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苏月, 李璃又盯着朱润及小报编者将这一期的百姓心声栏目结尾。
期间蓝舟过来了一趟,苏月之事已了,他便要前往各地开办八卦小报的作坊和分店, 如今是来道别的。
他曾是樊之远贴身的小厮,这几年化名蓝舟走南闯北做生意, 为李璃暗中积攒了丰厚的家底, 开办小报分行这种事,对他来说不算难。
唯一让蓝舟放心不下的便是李璃和樊之远。
如今在外人眼里, 怡亲王和樊将军可是如胶似漆的一对,都睡在一块儿了,好事已成。
可蓝舟知道,还是件没影子的事,外面嚷得再喜气洋洋依旧是个假象呢。
所以临走之前, 他想了想,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王爷,恕小的冒昧, 少爷如今可知道当初救他一命的是谁了吗?”
你俩究竟说清楚了没有?
说起这件事,李璃回想今日那如此明显的暗示, 后者依旧木楞楞的没反应过来的模样, 简直气得他嘴巴都要掘上天了,很不高兴地抱怨道:“我都怀疑当初给的那颗假死药把他的脑袋给毒傻了!”
“啊?”
李璃呼啦啦地扇着扇子:“你说人怎么能够这么蠢, 还是我的眼光有问题?稍微拐个弯不会想吗?难道穿女装的就一定是姑娘吗?打仗也是这样一根筋直楞?”
“咳咳……”蓝舟无语地清了清嗓子,显然, 这纸还没捅破呢。
李璃越说越生气:“就见了几次面,他怎么就那么肯定是五公主, 一点也不怀疑另有其人?谁家公主身边不跟嬷嬷丫鬟,反而跟着一个武功高超的老太监?哪怕当初最嚣张跋扈的二皇姐, 也没这个配置啊!你说说,当初是你跟在他旁边,他究竟怎么想的,难道就不好奇?”
蓝舟被李璃质问得哑口无言,他结巴道:“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可是少爷在京城本就没呆几日,何必多打听后宫之事?问多了,若是不小心传出来,对您的名声也有碍,少爷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一个出不了皇宫的公主,就是有个武功不弱的太监护在身边,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而人不说,魏澜自然也不会多打听,招惹麻烦。
因为那时候的魏澜压根就没想过娶五公主,年龄差太多了。
若是定北侯府还在,魏澜娶得肯定是小两岁左右的大家闺秀,哪怕是三公主和四公主都有可能,小了五岁的五公主,不是婚配对象,魏澜也没有恋童癖。
李璃:“……”所以搞了半天,是他一厢情愿地送这送那,人最多当他一个小妹妹?
似乎看出了李璃的窘迫,蓝舟安慰道:“王爷,少爷那时候对五公主真没什么想法,可作为救命恩人,这就不一样了。”哪怕是小妹妹,那也是刻骨铭心的小妹妹。
“可我从来都没说过我是五姐啊,都是他自己瞎猜。死而复生之后,他难道也不怀疑吗,哪个公主有这种神通广大,还是天天窝在晨平宫里养病,宴会都是半路就撤的那种?”李璃幽幽的目光又瞥了过来。
当樊之远第一次挣得军功,重新回到朝堂的时候,看李璃的目光是那样冷漠无情,却偏偏自以为隐秘地暗中调查五公主之时,他就知道这家伙依旧认错人呢!
白月光是我啊,不是她!
蓝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说来他也挺疑惑,不过定北侯府抄斩之后,他就没见过主子,自然也不知道樊之远被带往北疆,在云师父手下是什么情形。
“这个……王爷,要不您亲自问问少爷?”
李璃表示他会问的。
*
樊之远从武宁侯府出来的时候天色还不算太晚,可见没谈拢,掰的很快。
他是一个干脆之人,李璃让他拒绝,他自没有第二句废话。
不过回府之后却发现李璃已经在了,正倚靠在新铺好的床上。
天气热,衣裳便穿的少,李璃去了外面的罩衫,身上就只有一件雪白的单衣,一根素色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隐约勾勒出细瘦的腰肢。他去了鞋赤脚放在床上,因随意的坐姿,裤腿撩起一半,白皙的小腿就露在外头,直冲樊之远的眼睛。
灯光昏暗,自己的床上躺了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后者还摇着扇子情意深深地看着他。
一时间,樊之远居然有些不敢踏自己的卧房,也不敢看床上衣衫不整的人。
半晌,传来李璃纳闷的声音:“站房门做什么,这儿不需要你守卫。”
“阿璃,你没有回府?”樊之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紧张。
李璃单膝曲起,一手随意支在膝盖上,撑着脑袋,歪了歪:“回什么府啊,咱们不是住一块儿了吗?我东西都整理进来了,将军大人难道还要把我赶出去?啊呀,这天气真热。”
幽幽的声音,丝丝缕缕飘进耳朵,樊之远下意识地动了动喉结,觉得喉咙发紧。
“桌上有凉茶,清热下火,将军哥哥喝一点?”李璃瞥了他一眼,眼里浮起笑意,朝桌上的茶壶抬了抬下巴。
樊之远抬手虚握成拳于唇边,清了清嗓子,不过还是依言摸到桌边坐下来,看似淡定地倒了茶。
只是才喝了一口,就听到李璃道:“别光顾着自己啊,给我也倒一杯。”
他看着樊之远的手顿了顿,然后又翻开了一个茶杯,眼中的笑意不禁加深,在茶杯未满之时,提醒了一句:“送过来。”
那手瞬间几不可见的抖了抖,幸好大将军手下很稳,没溢出茶杯,闹出笑话。
轻轻的传来一声笑,樊之远看到李璃眼底的戏谑,这茶便不知道该怎么送了。
“阿璃,过来喝吧。”樊之远无奈道。
“不,要。”李璃一口拒绝,又翘起了食指勾了勾,仿佛是诱惑又很无辜道,“我懒得走,劳烦将军给本王亲自送过来。”
这总是在李璃跟前伺候的东来南往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而李璃这个衣衫不整的模样也不方便让他人看到。
樊之远一番抉择,心说不过是端茶送水,也没什么,总不能真吃了他吧,再说谁吃谁还不一定。
其实李璃也就这点虚张声势的花架子,对着木头才敢随意口花花,要不然真有真枪实弹来一发的想法,就直接在接过茶杯的时候手抖一下倒翻湿衣,拉过来就直接吃上了。
可惜,樊之远不知道此人的虚张声势。
他送完了茶,立刻坐回了桌边,将自己没喝完的那口茶给下喉,茶水的滋润,瞬间舒服了。
瞧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李璃不禁嗤笑出声,不再逗了,便问:“武宁侯府怎么样?”
提起正事,樊之远便肃了容,正色道:“至此以后,我与沈家分道扬镳,阿璃,你也要小心了。”
李璃并不意外:“那咱们可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樊之远点点头。
李璃眼珠子转了转,然后问:“既然是自己人,那我有个小小的问题,不知道将军哥哥愿不愿意解惑?”
只要不是说那些他不知怎么回答的话,樊之远怎么都好。
“但说无妨。”
“那就好,说来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当初澜哥哥你究竟怎么活下来的,可是谁救了你?”
李璃的问题让樊之远一愣,接着皱起眉来。
李璃见他犹豫的模样,眯起了眼睛:“怎么,在我面前还不能说啊?”
樊之远摇了摇头,神色微沉,眼里带着惋惜和痛心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想报答她,可惜,鞭长莫及。”
“谁啊?”
“你的姐姐,五公主。”
这话李璃从樊之远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怀疑,他是真这么笃定的。
可是为什么呀?
李璃事真的很疑惑,同时他也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是她?”
樊之远将过去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那老太监就是她身边之人。”
“就这?”李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觉得真是荒谬极了!
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哪儿还有心情摆出个诱惑的姿态,双腿一交叉盘坐,拿起边上的扇子就烦躁地扇起来,很想一脚把这人给踢出去,或者打爆他的木头脑袋!
樊之远见他目瞪口呆,还一脸不信的气鼓鼓模样,不禁给逗笑了,于是道:“我知道你不信,可我没骗你。说来我也曾怀疑过,可是最后发现还真是五公主。”
李璃听到这里,转过头,心里无力极了,扯了扯嘴角问:“怎么确定的呀?”
“我问过我师父究竟是谁,他原本还不说,后来我多问了几次,他才明确地告诉我就是五公主,所有的话都跟我记忆中对的上。”
话音刚落,李璃手里的扇子啪嗒掉落下来:“……”
原来是这样,他好想死啊!
他现在只有一股冲动,冲到师父面前,揪起这老头的领子,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而樊之远则继续道:“等我出师参军,发现京城已经物是人非,迁都到了这里,而五公主却早就和亲北上,一切都来不及了,我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可是若另有其人,师父又何必骗我?”
是啊,李璃也很想知道,那老头究竟在想什么……等等!
李璃好不容易重新捡回扇子摇了两下,突然又乍停了,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记了起来——
“阿璃,那小子要是能醒过来,为师怎么说啊,要不要告诉他,是你救了他一命?”准备翻乱葬岗找人,顺便诈死跑路的老太监面对大徒弟如是问。
那时候的李璃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我欠他一命,如今又救了他,就两清了,京城诡谲,还是别将他牵扯进来。以后要不要为定北侯府报仇伸冤,也是他的选择。”
老太监听此,深深一叹,点了点头就走了。
“我脑子真是被驴踢了,为什么那么中二,那么矫情,还两清了,谁忒么跟他两清……”
李璃喃喃之语,让对面的樊之远面露困惑。
而李璃瞧着这人无知无觉的模样,鼻子顿时一酸,又将扇子扔了,然后烦躁地抓起头发来,并发出来难受的“啊啊”声,整个人瞬间处在暴躁之中。
樊之远惊了一下,然而这还不够,只见李璃顶这个鸡窝头,张开手臂一瘫直接仰面倒在床上,扯过一旁的被子闷住头,再缓缓翻了个身,把自己给埋起来,跟个鸵鸟一样,只出了一个屁股和两条白生生的腿。
樊之远目瞪口呆:“……”
“错了,都错了……啊……”模模糊糊的,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哪怕被子再薄,这样的天气下,闷久了也难受。
樊之远回过神,走到了床边,问了一句:“阿璃,你还好吧?”
这一声,让那拱起的被子动了动。
樊之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人闹了别扭,便拉了拉被子道:“天热,再闷下去该中暑了。”
那被子蠕动了几下,从里面钻出一个脑袋,只见李璃瘪了瘪嘴道:“我真是个笨蛋,笨死了……”
那样子真是可怜极了。
樊之远终于绷不住脸,笑起来,抬手摸了摸李璃的鸡窝头道:“你不笨,你聪明着呢。”
能想出用八卦小报来混淆他人视线,暗中慢慢布局,将两大权臣耍的团团转,这样的人怎么会笨?
“真的吗?”李璃追问了一句,一双猫儿眼睛充满着期待。
怡亲王多注重仪容仪表啊,樊之远见到他的每一面都分外讲究,哪有如今这乱糟糟的模样。
不过这样的李璃反而更真是,在樊之远眼里更加可爱了。
“真的。”他认真的肯定。
李璃于是将头顶的被子给掀开,脸上露出笑容来,然后往前挪了挪膝盖,不管自己穿得有多风凉一把抱住樊之远的胳膊,将脑袋靠在这人的肩膀上道:“好吧,我也这么觉得,那应该就是一个小小的失误。所以,将军哥哥,今晚你要不要留下来,咱们一块儿睡,安慰我一下受伤的小心灵?”
有些人得寸进尺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樊之远甘拜下风。
所以他毫不留情地起来,将搭在自己身上的李璃给扒拉开,僵直着身体,带着满面的赤红转身去了隔壁。
哪怕李璃再三强调是纯盖被子聊天,也没挽回他坚定的离去脚步。
看着那绝情的背影,李璃眼中的幽怨简直要凝成实质了!
究竟是不是男人啊!
哪怕是他自己造的孽,也没道理一点也不动心吧?
难道真的是钢铁直男?
得到这个猜测,李璃的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