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内红烛摇曳, 漂浮着暧昧的香味。
一个几乎赤/裸的女人,还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与一个年轻的男子, 在这样呼吸都可以融为一体的距离里, 会发生点什么事, 岂不是说也不必说的?
石观音眸中带着水光, 甚至感觉到难得的悸动。
她两颊绯红,脸上挂着朦胧的笑意,伸手去拉苏榆的手:“妾身心跳的厉害,神医救救妾身。”
苏榆的手轻轻一错,塞进石观音手里的只是一团绸带。
石观音的手轻轻握着那团绸缎,像是握住了心爱的情郎, 手指轻柔地摩挲着缎带的边缘。
他看着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的石观音, 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这才只是第一步, 还远远不到彻底放松的时候。
“那……且容在下为夫人吹奏一首曲子,安定心神罢?”苏榆的声音在石观音听来像是隔着缥缈的云端, 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些声响, 却完全不解其意。
苏榆故意放缓了声音,压根没指望听到石观音的回应。
笛子的声音本来清远, 此刻更是远远传出帐外。
伴随着乐声,石观音的神色越发痴醉, 似醉非醉的神色若是换个人在此定然把持不住。
可惜苏榆是个医学生,再完美的肉/体在他眼里也就是标本。
这谱子也不是苏榆随便找的,是有催眠之效的曲子, 可惜苏榆没有内力,吹奏这首曲子也不过是在原本的基础上锦上添花,再者作为暗号通知外面的三人。
“第一步,得手。”
外面的假意笑闹的三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计划最难的就是这一步,偏偏这一步充满了不确定性。
按照柳无眉提供的情报,石观音向来喜欢先对弱者下手,越是难缠越喜欢放在后面。这些人中看上去最好的目标就是苏榆,按照石观音一贯的方式,绝对是想把苏榆诱惑之后折磨一番,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所以计划几乎是围绕这苏榆展开的,但谁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石观音一定会首先对苏榆下手,所以这样致幻的药物每个人身上都有,解药是一早就服下的,绝不会有半点纰漏。
别的药不是没有,但毕竟石观音也是用毒的好手,若是让她有所警觉……
这还只是第一步,虽然陷入幻觉,但石观音并不是一点辨别能力都没有了,她的一身武功也没有半点损伤,所以楚留香三个只能在外面等着,等待苏榆孤军奋战。
一曲终了。
蜡烛不过燃了半分,苏榆却感觉像是过了一夜那么久。
直播的镜头已经移开了,石观音躺在床榻上,完全陷入了幻觉。
[崽崽在干嘛??那个女人的孩子比你还大啊崽崽!]
[我相信酥鱼只是逢场作戏!绝不可能被这个老女人诱惑!]
[身在福中不知福,换我上!]
[wsn滚啊!]
[不小心就死了你管这叫福?你行你上!]
苏榆完全没有理会弹幕,这种时候他若是敢分心,除了死没有别的下场。
蜡烛的香味越发浓重,在窄小的帐篷里浮动着。
苏榆一眼都没往石观音身上看,全身贯注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酒杯,屏着呼吸往酒里撒入粉末。
并不是苏榆不想提前准备,而是这药太过娇气,只要过了一刻钟就再也起不了效果了,所以只能冒险。
寻常的药物只能化去他人体内的内力,但经脉只有像楚留香毁掉无花经脉那般蛮力才能彻底永绝后患。
这份药是苏榆才研制出来的,能在不伤人性命的前提下彻底毁掉体内运功的经脉——乃至丹田。
幸亏现在石观音也不是清醒状态。
“夫人,要一起喝一杯吗?”苏榆刻意把声音放缓,轻声问道。
石观音微微歪头看向苏榆,一条白玉似的手臂探出来,娇嗔道:“不是好酒,妾身可不喝。”
“给夫人的,自然是好酒。”苏榆稳如泰山,身体远远地站在床榻前面,伸手把酒杯塞给石观音,“夫人不尝一口?”
“你先喝。”石观音不知道是本能反应还是有所戒备,抬手把酒杯塞到苏榆手里。
苏榆面色不变,这样的场景他当然已经预料到了,张口喝了半杯。
石观音这才满意,扬手把剩下的酒倒入口中,吐气如兰:“酒虽然美味,但到底不如神医……更加醉人。”
“夫人醉了。”苏榆冷冷地看着石观音喝下那半杯残酒,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
莹润如玉的酒杯在地上砸出一身脆响,伴随着这声脆响,石观音双目一阖,身体直挺挺瘫倒在床榻上!
“如何!”楚留香宛如一阵风一样冲进帐篷,胡铁花姬冰雁紧紧跟在他身后,甚至瓷杯的碎片尚且没有完全落地!
苏榆没有回答,也已用不着他的回答了,石观音的表现就是最有力的说明。
等到石观音被牢牢绑起来之后,众人才结结实实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打斗,但这中间的凶险与拳拳到肉的打斗比起来,更加凶险!
“她的武功……”楚留香看着绑住石观音的麻绳,知道这绝困不住她,开口问道。
“我已经废了。”苏榆冷淡地回答。
他有些累了。
与石观音这样的人周旋,绝不是“费劲心力”一个词能够概括的,那是把命放在钢丝上的高空走绳。
是一场赌上性命的豪赌。
但他还不能去歇息,这顶帐篷里遍布着陷阱,现在猎物既然落网,那陷阱也没必要留了。
蜡烛里燃着浓重的香料,枕头里填的是催眠的药草,酒杯里装的是化功散,角落里的香薰是致命的药物。
椅子上安着机括,只要按下扶手,椅背上就会同时弹出五柄淬了毒的匕首;帐篷的顶上装着暴雨梨花针,只要苏榆一拉做了标记的流苏,二十枚铁钉就会立马透过帐篷预留出来的透气孔射进帐篷。
无论是谁,在这样的环环布置下,都难全身而退。
蜡烛的香味太过明显,正是因为太明显,所以很容易想到用这么浓重的香味掩盖其他的味道,所以她一定会怀疑气味中是否有问题。
对于这样的高手来说,屏住呼吸根本不算什么大事,而在空气中的毒却都是吸进体内才会发挥作用,无一例外。
当一个人把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的时候,剩下的地方往往会被忽略。
如果她能多听一些关于苏榆的传言,那么她一定会更加戒备。
可惜她在中原针对苏榆布下的柳无眉,已经叛变了。
所以她屏住呼吸之后就不会再去关注自己是否碰到了什么东西。
帐篷里飘落的流苏,脚下的土地,甚至透气孔中涌进来的新鲜空气。
无一是毒,无一不是毒。
也许能她醒过来之后,都不会想到到底怎么中的招。
苏榆一个人忙忙碌碌,把帐篷里的危险物品都处理了之后,看着石观音躺过的床榻,稍微有些嫌弃。
我付出的真的太多了。苏榆捻了刚刚拿过酒杯的手指,冷漠地想道。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苏榆指着还没有醒过来的石观音,问道。
“交给官府吧!”胡铁花脑子里完全是直的,既然之前的黑衣人都是废掉武功交给官府,那石观音为什么不可以。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看着苏榆的眼睛笑道:“我没有其他意见。”
苏榆环视一圈,见没有人反对,满意地道:“那就等明日一早,我便押送她回中原。”
“你也回去?”胡铁花叫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去找黑珍珠了?”
“既然石观音已经伏法了,这片沙漠还有什么是能威胁到你们三个的吗?”苏榆反问道。
一听这话,胡铁花又得意起来:“我们三个在一起,绝没有过不去的!”
“这就是了。”苏榆一边感叹胡铁花真是可爱,一边不容拒绝地道,“所以,明日一早我就出发。”
他不止要把石观音押送回中原,还要去把那片罂粟彻底毁掉,让那些被罂粟困住一辈子的人走出这片沙漠。
这是一个大工程,如果他开口,楚留香他们绝对不会置之不理,尤其是胡铁花,是一定要来帮忙的。
但是有什么必要呢?
他身边有柳无眉派给他的下属,石观音被擒,那些被她杀了全家或者被逼着投到她门下的弟子应当不会为了石观音拼命。
哪怕有几个负隅顽抗的,他也不至于应付不过来。
所以何必向他们说呢?让他们在拯救苏蓉蓉和去救其他人之间纠结,然后再告诉他事有轻重缓急,等他们救出苏蓉蓉三个人再回来?
他还没到离了他们三个人就做不成事的地步。
第二天一早,旭日东升,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虽说这样的晴朗,在沙漠里这样的环境里绝不是什么好天气。
苏榆又骑上了他的骆驼,石观音中间醒了一次,但苏榆根本不想与她再有什么交流,干脆一碗汤药灌下去,保管她一路睡到监牢。
一个组织的头目被别人攥在手里的时候,这个组织就离覆灭不远了——起码对于石观音的手下来说,是这样的。
苏榆去往石观音老窝的路顺畅地不可思议,不说各种伏击,甚至连人都没见到一个。
等苏榆绕过布满罂粟的花田,到达居住的地方时,才发现身穿白衣的少女们昏倒在地上,最中央的地方,放着一只画眉鸟。
除了穿白衣的少女,还有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也同样昏倒在地上。
苏榆没有分出一丝的注意力,紧紧盯着冒出滚滚浓烟的罂粟花田。
火光冲天。
这充斥着罪恶的美丽花朵,终于在今天迎来了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