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二十年五月二十五日,吉安关被破,不等当官将领调集兵马,戎族大军挥马而下,兵锋两路直攻上京。
安平二十年五月二十六日到三十日,没有设防的名配关、戒子关被冲而破,戎族兵马下,上京再无关卡。
安平二十年六月日,安平帝携上京五品上京官及所有宗室南狩。
安平二十年六月三日,上京不战而破,戎族小王子先其兄步占领上京。
安平二十年六月八日,安平帝南狩豆满,此时,各地护驾军纷纷而起,从宽州、连州、柳州指向戎族两路军队,同时,吉安关督率覃子豪亲率十万大军组成防线,至此,戎族军队已陷入大珠朝的包围圈中,护驾形式片大好。
安平二十年六月十日,戎族第四路军前锋赶至豆满。
安平二十年六月十日,戎族第四路军围城,二十二日,戎族后军驱使上万珠人来到阵前,逼迫安平帝称臣投降,豆满告危!
在珠朝和戎族人做邻居的这上百年间,吉安关并不是没有被扣破过,这个关口号称是大珠朝的天关,但在后世的历史中,却被戏称说是纸糊的,这其中自然是有种种原因,不过在过去,戎族人就算冲破了吉安关,也只是在利州境内的肆虐,抢掠劫杀番,他们就会退却。
戎族人是暴虐的,但是他们并不是善于持久战,而且人数有限,再加上各部落并不团结,所以虽然戎族是可怕的,但对于朝廷中央来说,也只是癣疥之疾——这个民族只是个胃口不大的强盗,他们会抢走些粮食金银甚至人口,不过不会危及到大珠朝的统治,不会谋反,更不可能取而代之。
就和北宋对金,明对后金样,大珠上下对戎族都没有足够的重视,所以当戎族路疾驰而来,他们的反应是缓慢的,而内心深处也总有种侥幸的心理,在到达豆满的时候,李思安看到的是各路效忠表态的急报,在六月九日这天,他甚至告诉安平帝,戎族这次是自己钻到了包围圈中:“自开朝以来,戎族来去如风,掠而去,我朝军队无法深入草原,此次他们大军深入,正是举拿下的最好时机!”
当然,他这话是有些夸大的,与其说他真这么想,不如说他希望安平帝这么想。
在这十多天里,大珠朝调动的大军不少,可是机动部队并不多,除了覃子豪的那支队伍外,其他的还是以步兵为主,不说他们能不能够有默契的形成包围,就算能够,恐怕也抵挡不住戎族骑兵的冲锋。
不过他必须这么说,他要让安平帝树立起足够的信心,自从离开上京,安平帝的精神就每况愈下,不是说些不靠谱的话——虽然他过去也总是不靠谱,但总不像现在这么死气沉沉,就是长时间的沉默,而且饭量也急剧下降。
前几日在途中也就罢了,路简陋,也做不来什么精细的吃食,但来到豆满后,吃食虽还是无法和宫中相比,些常用的燕窝鱼翅也是有的,可是安平帝却不过是动动筷子。
那双漆黑的眼睛越发的黑,黑的令他觉得害怕,他很害怕。
他受不了。
是的,他早就知道,这个孩子和他的父皇不同。他的父皇是天生的帝王,有雄心壮志,有满腔的抱负,有手段,有野心,而这个孩子,却像是他的父皇的另面,心软、脆弱,这在郑定辉的事件中最展露无遗。
什么梦到了太祖,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的愧疚感。个十多代前的事情都能令他愧疚,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了。善良慈悲也许是个好品德,但却不是个帝王所需要的。
在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安平帝那漆黑的眼睛终于有了点波澜,他有点不信有点迟疑的道:“是吗?”
“是的,陛下。陛下在此主持大局,看我大珠子民建不世功勋。”
安平帝低下头,过了好会儿才慢慢的开口:“只要不令祖宗蒙羞就好了。”
李思安正要再说什么,就有个小太监慌慌忙忙的跑了过来,李思安瞪眼:“成何体统,点规矩都没有了!”
那小太监惊,立刻认罪,边磕头边道:“陛下大喜大喜,淑妃娘娘有喜了!”
安平帝还没反应过来,李思安已经把抓住了他:“你说什么?再说遍!”
“淑、淑妃娘娘有喜了,是太医院的提点王大人亲自验的,说、说已经有三个月了……”
那小太监还要再说什么,李思安已经不在意,他转过身,对安平帝揖到底,连声道:“陛下,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啊!淑妃娘娘在此刻有喜,正是祖宗保佑我大珠!娘娘此胎,必为皇子!”
他说的斩钉截铁,副尽在掌握的姿态,那样子仿佛比道门高人更善于预断,安平帝眼中的颜色终于更多了。他子嗣艰难,不只是没有孩子,后宫上千人,也只有过个贵妃有孕,此次淑妃有喜,无论男女对他来说都是件大喜事。
“赏,赏……”安平帝开口就要赏赐,突然想到现在还在逃亡途中,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他顿了顿,解下腰间的个玉佩,“将此玉佩赏给淑妃,嘱她安心养胎,为我大珠立功。”
他这话说的有点不伦不类,但这时候哪有人给他计较,就算李思安虽觉得将那玉佩赏下去有些不太妥当,这刻也只是含笑的看着。
这晚对于安平帝来说,算是喜悦的晚,漫无边际的黑暗终于过去了,局面终于能够收拾了,而他,终于要有继承人了。这晚,他留在淑妃的房间内,体会着即将当父亲的喜悦,第二天还多喝了半碗粥,但是,在这天的中午,他就收到了戎族骑兵围城的消息。
就和戎族路兵锋指向上京时样,在发现戎族人围城的时候,大珠上下还是怀疑的——他们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他们不是还在上京肆虐吗?上京那花花世界不是吸引了住了他们所有的目光吗?
惶恐、不安,人们议论着,焦虑着,所有的粮食铺子都不敢再开门,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两家被抢了,豆满衙役在这个时候已经起不到作用,还是出动了军队才将局面稳定住了,之后就是全城戒严,没有手令者,律不得走出自己所居住的街道。
这种情况令很多有心逃跑的宗室都暗暗着急,可在这个时候,他们也知道不能去触安平帝的霉头,没见在离开上京的时候,有个二等侯爵不服调令,当时就被砍了头,全家上下都被贬为庶民吗?
面对这种情况,刘文也没有办法,在郑定辉向他问计的时候,他也只能吐出两个:“等吧。”
在这两天,他们已经做好了能做的切准备,可是全城戒严,城门紧闭,他们也没有办法飞出去,现在只有等待局势的变化再随机而动了,这个变化来的很快,六月十二日辰时,所有宗室被召集到临时行宫,同时被召的,还有家中年满十五岁的男子,按照这个规定,刘文是可去可不去的,不过他担心郑定辉,就也跟着到了临时行宫。
这行宫是豆满的个大家献出来的家宅,规模格局自无法和皇宫相比,地方却也说得上宽敞,上百名宗室站在大厅中虽有些挤,倒也勉强装下了,刘家兄弟在这里第次在离京后看到郑钧下,此时,他也是满面疲倦,看到郑定辉刘文他只来得及拱拱手,他身边跟着的个少年,也向这边拱了拱手。
“那少年该不会是他儿子吧。”
刘文有些惊讶,虽然这里的人结婚早,可郑钧下怎么也不到三十,他的儿子,应该还不到十五吧。
“好像是他的弟弟,据说是庶出的,也没怎么见过。”
郑定辉因为和郑钧下往来更密切些,知道的也就更多点,两人只来得及说这么句,那边安平帝和干重臣就到了,他们到,厅中顿时眉了声音,而在看到安平帝的衣着后,刘文的心,顿时咯噔了下。
安平帝身穿袍式冕服,上身为玄色,绣日月星辰,金色五爪龙,腰系大带,头戴十二旒冕,隔着珠帘令人无法看到他的脸色,这是刘文第次见到如此正式的安平帝。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皇帝直是苍白的、不靠谱的,而在今天,这个皇帝在这个局促的空间内,却展露出了他的威严。
“朕登基二十年,”他缓缓的开口,声音并不大,但在此时,也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上有祖宗护佑,下有李相等重臣扶持,虽不敢说有何等功德,却也能评个无功无过。朕自问,并非好大喜功暴虐残酷之人,然天不假我,朕失德失察,终造成这令祖宗蒙羞,大珠受耻之局面!戎族残暴,以大珠子民相逼,朕岂能受此等要挟!”
他说着,站了起来:“朕要亲上城头,给天下子民个交代,给历代祖宗个交代!尔等即为我大珠宗室,享宗室之荣华尊贵,即要在此刻与朕同往!”
他慢慢的走了下来,两边的人自动的给他分出了条路,李思安等重臣跟着,屋子宗室面面相觑,却也只能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