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酒的头顶在江元野的胸口上, 半响,他才扭着腰背过身去,用后背对着江元野。
他一边扭一边小声嘀咕着“谁要你来陪”, 然后把自己的脑袋往枕头底下插。
林酒每一次害羞的时候, 就会像是个小猫儿一样把自己缩起来, 恨不得抱着自己的尾巴缩成一个球儿。
江元野一低头,就能看到林酒的脖颈。
林酒的后脖颈又白又细,一小撮黑色的绒毛缀在他脑后, 绒毛又细又软,江元野凑过去,拿鼻尖去蹭,蹭的林酒咯咯直躲。
江元野一只手箍在林酒的腰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摁在林酒的小腹上,江元野的手指头一动, 林酒就浑身发痒,他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头从枕头底下抽出来,回头去推江元野的手。
江元野顺势把他正面翻过来抱在怀里,捏着他后脖颈上的软肉,一边捏一边说:“这次事情之后,学校会给咱们放很长的假期, 直到关于叶蒋的案件结束后,咱们才会继续回去上课, 时间大概有一个多月, 你想去哪儿转转吗?”
按江元野的性子,放不放这一个月的假都无所谓,他每天就是学校和家里的健身房两点一线, 什么事儿都闹不到他眼前来,只是林酒却很容易被影响,看起来一直闷闷不乐的,江元野想带他出去散散心。
提到林艳秋,林酒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靡起来了,怎么哄都哄不开心。
“可以出去吗?”林酒眨巴着漂亮的猫眼儿,像是有点犹豫,又有点心动,小声说:“我想回家一趟,我好久没见到我姥姥了。”
说是好久,其实也就只有一个多月而已,但这一个多月在林酒眼里却已经是好久好久了。
他都有点忘记姥姥的脸了。
江元野对林酒的家乡倒是挺熟悉的,是一座北方小城,G城,从A市飞过去,起码要两个小时。
这个时候的G城人,估计都已经穿上厚厚的外套了。
江元野利落的掏出手机,开始订回G城的票。
林酒就探出脑袋,把小下巴垫在江元野的手肘上。
江元野骨骼粗壮,手腕上青筋明显,林酒一垂眼睛就能看见他胳膊上的绒毛,他的下巴轻轻蹭了蹭江元野的手腕,问他:“叔叔和你说什么了吗?”
江元野不知道他指的是哪方面的,关于叶蒋的事儿江父其实没过问多少,江父在有关白茶的任何事情上都会避开,他不提,江元野不会去说,父子俩还能维持一个表面和平。
至于其他的,江元野也压根没去听。
见江元野没回答,林酒昂着脸瞥了他一眼,然后才小声哼了一声:“他没有问问我么?”
江元野听得一顿。
他心想,江父连他死去的妈妈都不问一句,也不管林艳秋,怎么会问你呢?
就算是江父之前明面上做的还挺好看,但江父实际上并不是很在乎林酒。
他才想到这儿,就见林酒眉头蹙起来,不是很开心的问:“你这么缠着我,他没有发现吗?”
江元野回过神来,才明白林酒是这么个意思。
“你是想跟我公开?”江元野捏着下巴,深思熟虑后缓缓点头:“我没意见。”
林酒蹬了他一脚。
江元野把最近的机票买下来,才说:“他没发现,他从来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虽然江元野是江父唯一的儿子,虽然江父早早的定下了江元野的继承者的位置,但实际上,江父对这个儿子都是表面关心,江元野头疼的最厉害的那几年,江父都是给他安排各种医生,却根本不知道治疗进度。
甚至,江父都不知道江元野已经找到了办法治疗自己的头的事儿,他以为江元野早就好了——江元野岁数大了之后,就很少再表露出自己“头疼”的事儿了,多疼他都忍着,睡不着就吃药,以至于江父甚至都不知道江元野头疼,以前每次见江元野出去喝酒,都以为江元野是去跟狐朋狗友聚。
他连江元野的事儿都不多想,看见什么就是什么,更别提多想林酒了。
林酒小小的“哦”了一声,大眼珠子来回转了两圈,又问他:“那要是他们知道了怎么办?”
林酒倒不是怕,就是有点担忧。
他只要想一下自己跟妈妈说自己和江元野的事儿,就觉得头皮发麻,哪怕他跟妈妈之间已经裂开了一个东非大裂谷,这辈子都不可能母慈子孝了,但他依旧没办法理直气壮的和妈妈摊牌,说自己喜欢江元野。
同理,他觉得江元野应该也比较难跟他爸爸说。
“他还能怎么办?”江元野把手机丢掉,换了个姿势,把被子扯到身上,将林酒团在怀里,他们俩裹着被子,江元野低头蹭了一下林酒的脸说:“他可能会赶紧再要一个二胎,咱俩可以当儿子养,反正也姓江。”
“我不。”林酒小脾气上来了:“为什么不姓林?”
别看林酒平时又软又乖,实际上骨头里还是有点小脾气的,他以前刚知道江元野喜欢他的时候,作天作地,江元野一句话说不对他就要闹,只不过也很好哄就是了。
“那就姓林。”江元野立马卖爹:“反正他也没几年活头了,生个儿子也是我养。”
江父要是知道江元野这些,他应该很后悔早些年自己没多生两个,现在这个大了,实在是打不过了。
江元野答应的痛快,林酒立马就舒坦了,他一被哄高兴了就爱乱蹭人,拿他的小圆脸在江元野的脸上蹭来蹭去,蹭了一会儿,林酒又问:“那他叫什么啊?”
“林江。”江元野掷地有声。
林酒琢磨了一会儿这名字,一时间对这两个字十分满意,虽然他还没有儿子,但他已经有了父亲般的慈爱。
他悟了!
一个真正的男人,就是要当爹!
江元野见他喜欢,还信口开河的吹起来:“再让我爸生一个闺女,咱们俩当女儿养。”
别人家谈恋爱都是跟自己爱人商量以后自己家里生几个孩子,或者去孤儿院领养,轮到江元野这儿可好,一身的劲儿都冲着他自己爹使。
毕竟按江元野的性子,不是他们江家人,他恐怕养都不会养。
费尽心思养别人家孩子,这亏本生意他能干?
养江父的还行,起码都是一个血缘。
“我还想养个狗。”林酒窝在他脖颈里,掰着小手指头算起来了:“还要有一个大阳台,阳台上面要种上花。”
江元野听的微微蹙眉,他不喜欢狗,养着麻烦,听不懂人话,乱咬乱蹭还有毛,但看林酒喜欢,他沉吟了一下,让步了。
“养两条吧。”他说:“以后送一条给我爸,他老了没人陪他。”
这大概是江元野仅剩的孝心了。
林酒的脑袋里浮现出了江父老了之后,抱着一条狗过日子的凄惨模样,不由得“咯咯”一阵笑,他推着江元野的肩膀笑,却在下一秒突然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林酒看向门口,江元野已经撑着胳膊坐起来了。
“我过去一趟。”江元野以为是医生或者是警察,他下床走到门口一开门,却在门外看见了叶晨。
叶晨穿着一身病号服,头上捆着绷带,因为之前伤到了额头眼角,所以他一整只左眼都是被包在绷带底下的,头发也被剃了,颜值瞬间下滑了一个阶段,看的江元野十分舒坦。
早这么丑咱们还是能做朋友的。
江元野冲丑版叶晨露出了一丝微笑,让叶晨毛骨悚然。
“不好意思。”叶晨之前被江元野狂揍过半小时都没低头,但现在面对江元野的微笑时,他不由自主的退后半步,防备似得战术后仰,仅剩的一只眼里写满了紧张:“我找一下林酒。”
江元野脸上最后一点笑意瞬间消失殆尽,甚至想抬脚踹人。
当他露出“傻逼找死”的表情的时候,叶晨才松了一口气。
林酒就是在这个时候钻出来的,他在江元野的身后冒出来,探出头看叶晨:“怎么啦,有什么事儿吗?”
叶晨瞥向江元野。
江元野牢牢实实的堵在门口,开玩笑,他是会让开的人吗?
中间隔着一个人不方便,林酒在后面推了推江元野。
江元野不情不愿的被推开了半步,让出了位置。
林酒从病房里走出来,冲叶晨招招手,他们俩就往走廊那头走,谁都没管被丢在后面的江元野。
“其实——”刚跟林酒走出来的时候,叶晨还有点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见江元野真的一动没动的等在门口,他才接上了下一句话。
“我这次来,是想跟你道个歉。”
安静的私人医院走廊里,叶晨和林酒走在窗边,薄薄的月光照在他们俩的身上,叶晨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些说不出的愧疚:“今天我太冲动了。”
他真的做了太多冲动的事儿了,热血上头,根本想不到控场,以至于晚上他躺在床上复盘的时候,脑子里满满的都是愧疚感,大半夜根本睡不着,所以跑过来想看看林酒。
林酒其实都没放在心上,他小脑袋一歪,甚至还能安抚叶晨:“没关系,我没受伤。”
那时候正是月色温柔的时候,林酒站在月光下冲叶晨一笑,满眼温柔。
叶晨就在他那一笑里,清晰的明白了他在林酒心里的定位。
林酒会抱着江元野撒娇哭闹流眼泪,却只是会对他笑。
叶晨的嘴角紧紧抿着,片刻,也冲林酒挤出来一丝笑。
没关系的,他想。
他喜欢一朵花,不一定要摘下来,看那朵花开的娇艳就好。
他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在一起,那个人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