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十分喧闹, 正是清晨、大家要起来跑操的时候,个个儿都困得睁不开眼。
就在这混沌疲惫的时候,阮行头顶着个大蜘蛛四处乱冲, 把半个楼层的人都吵的闹起来了, 无数正义之士掏出了扫把拖布枕头, 试图将阮行和蜘蛛一起行侠仗义掉。
——至于怎么个行侠仗义法,大概就是撵在阮行屁股后面嗷嗷砸他的头吧。
阮行被砸的满走廊跑,在经过江元野和叶晨的瞬间, 阮行小小的眼睛里盛满了对瓜的渴望,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迟疑的顿了那么一秒钟,就是那么一秒钟,他就被人在后面拿拖布重重的怼了一下屁股。
阮行:!!!
男子汉大丈夫, 头可断血可流,屁股不能戳!
下一秒, 后面的人又戳了一下!
阮行“嗷”一声跳起来,尖叫着继续往外跑。
他身后撵着一大群人,也跟着跑,就在这喧闹的清晨里,江元野和叶晨对视片刻,彼此心照不宣的挪开了眼神。
经过了之前针锋相对、互相约架,以及各种暗潮汹涌, 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古怪到了极点,没人开口说话。
直到人群拥挤过来的时候, 阻挡了两人的视线, 人头攒动中,叶晨回头走向林酒的宿舍,江元野冷着脸, 蹙眉转身走回自己的宿舍。
他转头开门回宿舍的时候,一句“穿好了吗”才刚涌到喉咙口,正看见这么一幕。
林酒上半身趴在床上,一条腿缩在身边,另一条腿在身下探,四处找台阶,白嫩嫩的脚趾头在半空中点来点去,就是点不到台阶,他似乎有些着急,双臂使力,牙关用力闷哼一声把腿收回来了,然后低头往下看台阶,他在收腿的时候,腰上的浴巾松松垮垮的往下掉,露出他漂亮的腰臀线,再堪堪挂住,随着他的动作,那浴巾被拉扯的上上下下的动,连带着那臀线也跟着隐隐现现。
而林酒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还在努力的探台阶,脚趾头还没蹬到呢,突然被握住了。
一只火热的手掌垫到了他的脚掌下面,温度烫人,林酒的脚趾头微微缩了一下,在江元野的手掌中心轻轻一抓。
掌心一痒,江元野的脑袋也跟着“轰”的一下炸开,他想都没想,大步上前,左手抬起保住林酒的腰,一用力,直接将床上的林酒拦腰抱下来了,林酒的后腰硌在江元野的肩膀上,落地的时候因为脚上没鞋,江元野把他放到了凳子上。
林酒双腿曲着跌坐在凳子上,宽松的领口露出他单薄的锁骨,他微微昂着小脑袋,抬头看江元野。
江元野右手的掌心还停留着滑润细腻的触感,左臂还能描摹出林酒的腰线,再一低头,林酒却已经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了,穿着他的衣服,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露出来半个精致的锁骨,昂起一张脆生生的小脸看着他。
江元野刚平复下来的心情莫名的又开始激荡起来,像是一团火拱在心头上烧,他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那种奇怪的冲动又来了,顺着江元野的血管在流动,江元野盯着林酒的小锁骨看,总觉得那脖子白的扎眼,粘着他的视线,挪不开,他盯着林酒的眼看了几秒,突然在心里暗骂一声,别开了视线。
他算是明白他爸见过那么多女人,怎么就对一个林艳秋舍不掉了。
林艳秋的媚劲儿是流转在眼角眉梢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带着女性的魅力,像是熟透的水蜜桃,处处散发着诱人的芳香,勾着人上来咬一口。
而林酒的媚劲儿是埋在骨头里的,藏在他那张懵懂天真的脸下,藏在他可爱的小酒窝里,平时看不见,只有在某些时候才露出来那么一丝丝,而他自己还察觉不到,依旧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你,杂糅着天真的模样,又纯又欲。
让人看不够,想捏想揉,想啃他的脖颈,想嘬红他的锁骨。
林酒被江元野□□火热的眼神看的头皮都麻了。
他被江元野放在了椅子上,双手堪堪抓着腰间的浴巾,江元野那么高的个头,杵在椅子旁边,几乎拿身体封住了林酒的所有出路,林酒的心弦一下子就崩起来了,整个人都往后仰,一脸戒备的看着江元野。
林酒本来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生怕江元野对他做什么,但江元野却在盯着他看了片刻后,突然退了一步,偏开了脸。
林酒心里有些微动,这还是头一次,江元野在和他对视的时候主动避让,他心里有些许发堵,说不清怎么回事,就是有一点喘不上来气儿。
林酒掩盖似得垂下了眼睑,手指抓着椅背,十根小脚趾头都紧紧地蜷缩起来,低声说:“叔叔叫我回去干嘛?”
他私心里是不想回江家的,每一次回去都没好事儿,但下一秒,他就听见江元野说了一句“我不清楚”,然后就从衣柜里往外抽衣服。
林酒舔了舔发干的唇角,费劲的站起来,赤着脚“啪嗒啪嗒”的踩在瓷砖上,钢说了一句“那我下午没课了跟你回去,我先回宿舍里”,结果他才一动,又被江元野一把拽回去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听见他说“回宿舍”,江元野的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
他一回头就看见了江元野一张阴沉沉的脸,才刚看见一秒,就被一件衣服迎面套上了。
一件宽大的半截袖从他的脑袋顶上罩下来,盖住了他的眼睛,甚至一路盖到了他的大腿上,然后他身上的浴袍被猛的一扯,他腰上才一凉,又觉得腰上一紧,再然后,他背上一股重力推来,林酒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就被推出宿舍了。
“啪嗒”的一声,宿舍门板在他身后被关上。
林酒的脚底踩着冰凉的瓷砖,低头一看才意识到他现在是个什么造型。
上半身穿着一个宽大肥版的半截袖,下半身裹着一层浴巾,也不知道江元野是怎么裹得,反正浴巾死死的捆在他的腰上,大腿上也紧绷绷的,浴巾一口气直接盖到小腿处,看起来不伦不类的,走起来也很裹的慌——
突然间,身后的宿舍门又被打开,江元野伸手扔出来一双被水冲过的、湿淋淋的黑色拖鞋,拖鞋砸在门口,好像就在等着穿上一样。
林酒茫然的左右扫了一眼——他的小黄鸭呢?
恰在此时,阮行又从楼下跑了上来,张牙舞爪一路尖叫,见到了林酒后一双眼逐渐瞪大,一路偏着脸,嗷嗷嗷的跑掉。
后面撵着一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阮行是什么行走的八百万支票呢,引来这么多人竞相追逐。
林酒深吸一口气。
罢了,一个成熟的朋友,就是要在自己朋友犯傻的时候装看不见。
然后林酒转头就走,他得回宿舍里赶紧换衣服。
结果一迈开腿,林酒发现自己步子都迈不大,浴巾裹得太紧了,但林酒总不能扯下来重新裹,只好硬着头皮顶着这一身奇怪的搭配往宿舍走,脚底下拖鞋湿淋淋的,林酒踩一脚,拖鞋就“嘎吱”一下。
他艰难走回宿舍门口的时候,还碰见了阮行。
刚才玩蜘蛛的阮行生龙活虎精神奕奕,恨不能来个鹞子翻身,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向宿舍楼里的朋友们展示他脑壳上顶着的大蜘蛛,但现在的阮行犹如一具行尸走肉,站在宿舍门口动都不动一下,面容呆滞,安静如鸡。
看样子他的神迹对他的打击很大。
“阮行?”林酒站的远远地,向他发去了好兄弟的问候:“神迹弄掉了没有?”
阮行僵硬的扭过去脖子。
“我说神迹,你的蜘蛛。”林酒时时刻刻提醒他自己作的死:“在哪儿呢?”
蜘蛛一日不除,他一日不靠近阮行。
林酒甚至都做好了卷铺盖回家的准备——回他们家的小破筒子楼住,他宁可每天早上早起半小时来学校跑晨跑,也不肯跟蜘蛛蟑螂睡一个宿舍。
既然兄弟有难,他就赶紧回家。
“没了。”阮行气若游丝的说:“被打掉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林酒赶忙踩着小拖鞋“嘎吱嘎吱”的往宿舍里跑,一边跑一边说:“快快快关门关门,别再让它跑进来了。”
“别了吧。”阮行退后了一步,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林酒,随即突然捂住了自己的眼,说:“接下来的画面并不适合我这种没有爱情的单身狗看,你自己解决吧,我先下去晨跑了。”
林酒诧异的看着阮行离开,然后自己走到宿舍门前,伸手推门。
他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叶晨站在他的宿舍里,在叶晨的脚边,放着一双黄色小拖鞋。
见林酒回来了,叶晨冲他摊了摊手:“你舍友要我进来的,说不要让我站在外面。”
“为什么?”林酒艰难的挪着小碎步进来,问。
“他说他承受不住。”至于为什么承受不住,叶晨认为阮行是害怕江元野打上门来,他们俩在宿舍门口上演一套全武行。
当然了,阮行立刻矢口否认,并声疾厉色的表示自己并不害怕江元野打上门来并且连他一柄算账,他只是单纯觉得海王的鱼必须安安静静的待在海王的院儿里,在门外边晃荡不像样。
至于海王之类的——
叶晨垂下眼眸,没说这些。
林酒也浑然没察觉,他穿着江元野的上衣在宿舍里晃荡,从衣柜里扯出来一套衣服准备换上,叶晨自觉地背对他,这时候,林酒才来得及问:“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一大清早的,得亏叶晨来得晚,不然说不定要撞上江元野,林酒后知后觉的想——他完全不知道,他的两条鱼早就撞上过了,江元野是怕打起来林酒生气,叶晨是单纯打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俩人才消消停停的当没看见。
只有他这个可怜的海王还被蒙在鼓里,并且天真的为眼下的和平叹了一口来之不易的气。
“没什么。”叶晨说:“想跟你一起出去吃早餐,然后去晨跑。”
林酒换衣服的时候,叶晨还约他晚上出去玩儿,林酒琢磨了一下,拒绝了:“不了,我晚上还有事儿。”
他还得回江家去找江叔叔。
叶晨背对着他,看着宿舍阳台外面的树,没有问是什么事儿。
但他能猜出来一点,从林酒身上的半截袖,和林酒脚下的拖鞋,隐约明白是和江元野有关系。
叶晨双手插兜,轻轻地拿鞋底踩了踩地面。
他想不通。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他想起之前江元野因为林酒争风吃醋打他的时候,他心里竟然会很高兴,他有一种江元野把他视作情敌,他在跟江元野竞争的感觉。
但江元野无视他,专心去找林酒的时候,他会很焦躁,很不安,却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他看见阳台玻璃上的自己的倒影,几次鼓起勇气想说什么,但在话即将说出口的瞬间,又变成了其他的四个字。
“那下次吧。”他听见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