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骚气起来真的没有女人什么事。这是众位在场的大臣一致的想法。
其实怡亲王在昨日接大军回城的时候, 那骑在白马神驹上的模样已经令人眼前一亮,移不开眼睛。一看就知道乃是精心打扮,专为了迎接心上人而准备, 普一出场,就惊艳四射, 引动全城, 让百姓们纷纷尖叫。
大燕富硕,京城之地风流才子比比皆是, 除了满腹才华之外,都比较注重自己的仪容仪表。
经过昨日,李璃的发髻乃至身上悬挂摆放的配饰都已经落到了有心人眼里,瞧着怡亲王这光彩照人的模样,很值得让世家公子们纷纷效仿。
不过为显庄重, 体现对樊大将军的重视,他是穿着蟒服去迎接大军的。朝廷制式的衣裳,哪怕再如何巧妙的搭配打扮, 还是偏于稳重,就是那股仙气, 都带着浓郁的尊贵。
所以今日, 他将风格一换。
既是赴宴,再见心上人, 自是怎么好看怎么来。
只两侧衣袖绣了四爪金龙来体现身份的流云广袖暗纹长袍,缓缓地经过平整的青石地面, 温润光泽的白玉冠下是毫无瑕疵的俊美脸庞,眸光淡雅清澈, 微红的唇色,嘴边含着浅浅笑意, 纤白修长的手指轻握一把小巧玉质折扇,在晚宴灯火微暗的光芒下,依旧白的晃眼。
李璃身材颀长优美,徐徐走来,极尽温雅,轻柔的白袍锦缎,衣摆如轻云随着缓步微微飘动,恍若谪仙一般。
与昨日一比,仿佛是天外来客,今日来赴的是蟠桃盛宴。
其实若是地上干冰铺一下,弄点仙气袅袅出来,李璃觉得他的出场效果会更震撼一点。
不过好在,就目前这样,已经看呆了一帮文臣武将。那些从边关回来,三年来只见过糙汉子,不见一朵娇花的樊家军众将,是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要说与李璃接触最多的,不是这帮大臣,而是燕帝,皇后及贵妃,可平日的李璃好看归好看,总带着几分顽皮烟火气在,如今这么连根头发都带着一股儿仙味的实在是第一次见到,实在让他们看傻了眼。
除了内侍,这里在座的哪个没有家室,各个不是断袖,可偏偏看到这样的李璃却难以移开眼睛。
这从头到脚都完全无缺,俊美的不像话的模样,不用说都是为了……所有的人仿若心有所感一般齐齐望向了一旁的今日主角——樊之远。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后者面无表情。
居然一点也没被惊艳到!
忒么还是个男人吗?就是妃子们见了也得暂时忘了上面的皇帝啊!
见着自家将军无动于衷,樊家军众将彼此互相看了一眼,捶胸顿足之余纷纷扼腕叹息。
完了完了,他家将军果然得孤独终老了,这压根就是根木头,还是不可雕的呆木头!这么大的一个美人站面前看不见?
不过不管他人怎么想,樊之远只是平静地垂眸喝了口酒。
酒液顺着喉咙缓缓咽下,才平息了他心中突然而起的震动,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在看到李璃的那一刹那,他有瞬间的失神。
樊之远的举动其实挺不给面子,明人眼里都知道李璃这般是给谁看。然而瞎子都能给出点反应,樊之远却压根不在意,未免有些伤人。
此等尴尬的境地,哪怕李璃再怎么不要脸,众人也替他难堪。
燕帝的眼中明显露出了怒意,可是面对樊之远,他又深深忍耐住了。
不过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等到今日宴罢,他一定要劝说李璃别吊死这可榆木上,哪怕娶妻生子也比这强!
可惜他们似乎低估了怡亲王的脸皮。
作为八卦小报的大靠山,四年来被各种问候祖宗的信件轮番轰炸,这点阵势他压根没当回事儿。
山不就人,人就山呗。
李璃跟别人不一样,他的目光就只盯着樊之远,后者就是再镇定,那一瞬间的失态他还是看见了。
于是眼里的笑意不觉加深,带着脚步就走了过去。
“樊将军。”他连这嗓音都清润润的好听。
樊之远见他到了跟前,只得起身抱歉回礼:“王爷。”
“本王好看吗?”
樊之远:“……”他真是低估了李璃的难缠程度,其实有话好好说,哪怕就是结党营私,商量不臣之事也可以在无人之时坐下来谈,真不必牵扯这乱七八糟的关系中。
“怎么不说话?”李璃歪了歪头,眼睛里带着无辜,又仿佛执拗地就想要一个答案,“好不好看呀?”
樊之远终究不是瞎子,再三追问之下,他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春风化雨不及李璃脸上的一抹盛开的微笑,仿若是从心底涌现的喜悦。不过是一点肯定,就让这位任性的王爷这么高兴,让周围看得人不免心里唏嘘。
这真是喜欢惨了呀!
可同时他们不免同情李璃,喜欢谁不好,非得将一颗痴心落在这个冷冰冰的石头上?
捂得热吗?
哪怕比常人更知道李璃的狡猾,已经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的左相和武宁侯,也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痴男怨女世间何其多,再聪明剔透之人一头栽进去也难以出来。
李璃似乎满意了,不过他的脚跟才转了方向,忽然又回过头笑问:“对了,樊将军会下棋吗?”
李璃的问题让樊之远皱眉,而这位王爷顺杆爬的本事他也领教过,未免纠缠,他干脆一劳永逸道:“臣技艺生疏,不会。”
“呀,那真是太好了!”李璃一听立刻惊喜地拍了一下手。
在众人不解之中,燕帝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就听见李璃笑道:“不会最好,我棋艺差得很,也就只能跟新手玩玩,我来教你呀。”
樊之远忽然之间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其实会下棋,真不用教,就是不知现在改口李璃又会拿什么话堵他。
想了想,他还是道:“王爷不必费心,臣对棋艺并无兴……”然而樊之远还没说完,就听见李璃自顾自道,“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待会儿晚宴之后,阿璃就来找你。”
樊之远整个人都不好了,眉间紧蹙,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人,这是听不懂拒绝的话吗?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樊将军,阿璃这厢提前多谢款待。”李璃眼中闪着光,见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于是又笑眯眯地说一句,“大将军别忙着拒绝,不妨看看阿璃的诚意?嗯?”
他狡黠地眨眨眼,说完一溜烟地跑到了对面,安安静静又乖乖巧巧地坐到自个儿位置上,一副满心期待的模样。
樊之远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李璃直接对着燕帝道:“皇兄,庆功宴呢,赶紧该封赏的封赏啊!”
说完,双手托着腮,一双微微睁大的眼睛就这么无辜又开心地望着他家眉毛拧成川字的大将军,那喜欢遮都遮不住。
进门时候的仙气这会儿变成了痴情稚气和傻气,让人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樊之远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位怡亲王似乎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此时若他再拒绝,大庭广众之下,怕是要真的要将这个不知藏了多少面的怡亲王给得罪了。
田伯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少爷若是想弃了沈家,倒是不妨可以看看这位笑王爷,至少观之怡亲王,做事虽然邪性可还算周正,也有手段。”
樊之远转动手里的酒杯,眯了眯眼睛,最终还是默认了,心说既然要来,那就来吧。
*
燕荆五州重回大燕,就如武宁侯所说,虽离封上一侯爵似乎还差了一点,但是往上跳一个品级却是足够了。
樊之远本是二品定远将军,如今升一升便是一品定国大将军。
武将靠军功实实在在说话,这事就是左相也阻止不了。
除了樊之远以外,他手下的副将也都以此往上升,可以说,如今樊家军已成为大燕最强大的一支军种。
然而可惜的是,他乃沈党,整个大燕都知道的武宁侯嫡系。是以除了沈家一派高兴以外,别人的眼中皆是晦暗不明。
就是燕帝,都忍不住望向了他的弟弟。
虎狼又添一臂,收权的道路似乎又艰难了。
然而李璃却没有感受到他兄长的忧心,他全程就托着下巴,目光盈盈地望着对面,仿佛因为对这封赏引起的暗涌无知无觉,犹如昨日所说,忙着眉目传情。
眼里心里都是樊大将军,看不见其他。
不过也被燕帝一言以中,他那秋水如波般的情谊持续不断地传向对面,却收不到反馈。
人樊之远根本没搭理他。
不过显然李璃并不在意。
歌舞进入大殿,伴随着悠扬的乐曲,曼妙的女子翩翩起舞,通过这柔弱的身段,他就这么看着,仿佛要将三年的思念都给望尽眼底一般。
庆功宴从开始到结束,李璃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对面的人影。
相信经过今日,再也不会有人质疑怡亲王对樊大将军的深情了吧。
虽然一直未曾回应他,可是他的樊将军也没敢抬头端端正正地看一眼前方,似乎生怕跟李璃火热的视线胶在一起,很明显的在逃避。
李璃拿起玉扇,熟练地展开,掩住了翘起的唇角。
*
这场席宴最终在李璃不断催促他皇兄尽快结束的目光下散了场。
樊之远根本无需多问,他一起身,对面的李璃就已经笑眯眯地站在他旁边了,显然这位是真打算跟他回将军府。
樊之远不得不问上一句:“王爷何必如此着急?”
他会在京城常住,就是明日白天登门也无妨。
然而李璃却垂眸低低一笑,脸颊微红道:“盼了上千个日夜,才将将军盼回来,自是想与将军多多相处呀。”
边上是不断从他们身边离开的朝臣,一个个用揶揄的目光瞧着他俩,似乎已经默认了这一对。
樊之远耳清目明,还听到了一句。
“这就登堂入室了呀?”
“是说呢,才两天,连樊将军这样的人物也栽了。”
“这位小王爷的手段厉害啊!”
……
樊之远:“……”他默默地看向李璃。
后者正期待地看着他,兴致勃勃地催促道:“走吗走吗?我教你下棋,咱们秉烛夜谈可好?正好,顺便明日参观一下将军府邸,毕竟将来也算是本王另一个家了。”
路过的副将卫平:“……”
路过的竖起耳朵听着的霍先锋:“……”
路过的一言难尽的左右两翼将军:“……”
刚不是还拒绝的吗,这么快就好上了?
他们面面相觑之后,最终给了樊之远一个认命的眼睛,接着屁颠屁颠集体溜了。
樊之远忽然有点心累,干脆也不推拒了:“回去说。”
他大步流星而去,觉得今晚也好,他跟李璃之间必须要好好地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