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李璃此人,荒唐和不着调都是虚的。
滑不留手,左右不沾倒是真的,除了喜欢樊大将军喜欢的入魔以外,似乎没啥弱点。
威逼利诱皆不行,这就有点麻烦。
一直过了三日,众纨绔打道回府之时,沈玉凌也没劝说李璃将此事登到下期小报上。
不过显然,武宁候比沈玉凌有手段,也没个忌讳。
这一期的小报已经刊印发行。
头条《你不得不看的秀女大选一二件事》,果然让那些抵制小报的女眷们重新落回了目光。
这次的秀女大选就是为了给皇帝选妃,很多大臣家中若是有适龄的姑娘,不管想不想都在暗暗使劲,打听着燕帝的喜好,以及太后和两宫的意思。
而李璃亲自撰写的这篇燕帝专访,简直就是想瞌睡了送枕头,再贴心也没有了。
谁都知道八卦小报只说事实,不玩虚假那套,怡亲王亲自从皇帝口中问来的自是千真万确。
想留在宫中伴驾搏上一搏的,都会照着皇帝的偏爱去打扮,言行举止也会注意起来。
若不想留在宫内,希望被刷下来的,自是朝另一个方向跑。
只是当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众人还是不免感慨一声,看样子这次选秀脱颖而出的定是周家四小姐了,这完全是照着帝王的喜好而去的呀,想不被宠爱都难!
爱慕这位四小姐的诸位公子才子,不免扼腕叹息,但是跟皇帝抢人,哪怕这位陛下受权臣桎梏,也没人有这胆子。
跟当初的贵妃一样,周家细心栽培的女儿就是为了此时此刻,能成为宠妃,便更大几率地生下皇嗣,自然乐得将姑娘送进宫去。
当然,八卦小报的嗅觉比普通人敏锐的多。
早在这篇文章刊印之前,就已经跟周敏儿用惯的胭脂水粉铺子,制衣布庄,首饰银楼,甚至是常常光顾的书斋和多宝阁都达成了广告生意。
一时间,京城不管选不选秀的姑娘们都纷纷涌向了这些铺子,让这些铺子狠狠地大赚了一笔,瞬间打响了知名度。
同时,八卦小报的广告栏目也变得火热起来,无需蓝舟亲自前去谈判,自有生意送上门,甚至还排起了长队,光预收款就无比丰厚。
至于头条下的那篇钱家夫妻的案子,待看到报道最后之时,不少人心里都不是滋味,不过却也不意外。
“任何罪犯,哪怕是众所周知的十恶不赦,也当按照律法制度,以证据为论。”
文章的最后一句,虽然解释了俞世洪无罪释放的原因,却也点出了其中的无奈,令人唏嘘不已。
因为没有证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凶手逍遥法外,推出走狗来平息怒气,最后用银子封住苦主的嘴……
只能说高官厚禄面前,平民老百姓真的是太过渺小无力。
看得令人沉重。
只是本以为这件案子就此结束,没想到在小报发行的第二日,外头却忽然流出了一个奇怪的传言,说是钱王氏虽含恨而死,却将凶手的随身玉佩生吞进了腹中,夜化厉鬼驱使仵作给剖了出来,只要找出玉佩的主人是谁,便可断定谁凌辱了她,逼得钱家家破人亡。
这传言牵扯到了鬼魂,不免带了丝惊悚的神秘色彩,不过也因此令人好奇,街上就广为流传开了。
人们虽然将信将疑,然而毕竟说的有鼻子有眼,纷纷猜测真假,甚至前往求证。
当然,京兆府以此案还有颇多疑点,不便多透露为由,一字未说。不过人们倒也不泄气,反而纷纷写信给了八卦小报。
要说这京城之中发生了什么事,哪怕芝麻绿豆的小事,也逃不开八卦小报记者的眼睛。
李璃回到府里,还没坐下喝上一口茶,朱润便带着厚厚的一叠信件匆匆赶来了。
“王爷,都在问咱们小报,钱王氏腹中的玉佩是真是假,这……该如何作答?”
朱润面色着急,可见这两天他已经被这个消息弄得焦头烂额,心说也不知道是谁传扬出去的。
始作俑者怡亲王淡定地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奔波回来干涸的嗓子,然后抬起头来一看,顿时乐了:“这么多来信?”沈家的速度还挺快的。
“可不是嘛,还有亲自登门要个说法的呢?特别是那些书生……”朱润说到这里,叹道,“唉,春闱将近,好些个书生聚在一块就喜欢谈论这些,瞧那正义凌然的模样,似乎咱们这儿若是肯定这消息,就要联合起来给钱家主持公道。”
李璃一边拆信,一边解释:“读书人还没进入官场,大多还是热血耿直的。俞尚书可是这次春闱的主考官,他儿子若真的做了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还被砸实了,你说这些读书人可甘心?拜这种人为座师,简直是污辱了圣人门庭,枉费一腔热血正义。”
朱润的表情皱成了一团,他看着读信的李璃,小心问道:“那咱们下期可要刊登上去?”
李璃一目十行,看得很快,翻了几份之后,就将信都丢到一边,反问他:“你说呢?”
“这小的哪儿能拿这个主意?”朱润为难,然而想想那惨死的钱家夫妻,不禁舔了舔唇道,“不过王爷,这么大的事儿,外头都传开了,咱们小报记者号称无孔无入,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下一期不刊登,显然并非不知,而是不愿,就给人以明哲保身,同流合污之嫌,这……怕是对您和小报的名声有碍呀?”
李璃一听,顿时哈哈笑起来,惊奇地问:“咱们八卦小报还有名声可言吗,不是早就遗臭万年了?天天被人家问候祖宗十八代呢!”
然而这话朱润不爱听了,他辩称道:“王爷,这骂归骂,可咱们小报有事说事的名声在京城还是很响亮的。您怕是不知道,小报如今可有一批忠实读者跟随,他们可是对小报信服着呢!就前两期,报道了这件案子之后,有不少人写信夸赞咱们敢说实话,敢说真话,乃是京中一股清流!这是对咱们的一种肯定啊!咱们小报的编者被骂了这么久,头一回看到这些信可是激动了好会儿,比收到工钱还高兴!对了,王爷怕是不知道吧,还有人特地给咱们寄线索,说是案发之后,那发现王珍尸体的河边常常有陌生人在附件找东西,如今想来怕就是俞家在寻那枚玉佩!这前后可就对上了,这人匿名,摆明了不要银子,就是为了让咱们登报,好让更多的人看到真相……”
朱润激动地洋洋洒洒一席话,等一回头就看见李璃托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瞧着自己,才面有讪讪地收了话,很是忐忑的模样。
“看不出来,你还挺热血的。”李璃这话不见高兴也不见不高兴。
朱润只能赔笑:“小的也是个小老百姓,对钱家比较同情,若是能将凶手绳之以法,自然是高兴的。不过王爷见识比小的广博,定然比小的考量周全,小的多话了。”
“本王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好不容易被表扬了一回,怎么着也不能砸了咱们小报的名声,所以……听你的吧,赶紧写,下期更换头条还来得及。”
李璃笑眯眯地落下一句准话,朱润顿时高兴极了,响亮得应了一声,才兴匆匆地离开。
等他一走,李璃看着桌上余下的信,不禁低低一乐,问道:“这接下来又会是谁呢?”
话音刚落,管家匆匆而进,禀告:“王爷,礼部尚书俞大人求见。”
“啧……”李璃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请他进来吧。”
礼部尚书俞自成是左相一手提拔而起,乃是铁杆的左相派,作为一部尚书,也是中坚力量。
他为人虽一般,不过倒也没什么大把柄,除了那来讨债的儿子。
俞世洪是他的老来子,放在老家由老夫人养着,自是宠爱过溺,老子官做得够大,便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打杀个人总能有人摆平,是出了名的小霸王,是以到了京城依旧如此。
上一次犯事的时候,俞尚书将儿子送回老家避风头,曾恨铁不成钢地预言自个儿迟早要交代在这混账东西手里。
没想到一语中的,这刚回来便又惹了大祸。
好不容易摆平了,没先到那随身不离的要命证据被剖了出来,如今闹得人尽皆知。
在春闱这关键时刻,俞尚书终于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