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为师兄解战袍[26]

似察觉有人看他,姜临川往阁楼这边看来。

玄微真人大大方方站在窗前, 只不过脸上戴着面具。

姜临川认出来, 但没多看,随前来接应的人离开码头。

江南官场已经成为一个整体, 这是数百年来门阀世家的经营。

姜临川以舟车劳顿之名推辞了晚上的聚会,傍晚, 等来玄微真人。

“师父。”姜临川向玄微真人行礼。

“不错。”玄微真人近距离看姜临川, 越发赞叹。

同龄人, 他就没有见过比姜临川更出众的。

“王廷死了没有?”姜临川问。

“没, 被我的人控制了起来。失忆了, 不知真假。”

“就连师父也看不出来?”

“无论真假, 都不重要。这等人, 有甚可看?”玄微真人端坐, 神色平淡。

他本就是个极高傲的人。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玄微真人问。

“我想见王廷。”

“若你要用他,我可以找人冒充。”

姜临川摇头。

玄微真人便带他去见王廷。

南方多水泽,王廷被困在一座孤岛上,每隔三日,会有人用小船运送物资过去。

姜临川进去时, 王廷一脸防备,眼神迷茫, 惊问:

“你是何人?”

【王廷怨气值加80】

【王廷怨气值加90】

姜临川一笑,淡淡道:

“我是锦衣卫指挥使姜临川,特意来接你回宫。”

王廷诧异, 难道姜临川真的来救自己了?

却听见姜临川接着说:

“王公公,您隐瞒自己的身份,潜伏后宫多年,陛下说了,只要您愿意净身,一切既往不咎。”

【王廷怨气值加100】

王廷愣住。

“上,给王公公净身!”姜临川一挥手,身后跟着的锦衣卫下属立刻把王廷按住,扒他裤子。

玄微真人愣住,忍笑。

“放开我!放开我!”

王廷开始挣扎,然而他重伤未愈,反而把伤口给挣裂了。

【王廷怨气值加150】

【王廷怨气值加200】

姜临川身边带着的人,这段时间都被他收服,唯命是从,且只认姜临川为主。

王廷被摁住,裤子也脱了,眼看那锦衣卫就要拔刀,他纵使再忍辱负重,此刻也顾不得了,喊道:

“姜临川,你要干什么?”

姜远之皱眉问:

“王公公,你不愿回去?京中的事,你都忘光了不成?”

“姜临川,本官没失忆,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若是陛下问起,就说你伤到了特殊部位,承受不住,便把过错推在我身上,你说,陛下是信你还是信我?”姜临川问。

王廷一时间呆住。

和景文帝没有关系吧!不管他信谁,要是自己被净身了,难不成还能拼回去?

“你有什么目的?我们可以商量一下……”王廷瑟瑟发抖。

这种被刀比着命根子的感觉并不好受。

男人总有一样东西,不能轻易割舍。

姜临川到底是什么魔鬼?

这大概是王廷最好说话的时候了。

果然,要分清主次矛盾,紧抓要害。

“小侯爷,我平时做的一切都是陛下授意的,不是有意针对你。”

“我知道。”姜临川声音平淡,然而音色实在清冷,完全与此情此景不相符。他问:

“王大人,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我想活。”

王廷在这里困了一个月,每天提心吊胆,等着景文帝的救援。

当他发现来的是姜临川时,就觉得不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好,你把他杀了。”

姜临川挥手,下属立刻拖出一人,正是景文帝派来救援王廷的另一心腹。

“你们二人只能活一个,或者一起死。”

“是。”王廷垂头。

思考反杀的可能性。

他很快发现并没有,周围全是姜临川的人。

被捆住的那人见姜临川夜里出门,偷偷跟上来,被姜临川抓个正着,堵上嘴,一路拖到这里。

他双眼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也实在不懂,为什么他不如王廷?

怨气值+80+90+100……

王廷提刀结果了地上那人,双膝跪地。

“愿为小侯爷犬马。”

“不错,倒很识时务。高大人在铲除水匪时不幸殉职,记住了吗?”姜临川居高临下,问。

“记住了。”

“人心易变,不可轻信。”玄微真人对此并不认同。

他觉得杀掉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王大人上有老下有小,想必很惜命,我也不会让你做什么,一切照旧便是。”

“这高大人多次冒犯我,死有因得。”

姜临川不甚在意。

“属下一定会谨遵教诲。”王廷完全不敢上报。

姜远之坐拥八十万兵马,如今麾下又出了一个将才,后继有人,谁人不知?

“不知王大人调查出了什么?整理一番再回京罢。”姜临川随口道。

“是。”王廷不敢多言。

等王廷被带走安顿好,玄微真人与姜临川两人禀退旁人,商议朝事。

灯下,姜临川把玩白玉杯盏,漫不经心问:

“师父如此处心积虑,是为了什么?”

“替当初的太子殿下报仇吗?还是扶持师兄上位?”

“你都知道了。”玄微真人有些诧异,问:

“是远之……还是自己查出来的?”

“当然是自己查出来的,丞相说师兄像故人。”

“我也知道,师父是昔年名震天下的林公子。”

“你如何想?”玄微真人并不紧张。

他让云清淮与姜临川交好,有借姜家之势扶持云清淮上位的意思。

姜远之对此持默认态度。

这些年师兄弟二人情同手足,不管怎样,姜临川都不会背离他们。

“我觉得师兄不适合那个位子。”

玄微真人闻言,看了姜临川一眼。

也许是之前王廷杀人时的血溅到了姜临川衣服上,屋内仍然能闻到极淡的血腥气。

姜临川坐在灯下,笼在暖光里,面无表情,眼神十分偏执,带着莫名凶性。

仿佛不赞同他的话,不同意他的意见,就会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

所有汹涌的情绪,都压抑在平静之下。

堪称完美的皮相下,困着狰狞恶兽。

玄微真人细看小徒弟的脸,一时间竟有些陌生,便觉得是这几年在宫中抑郁所致,语气温和下来:

“是。不过他有你相助,便能坐稳,你师兄那样傻,你总不忍他被人欺辱。”

“师父说这话当真偏心,若我想要呢?”

姜临川一笑,然而这笑莫名阴郁,反而觉得他情绪已经在爆发边缘,声音都沉下来:

“我想当皇帝,师父同意吗?”

“为师不想看看你二人起争端,如果清淮同意,那为师也同意。”

“哦。”

姜临川沉默下来。

其实玄微真人已经表了态。

云清淮什么时候没听过姜临川的话?

别说是皇位,就算是他的命,只要姜临川说要,云清淮怕也不会犹豫。

“清淮虽然一根筋,心中尚有仁义。为师希望,你能不负初心。”

“我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为师想帮清淮报父母之仇,平冤昭雪。此生大半精力都用来策划此事,确实对你有所亏欠。”

“临川想当皇帝,这很好。师父前半生帮他,后半生助你。以后莫说师父偏心了。”

玄微真人定定看着姜临川,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头。

“多谢师父。”

“嗯。”玄微真人笑了笑。

“师父只想着别人,自己没有心愿吗?”姜临川问。

“你们不是别人。”

“你和清淮好好的,为师别无所求。”

“一定。”

经过一番交谈,仿佛彼此间再没有秘密,气氛轻松下来。

王廷随便找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证据,与姜临川一起打道回府。

玄微真人继续推动江南官场,上折请立太子。

王廷这一路眼见姜临川行事缜密,运筹帷幄,渐渐收心。

反正已经上了贼船,还能怎样?

京中,景文帝终于迫不住压力,立皇长子平王为太子。

立太子后,却立刻夺了太子的权柄,以他不友爱兄弟为名,将他拘在宫里。

又多次夸奖贤王,似乎有改立太子的趋向。

一时间风起云涌,两方人马,斗得你死我活。

景文帝听说高大人死了,生了一阵气,又听说王廷和姜临川一起剿灭了水匪,赏赐一番,让他们平复京中乱象,尤其是,结党营私。

这个实在简单,光看胆子大不大。

两方争斗之时,互相捏住对方痛脚,使劲攻击。

贤王听见风声,立刻给姜临川送了一份厚礼,要求他严惩京中纵仆行凶、卖官鬻爵之人。

主要是太子那一系的。

姜临川高高兴兴收了礼物,又请示过景文帝,带着一群锦衣卫,查抄搜府,涉事人员,一律抓进诏狱。

当夜,哀嚎惨叫之声就没停过。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狱卒,十分擅长审讯,可以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见姜临川有兴趣,还掰碎了讲,哪个部位痛感强,怎么审讯只痛不死,怎么快速让对方崩溃……

姜临川学了很长时间的医学知识,只不过非常零碎,不成系统。又跟随玄微真人学毒术,如今总算有实践的机会,一时间兴致勃勃,将诏狱里的人逼得苦不堪言。

他一面实践自身医术,熟悉人体器官,一面疯狂薅羊毛,每天都收获满满。

旁人看见姜临川是很害怕的。

就连一些老狱卒也忍不住心中发毛。

姜临川动手审讯时,现场已经足够恐怖,他总是认真而专注,时不时露出满足、喜悦的笑容,病态而偏执。

官场上混的人,多少有点毛病,随便抖落几件,都能在菜市口的狗头铡上死十个来回。

无论姜临川下手多狠辣,景文帝都听之任之。

这可不是他授意的,是姜临川自寻死路。

贤王春风得意,太子气急败坏。

太子幕僚灵机一动,建议道:

“不如我等也给小侯爷送一份厚礼,把贤王那边的罪证一道送过去?”

“送送送!赶紧的!”太子憋屈至极,不得不忍住。

很快,姜临川又带着锦衣卫,抓了一批贤王党派的新人关进诏狱。

景文帝对此表示欣赏,称赞姜临川铁面无私。

两方开始进行拉锯战,唯有姜临川坐收渔翁之利。

在景文帝看来,这一切是王廷在内引导,既能消耗太子和贤王的力量,又能将姜临川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姜临川玩得很投入。

他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在京中的恶名已经能止小儿夜啼。

每次太子或三皇子来问责,他都把锅甩给景文帝。

天子授意,莫敢不从,谁不想当天子呢?

年末宫宴,太子逼宫。

景文帝暴怒,贤王挺身而出,怒杀太子。

一时间万籁俱寂,惟余汩汩水声。

姜临川斟酒的声音引来旁人瞩目。他恭敬行礼,笑问:

“舅舅,逆贼已被诛杀,此宴如何?”

“继续。”

景文帝实则心里大舒一口气。此事姜临川早已上报,今日算是守株待兔。

那种莫名的空乏和哀痛,很快在美酒的作用下,消散无影。

贤王收起带血的配剑,被景文帝赞了一声忠孝两全。

伶人被吓得半死,不得不重整笑颜,轻歌曼舞。

赤足所踩的地毯上,还沾着太子未冷的血液。

歌舞升平,所有人心中惴惴,不敢多看最上首的景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