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他们三个看着这诡异的场景, 一时都镇住了。
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地栽倒在地,脸上还带着沉醉的笑意,虽然胸膛还在起伏, 但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造成的一切的人沿着周围又转了一圈, 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对他们招手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把他们绑起来呀!”
苏榆在扎营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一圈毒药, 刚刚对着那些人迎面一撒又是一圈,等把周围的毒都中和掉免得自己人不小心中招之后,就发现其他人还楞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还十分奇怪。
这也怪不得他们,在他们的印象里苏榆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虽然这个大夫已经是天下最好的那个了——哪会想到他们心里需要保护的小白兔摇身一变成了大灰狼?
不止他们没想到,就连直播间的观众也没想到。
[崽崽终于主动出手了!!!]
[愚蠢, 不知道崽崽是大夫吗, 弄一个毒圈轻而易举!]
[眼看着毒圈还不跑毒, 傻了吧?]
[呸,就是欺负崽崽心善!]
[害, 武侠世界没有武力值就没有话语权]
[武力值?让他们看看崽崽身上的装备再说话]
“你怎么做到的?”胡铁花三两下把那些黑衣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趁着苏榆带来的那些人挨个检查黑衣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其他装备毒/药的时候,凑到苏榆身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问道。
苏榆也不至于吝啬, 解释道:“我本来在那里埋了一圈毒/药,咱们一路辛苦, 又是吃饭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人胡乱走动。但若是有人突然袭击,也好防范一二。”
胡铁花拍着苏榆的肩膀大笑:“你这可不是防范一二!我和老臭虫死公鸡竟然成了吃干饭的, 全靠你关照了!”
“谈不上什么关照不关照的,不过顺手而为罢了。”苏榆也露出一个笑容,递给胡铁花一双筷子,“正好面熟了,快吃吧。”
烧得正旺的篝火投出一片暖黄色的光晕,煮沸的羊肉汤在火上咕嘟咕嘟冒着泡,溢出一阵逼人的香气。
沙漠的昼夜温差极大,白天还热得人恨不得脱光了跳到水里,晚上却冷得瑟瑟发抖。
苏榆身上披了一件雪白的大氅缩在篝火旁边,全然没了刚刚一人力挽狂澜的从容不迫。
姬冰雁看了眼苏榆身上的大氅,还有他身后已经搭建成型的帐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呼……过瘾!”胡铁花三碗羊肉汤下肚,终于觉得咕咕作响的肚子消停了一点,忍不住又打开了话匣子,“这是什么毒,这么厉害?”
“不过是让他们昏睡过去罢了,也不算厉害。”苏榆伸手翻出一个小木筒,“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胡铁花果然不与苏榆客气,一把接过来翻来覆去地鼓捣。
苏榆看着他不过三两下就找到了窍门,还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胡铁花也只是表现有些大大咧咧,但绝对不是蠢人,倒是他以貌取人了。
见锅里的汤也没有多少了,苏榆带来的人专门拿出了两壶酒。这是为了御寒特意带过来的酒,但绝没有多的,胡铁花一见就乐疯了。
“要是让一个酒鬼见到酒,比仓库里进了耗子还要难缠。”楚留香笑着打趣道。
姬冰雁跟着道:“耗子起码不会缠着你把仓库吃空,但一个酒鬼不把酒喝完是绝不肯罢休的。”
胡铁花叫道:“有酒不能喝,那不是比酷刑还难熬!”
众人一起笑闹一回,连着空旷苍凉的大漠都好像染上了温度。
一旁的黑衣人悠悠醒转,被掀掉面巾的脸上透露着迷茫。
“你对我做了什么?”为首的黑衣人盯着苏榆,眼神愤恨。
审问的事自然不是苏榆的专长,但是搞的太过血腥好像也没必要,苏榆想了想,掏出来一个小瓷瓶递给姬冰雁:“你把这个给他喂下去吧。”
姬冰雁也没问是什么东西,直接把黑衣人下巴卸了倒进他嘴里,又粗暴地给他安上。
大不了就是浪费一小会时间,姬冰雁并不在乎。
虽然对这药有点心理准备,但黑衣人发作起来的表现还是吓了他们一跳。
能被派出来做这种事的自然不会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怎么说也会有起码的训练,但这黑衣人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刺客。
他们还有闲心在这评头论足,被灌下药的黑衣人恨不得直接死过去。
药一下肚就化在他的肚子里,像是无数条小虫子在他的肠胃里不停蠕动,又麻又痒,甚至顺着血液渗入了他的心脏!
要不是四肢都已经被卸了,内力也被制住,黑衣人恨不得开膛破肚把肠子掏出来!
其他人看着黑衣人双目赤红在地上翻滚,为了不叫喊出声甚至嘴角都溢出了鲜血,只觉得不寒而栗,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坐在篝火旁边闭目养神的少年。
其实苏榆哪是闭目养神,只不过因为知道药的效果所以并不想看罢了。
在自己的道德边缘挣扎的感觉并不好受,即使他的道德底线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
这种私刑审讯他活了十八年也没体会过——当然不算陆小凤那里的两年,但即使是在陆小凤那里,也从来没有人让他直面这种场景。
此时他闭着眼睛,只是为了催眠自己这是正当防卫罢了。
也许再过两个世界,他就能变得和土生土长的江湖人没有什么区别,但他果然还是不想变成视人命为草芥的样子。
其他人也并不愿意去打扰这位手段诡谲莫测的神医,专心审问那些黑衣人是谁派来的有什么目的,虽然答案在场的人都猜了个□□不离十。
胡铁花悄悄凑近楚留香:“老臭虫,这样的手段,你能躲得过去吗?”
这是典型的武林人士思考方式,看到什么招式率先思考的是“如果是我该怎么应对”,胡铁花也不能免俗。
楚留香感兴趣的是各种流派的武功招式,但苏榆的手段也让他觉得身上发冷。
毒是最阴毒的武器,就在于他的防不胜防。
但武功本无对错,除了某些吸食人血或者采补少女才能练的邪功,其他的诸如暗器毒/药,与打狗棒刀剑也没有什么区别,端看使用的人是谁。
那黑衣人不堪折磨,嘴巴一动就想咬舌自尽,被早有预料的姬冰雁再次卸下了下巴。
若是这样的手段也预料不到,他便干脆做他的富商罢。
黑衣人眼看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恨得一双眼睛几乎滴血,直勾勾地看着苏榆,若不是被卸了手脚,恐怕要扑上去把苏榆咬死。
“你既然已经被我们捉了,便是回去恐怕她也不会留下你的命。”胡铁花看得不忍心,蹲在旁边劝说道。
“嗬……嗬……”黑衣人从喉咙里发出野兽吼叫般的声音,似乎是有话要说。
胡铁花手一拖,把他的下巴又给装上了:“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黑衣人用尽全力朝胡铁花脸上啐了一口,胡铁花一跃而起,堪堪躲过,但也已经怒极,一掌就要劈到黑衣人身上。
楚留香连忙拦了一下:“等等!”
胡铁花虽然生气,但楚留香的话还是肯听的,缓了三分力道,只把黑衣人又打出一口鲜血。
[惨,太惨了]
[惨绝人寰]
[好好交代了不是就不用受罪了吗]
[这大概就是铁憨憨吧]
[他这样都不肯说,如果不是真的忠心,恐怕就是石观音实在是太可怕了]
[所以石观音到底长什么样啊!]
“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句话也不会说。”黑衣人阴毒地盯着苏榆。
苏榆闭着眼睛,莫名其妙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你,杀人犯法的。”
这句话说的太过自然,黑衣人不由得被噎了一下。
其他人也不遑多让,要知道在江湖人心里几乎没有“法律”这个词,这句话实在是太过新奇。
胡铁花愣了半晌,不由得也学着楚留香揉了揉鼻子:“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你说起他来是那样一副表情了。”
“他的想法不是与你的一样么。”
楚留香也摸了摸鼻子:“我从不杀人,是因为我觉得生命实在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也觉得只有法律才能去审判一个人,其他人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他心硬?”胡铁花瞪眼道。
“因为……”楚留香也噎住了。
“不为什么。”苏榆接话道,“因为无花是他的朋友,并且当时已经死了,所以他觉得我心硬。”
这话题实在太过尴尬,楚留香只觉得鼻子都要搓破了,苏榆看他这样,善解人意地换了个话题。
“如今的状况你们也看到了,便是不去惹石观音,她也不会放过我们。”苏榆手里捧着一碗酒时不时喝一口,慢吞吞地道。
楚留香对于这种事向来都很敏锐:“你的意思是……?”
“在这里对付她,不比去她的老巢里对付她好得多么?”苏榆反问道。
“你有办法了?”姬冰雁看向苏榆,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十分肯定。
若是没有想法,苏榆自然也不会提。
“谈不上什么办法,不过是个猜测罢了。”苏榆淡淡地道,“如果这些手下一直不得手,她是否会亲自出马?”
姬冰雁脸色不变:“十分有可能。”
胡铁花非要唱反调:“她在老窝待得好好的,做什么要出来?”
姬冰雁看了一眼胡铁花,道:“因为她是石观音,不是胡铁花。”
楚留香叹了口气:“所以,你想怎么做?”
苏榆把手里剩下的酒往火堆里一泼,火焰顿时窜的老高。
“诱敌深入,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