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艳秋的背影看起来很单薄, 她穿着上班时候要穿的西服套装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佝偻着,她精致的卷发散乱的披散在身上, 从林酒的角度看过去, 只能看到她漂亮的小半张侧脸和下巴的弧线。
“妈妈?”林酒小声的喊了一声。
林艳秋猛地回过头来, 正跟林酒对上眼。
林艳秋没哭,只是神色很惶然,脸上虽然还带着妆容, 但妆都花了,眼睛也有些红肿,看见林酒的时候,林艳秋纤细的眉头蹙起来, 声线有些嘶哑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说话间,林艳秋突然把桌子上的什么东西收掉了, 林酒一眼扫过去,没看见。
林艳秋正换个姿势,正面看向林酒,似乎是觉得这话有些太刺耳,林艳秋顿了顿,又说:“你不是该上学吗。”
林艳秋似乎完全不知道这几天发生在林酒身上的事儿,就连江父跟江元野敌对成那样, 江父都会去看江元野,但林艳秋却完全将林酒当成一团空气。
“我...我接到了姥姥的电话。”林酒的声音有点发飘, 尾音轻轻地飘在半空中, 细细的落下来:“姥姥说叫我来看你。”
林艳秋细细的柳眉拧在一起,眉心浮现出几丝皱纹,语气有些发冷的说:“这些事儿你不用管, 好好上课就行,不用特意跑回来看我。”
林酒薄唇紧抿,没再说话。
空气之中似乎有片刻的僵硬,林母也恍惚间觉得气氛有点生硬,她站起身,将乱糟糟的头发捋了一下,随即拎起包包,低声说:“我现在要出去上班了,你一会儿给你姥姥打电话,让她不要担心我,你好好念书,我要去上班了。”
一句话里,林艳秋说了两次“要上班了”,但是林酒知道,林艳秋根本不是要去上班,她被江氏开除了,她只是无法接受自己被开除了的结果,又可能是不想在林酒面前表现出来。
而且,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天都要黑下来了,林艳秋又要去哪儿上班呢?
林酒漂亮的唇珠颤了颤,但最终没说出什么,他只是望着林艳秋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声“早点回来”,林艳秋脚步没停,一路下了楼去。
林酒等林艳秋走了,也没力气再去琢磨林艳秋到底去哪儿了,他回到卧室里,躺在床上,想给姥姥打电话,却又不知道该跟姥姥说什么。
姥姥肯定会问他妈妈最近发生了什么,可是他该跟姥姥说妈妈的那些事儿吗?
正当林酒犯愁的时候,突然听见耳边传来敲门声,笃笃的,乍一听见的时候林酒以为敲得是门,他坐起来了才觉得不对劲,声音太近了,而且太清脆,他一扭头,正看见江元野半蹲在他家窗户口上。
他们家窗户口外面有一寸的窗沿,能踩下大半个脚掌,江元野一只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敲着窗户,身后是逐渐暗淡下来的蓝色天空和璀璨的晚霞,见林酒回头,江元野隔着一个窗户冲他眨了眨眼。
林酒一口气涌上喉头,一下子从床上翻起来了,冲过去“呼”的一下拉开了窗户。
江元野从他家窗户外跳进来的时候,林酒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没错,他家三楼。
他捏着窗户手把的手微微抖了抖,关窗户的力道都跟着不由自主的加重,小小的咽了口唾沫,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恼怒。
他想,江元野这脑子多少有点问题吧?就不会敲门吗!这要是摔下去就算不残废,正常人也会害怕吧?
他刚才完全是被吓懵了才会开窗的,甚至都没想到发火,现在反应过味儿来了,第一时间就要去跟江元野吵架,他一回头,还没来得及质问江元野为什么不走正门,就看见江元野走到他的面前,低下头,把脸直接埋在了他的脖子上上,大力的深吸一口气,然后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林酒:!!!
过分了啊!
你大白天□□爬窗到我家来就是要变态一次吗!
你这是病啊朋友,你得治啊!
江元野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脑清目明了些,胸膛处空落落的感觉被填满了,整个人都好受多了——他刚才在楼下一会儿见不到人就觉得堵得慌,都有些喘不上来气儿了,自然也顾不上别的了,□□就上来了。
之前他从跟林酒确定心意之后就一直黏在一起,他还没有什么感觉,但刚才分开了一会儿,江元野就觉得整个人都不行了,一刻钟都等不下去。
反正三层楼也不高,这边老小区还安装了各种空调外机和防盗窗,他踩着就能上来。
他一侧头,就看见林酒站在他面前,皱巴着小脸看他,眉毛和鼻子都拧到一起去了,磨着后槽牙问:“安踏代言人啊你,不走寻常路?”
江元野微微扬眉,迎着林酒的视线,悠哉悠哉的双手插兜,靠在了林酒的学习桌子上,用下巴点了点门外,说:“我怕敲门碰上林艳秋,麻烦。”
顿了顿,他又说:“是你先不给我打电话的。”
之前他们约定了,要半个小时打一个电话,但从林酒进门来到现在也不过十几分钟罢了!
林酒心知江元野就是想找理由进来,不管什么时候,江元野想干嘛就没人能拦得了他,林酒有点生气,他现在是在三楼,以后在五楼,在十楼,江元野难道还要翻吗?
一想到这儿,林酒就沉着脸、他双手环胸,用下巴点着门外说:“看到了,走吧。”
江元野才不肯走呢,他自个儿心里清楚,他一见到林酒就知道他走不了了,就算是要走,也得想办法把林酒带走,时时刻刻捆他旁边才行。
“外面有人。”江元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光天化日之下,我从你屋里出去,你名声要不要了?以后传出去了就没人要了。”
一边说,江元野一边靠过来,试图再抱一下。
林酒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豁出去了似得一跺脚,通红着脸跟江元野吼:“你□□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名声完了!再说了,我一个男人要什么名声!”
他最开始还凶巴巴的,吼了没两个字,又在江元野的注视下软了脾气,最后几个字勉强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带了点羞恼的味道:“下次不准翻窗,不然以后我就不给你开了。”
江元野就站在他面前,一边囫囵的应着,一边伸手抱林酒,抱上了之后又拿下巴蹭,蹭的满意了,眯着眼睛笑。
才片刻功夫,江元野的病好像更严重了,像是恨不得把林酒扒光了吃了,光天化日之下还伸手占便宜,占的林酒脑袋发懵。
“没有下次了。”江元野声线很轻的说:“你今晚要留在这儿的话,我以后就睡床下,不会让林艳秋发现的。”
林酒只觉得一股羞恼顺着腰椎往脑袋顶上冒,他憋了一会儿,默默地瞥了一眼窗户,又看了一眼门。
好像...无处可逃的样子。
“她出去了。”林酒说:“她说要去上班。”
“林艳秋和你说过她的事儿了吗?”提起来上班,江元野微微挑眉,他抱上林酒之后就显得比之前随和一点,耐心都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他双手环着林酒,一句话抛出去后见林酒一脸迷茫,他就知道了林艳秋没提过。
他调整了个抱姿,拉着林酒坐到床边,让林酒坐在他腿上,又说:“林艳秋为什么被公司辞退,你知道吗?”
林酒傻兮兮的摇头。
还都是江元野跟他说的呢,不然他不知道。
卧室里没开灯,全靠着外面七彩的晚霞和红彤彤的夕阳光线照着亮,但比彩霞更亮的是江元野的眼睛,像是狼一样泛着光,紧紧地盯着林酒的脖颈看。
林酒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一下脖子,正想着林艳秋临走时候的神情呢,突然听见江元野说:“我刚得到的内部消息,之前不是说她被开除了嘛,我本来只以为是我父亲的授意,但刚才我的职业代理人跟我说,她被开除跟我父亲还真没多大关系,是因为她挪用了公司账目,挪了这个数。”
林酒怔怔的盯着江元野的手看,那只手骨节粗大,手掌宽长,冲林酒比划了一个“一”。
“一百万?”林酒脱口而出。
江元野挑了挑眉,没说话。
林酒想起来江家那大别墅,那些装潢,以及江氏的公司,战战兢兢的举起了一根手指头:“一千万?”
不可能吧?他妈妈怎么会拿那么多钱?
“你别骗我。”林酒踌躇着说:“我妈妈...”
他想辩驳一下,又实在是不太了解林艳秋,他跟林艳秋住在一起也不过是几天的时间罢了,对林艳秋工作上的事儿一点都不知道。
“林艳秋投资失败了,跟我爸在一起之前就一直玩儿这些,不过那些风投都是我爸过了眼之后才会投的,之前都是小钱,试试水罢了,我爸没太在意,只是告诉她不要乱玩儿,这些东西容易出错,后来窟窿大了,她不敢跟我爸说,就直接卷了公司的钱,想填窟窿,结果越填越出错。”
江元野戾眉稍挑,他捏着林酒的手指头,轻声说:“怪不得我爸这回这么决绝,估计是被林艳秋惹火了。”
说到这儿,江元野微微一顿,继续说:“她挪用了公司的一千万,被公司职员发现,告到我爸那里去了,我爸把她开除了,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没有报警,但要她在两个月内归还。”
一千万,在江元野这就是个数字,光江元野故去的母亲给他留下的股份一年盈利就有几千万,但是拿到林艳秋这,是很大一笔钱了,大到足够压倒林艳秋这个出身贫寒、三十多岁,空有一身美貌,还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
别看林艳秋跟了江父,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但江元野清楚,他爸是个不撒手的老狐狸,林艳秋一个会计,一拿不到外快,二找不到人脉,除了被他爸带出去吃吃饭,认识认识人之外什么都没有,偶尔他爸给个几十万零花钱都得谢天谢地的接着。
林艳秋要是能把那些零花钱攒下来,也算是一笔身家,可偏偏,林艳秋要去玩儿投资。
林酒呆呆的消化了半天,还是有点不太敢信。
不是江元野看不起林艳秋,实在是林艳秋目光短浅,交的朋友也太低端,本身又没有什么能力,又以为自己跟江父久了,有本事来处理这些,甚至以为江父的人脉是她的人脉,人飘了,才会被坑,被坑了之后也没办法回收成本,才闹成这样。
林酒愣了一会儿,低头掰手指头算一千万是多少个“0”,又算他有多少钱,他那模样太可爱,江元野看了一会儿,突然低头轻笑了一下,用额头顶了顶林酒的额头。
“想不想给林艳秋还债?”
“怎么还?”
江元野就坐在他的面前,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林酒想往后退,但他的腰被江元野箍着,退无可退,他的脑袋紧张的微微后仰,紧盯着江元野。
他一昂头,就露出来一截白白嫩嫩的脖颈,在江元野眼里,这截脖子就跟魔鬼的诱惑没什么区别,江元野克制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轻蹙着眉压过去,在距离林酒耳朵一分米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头亲了一下。
“就这么还。”他说。
林酒:...
果然是要那个我吧!
“别胡说八道。”林酒红着脸用手推了一下江元野的下巴,轻声说:“我妈怎么样跟我和你没有关系,就算是给她还债也跟你没关系,以后不准讲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