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疑惑

李璃跟着燕帝到达慈寿宫的时候, 正好看到樊之远从另一条路上走来。

“微臣见过皇上,见过王爷。”他微微躬身,抱拳行礼。

燕帝道:“平身。”

“方才怎么没见樊统领, 不是应该伴在皇上身侧吗?”李璃还没等樊之远身体站直便凉飕飕地说。

燕帝奇怪地回过头看李璃,总觉得这话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然而看神情, 却也正常。

樊之远回答:“大夏使团送来不少礼,未免有差池, 臣亲自带人去查看了。”

“是吗?”李璃背着手,一双眼睛探究地将人从上打量到下,仿佛要看出什么端倪来,“那么将军可有看出哪儿不妥?”

只见后者站得坦坦荡荡,回答:“大体并无不妥。”

“哦……”李璃虽然只说了一个字, 但是其中的意思却有些耐人寻味,然后他问,“可要随我一同拜见母后?”

慈寿宫内都是女眷, 燕帝和李璃可进,樊之远却有些逾矩, 不过作为众所周知的怡亲王内人, 拜见太后,从礼数上来说倒也勉强过得去。

五公主回国, 樊之远要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他也想尽快见一见“救命恩人”, 看看她的状况,当面说一声谢。

李璃愿意给他这个顺理成章的机会, 樊之远心下感激,脸上不免带了一丝笑, 道:“听王爷安排。”

李璃的眼睛顷刻间就眯起来,颇为危险地打量着这人,皮笑肉不笑中显露出不悦。

个混蛋,为了见五公主连他内眷都认了,答应得这么干脆,这会儿就不觉得尴尬了?

明明是李璃自己的提议,对方顺水推舟了,反而将他气个半死。

燕帝就在一旁,听得简直莫名其妙,不知道李璃跟自己较什么真,于是问:“阿璃,你们还进不进?”

“进,为什么不进,让某个瞎子好好看一看,谁才是正主!”

李璃说完,抬头挺胸,气呼呼地大步往里走,直接把他家眷给丢了。

燕帝忍不住好奇,终于问了一句:“你们,闹不愉快了?”

樊之远摇头:“并无。”最近的李璃总会时不时地闹点小脾气,樊之远已经习惯了,并且相当的包容。

燕帝的到来,让慈寿宫内热络的气氛暂时一停。

阔别多年,乍然再见,就是燕帝对这个妹妹没有较深的感情,也不禁感慨万千,道了一声:“寿安,真是苦了你了。”

这句话让五公主心酸地笑起来,欠了欠身道:“多谢皇上关心,可如今都已经过去了,大燕强盛,臣妹只有欢喜。”

五公主毕竟不再是当初还天真的姑娘,被选中和亲时的惊慌,离开故土的迷茫和惶恐,在大夏皇宫每一日如履薄冰的艰难日子,哪怕最痛苦时叫天不应的绝望和憎恨也全部埋进了心底,一句轻描淡写的过去了,就再也说不出口。

“以后有任何事,大燕便是你的后盾,这段时间你便住在宫中,皇后。”

燕帝唤了一声,沈皇后立刻起身道:“皇上放心,紫晨宫早就已经收拾出来了,伺候的人手也是精挑细选,必不会怠慢长公主。”

燕帝闻言点点头,接着又看向临安长公主道:“你有空也多进宫陪陪寿安。”

“这是自然,就是皇上不说,我也会不请自来的。”临安长公主握着妹妹的手笑道。

这儿都是女眷,就是要询问大夏之事也不是这个时候,燕帝没有多停留,寒暄几句便准备离开。

倒是李璃侧过头看了樊之远一眼,调侃了一声:“带谢礼了吗?”

大庭广众之下,樊之远是疯了才会准备。

他无语地看着李璃,后者哼笑了一声就往五公主走去,东来手里捧着一个点心盒子亦步亦趋地跟着。

“五姐。”李璃唤了一声。

五公主抬头看他,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

李璃比她小一岁,虽然年岁相近,可是论熟悉,还不如燕帝。

她对李璃是真的没有印象,记忆当中都没有过几面,然而她却知道他,大夏皇宫中讨论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不仅仅是骤然崛起掌握权势,更因为……她的目光侧了侧,落在跟随李璃身边的俊伟男子身上。

方才两人双双对太后行礼的画面她都看到了,心道原来这传闻都是真的,令大夏忌惮不已的樊之远真的跟怡亲王是一对!

她简直惊诧极了,不过周围妃嫔也好,就是燕帝也罢,都神色平常,也就太后脸上多了分嫌弃,却也没有为难,可见这已经是过了明处,稀松寻常之事!

她连忙收起脸上的惊异,对着李璃行了一礼:“七弟。”

“五姐客气了。”李璃笑着,示意东来上前道,“在异国他乡定是想家,阿璃没有别的东西送你,不过是最近在京城发现了家点心铺子,做的是上京城的吃食,我吃过几回,味道很是特别,便带给五姐尝一尝,可不要嫌弃。”

他接过东来的锦盒,递了过去。

五公主微微一愣,不过李璃亲手相递,她自然不好让婢女来接,便笑着接了过来,为显重视,还特地看了看。

锦盒上面有点心铺子的包装,很是显眼。

“粮黍记,好特别的名字,多谢七弟。”说完,她将点心盒子交给了婢女,脸上依旧是那得体的微笑,不见任何异样。

“五姐若是吃得好,就与我说一声,再送便是。”李璃说着还瞥了身边一眼,“说来,还是樊大将军发现的呢。”

五公主不疑有他,直接笑道:“那定然是大将军对七弟的一片心意。”

闻言,李璃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意味深长地回头看着樊之远说:“正是。”

方才的点心盒子,李璃是特意拿过来的,与其说是给五公主,不如是给樊之远看。

硕大的粮黍记三个字贴在盒子上,站在边上的樊之远自然一目了然。

然而五公主的反应却让他感到意外,粮黍记,别人能不记得,曾经时不时的派人往定北侯府送点心的五公主怎么会毫无印象?

她应当非常知道由来才对。

是掩饰太好,还是……

樊之远的眉间渐渐拢了起来,心中疑惑而起。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向来少,一般人也看不出来,只有一直注意他的李璃才能发现他的异样。

见目的达到,李璃便不再多留,说了一句客套话便带着樊之远也跟着向太后告辞。

手上没扇子,有点不得劲,不过看看边上还在凝神沉思的樊之远,李璃的心情又变得极好。

方才那点心不平都没了,还有空说点风凉话。

“你不是说是五姐救了你吗?可我怎么觉得她对你压根就不熟悉,就跟个陌生人一样?亏得我还给你们创造机会,本以为能看到相视凝望,周围无人的感人场面呢。”

李璃侧过头,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唉,远不如对我的关注呀。”

那是自然,樊之远毕竟是外臣,按照礼数多看几眼都显得失礼。而李璃不仅是血脉相连的弟弟,还是掌握着权势的王爷,对他重视,于五公主来说理所应当。

不用李璃多说,樊之远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只是固有的认识让他为此替方才寻找解释,说:“或许她不知道我是谁。”

李璃眉毛一挑问道:“你这沈家远方亲戚的身份谁给你选的。”

“师父。”

“他老人家从乱葬岗里一挖出来就知道要带你去哪儿?而五姐却不知道?”李璃一针见血地问,接着在樊之远另寻借口的时候,自己先递上了一个,“难不成过了这七八年,她忘了自己冒险救过一个人,又苦心安排了个身份?”

想当初如何安排魏澜,李璃可是想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筛选出合适的身份,又沿路派人打点,在定北侯府上下确定自尽之后,才能暂时的瞒天过海。

只是救人容易,消除痕迹却难。

那时候李璃手头上根本没什么得用之人,一切都靠云师父自己动手,直到后来燕帝登基,他开府出去,能培养自己的势力才一次次派人去消抹痕迹。

等一切清除干净,再无疑点之后,李璃才通知师父可以放樊之远出师入伍。

而凭樊之远的能力,在战场上大放光彩是迟早的事。

沈家掌兵权,可是没有拿的出手的将才,有这一层身份在,不愁武宁侯看不见他,定然会大力栽培。

只是武宁侯也不傻,他在提拔之时当然会派人去核实樊之远的身份,而那时能查到的也就只有双亲已亡的远亲子侄,更好掌控,也更让他放心。

其中心力,可谓是用心良苦,哪儿能用一句时间太久忘记这种说法,别说七八年,就是二三十年也不会忘的。

受恩的人不会,施恩的人更不会。

没见五公主之前,樊之远没往这处去想,等到今日一见,说实话,不知道是大夏皇宫里消磨了五公主的所有精神锐气,樊之远是看不出她一点小时候的机敏灵动。

简直换了一个人一样,跟周围谨小慎微,挂着得体却虚假笑容的妃嫔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五公主,如何会是当初勇敢大胆地派人营救,替他安排出入的人呢?

“若不是她,阿璃,又会是谁?”樊之远看着李璃问道。

李璃抬头望了望天,云淡风轻地说:“总归是有那么一个人呗,不然哪儿有你啊?施恩不图回报的总是少数,反正我是做不到那种情操的,不是图利,就是图情,你自个儿慢慢想喽,实在不确定,那你就直接去问五姐呗。瞧她满脸愁绪,郁结于心的模样,这些年过得定然不好,有你这个大将军作为靠山,她岂会错过?”

他说完就往前走去,就溜达着往宫门而去,嘴里哼唧哼唧,心情似乎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