头上,看什么都不爽的时七又是一通抱怨,“吃饭就吃饭,干嘛老玩手机!”
林筝光是看着就觉得时七这日渐拧巴的狗脾气应该被‘打死’,偏生徐芷没有一点生气,随手给她涮了一片毛肚,好脾气地哄道:“正经事儿,不回不行。”
说话时,徐芷看了林筝一眼。
林筝觉得这一眼内涵丰富,可是,她和徐芷除了高一一学期的露水师生,也没什么特别交集,她们之间能有什么需要被内涵的正经事?
林筝想不通,默默抱着杯子继续假装喝水。
她头一次当电灯泡就遇见一个又大又亮的,太艰难了。
徐芷把凳子往后挪了挪,确保时七不会看见自己的屏幕后点开了微信,果然是顾南枝对她先前那条信息的回复,一连四个问题——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干什么?回来多久?现在在哪儿?
徐芷顿时心情大好,顾南枝以前可没少看她和时七的‘戏’,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顾南枝着急了。
急吧,越急越好。
徐芷靠着椅背,优哉游哉地回复顾南枝微信,一句话没打完,旁边时七的问题成功勾起了她埋在心底的恶趣味。
徐芷将已经输入的字全部删掉,连上蓝牙耳机,直接拨了电话过去,电话几乎刚响就被顾南枝接了起来。
“你们在哪儿?”顾南枝问,语速挺慢,就是吧,急得声音都变了。
徐芷笑得越发肆无忌惮,林筝神经绷紧,只觉背后一阵阵发凉。
徐芷没说话,随意将手机反扣在桌上,揪着时七裙子上的抽绳玩。
时七嫌烦,拍了下她的手,没好气地说:“一把年纪了,能不能做做成年人的样子?”
徐芷无所谓地偏了下头,没撒手,她有没有成年人的样子不重要,顾南枝能不能听清她们的谈话才是重点。
似乎,听见了,不然也不会不挂电话。
“筝儿,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时七酸溜溜地问,这可是她一手‘养大’的闺蜜,给谁配都觉得是自己吃亏。
林筝刚吃了口撒尿牛丸,抿着嘴不敢吱声,时七见此,叹口气自说自话,“肯定有,看看我筝儿这脸,这腰,这胸,咦,筝儿,你现在有C了吧?看着挺大。”时七话题一转,突然扯到林筝胸上,刺激得她一口东西没咽下去,咳得昏天黑地。
电话那头,顾南枝只是听着就觉得心口疼。
林筝爱吃辣,辣椒呛在嗓子里的感觉很难受,胸……顾南枝抿了口凉茶,倏地想起去年十月份迎新,林筝作为支持人,穿着礼服在台上落落大方的样子,成年后的她一日比一日漂亮,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可她只能从视频里捕捉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
视频还是她用一个承诺从徐芷那儿换的,承诺的内容是什么,徐芷至今没有告诉她。
顾南枝忽然觉得可笑,当初是她亲口说不能喜欢,人走了,她又巴巴地惦记着,这几年,“呵。”顾南枝自嘲地笑了声,她这几年干得蠢事实在太多了,那些事天知、地知、徐芷知,唯独林筝不知。
勉强压下去咳嗽,林筝一口东西也不敢吃,生怕时七再冒出一句惊心动魄的话。
时七对自己越来越像裸奔的说话方式没有一点感觉,边吃边继续问:“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林筝捧着杯子,没有正面回答,“追的人能从宿舍楼排到校门口。”
时七紧张了,“那你有看上的吗?”
林筝,“我……嗡!我接个电话。”林筝抱歉地说,随后接通,“喂。”
时七两只耳朵竖起,幽幽目光紧跟着站起来离开的林筝。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男人的声音,还是那种开口跪的磁性男低音,太苏了。
时七心生绝望,有种自家大白菜被王子看上的浓浓不舍。
“哎。”时七重重叹气。
徐芷则笑得春风得意,她按着蓝牙耳机的手指轻点两下,悠悠道:“给林筝打电话的是个男同学啊。”
话落,她很明显听到耳机里传来一声碰撞,大得时七都能听见。
“什么声?”时七疑惑地问。
徐芷垂下手,笑着解释,“没什么。”
“好的吧。”时七垂着肩膀,继续忧郁,“也不知道是哪个坏小子拐了我家筝儿,这才几分钟不见电话就过来了。”
徐芷眉目微垂,看着反扣在桌面的手机,笃定地说:“放心,你这桶肥水留不了外人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