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听我说……这就是个误会,我只是想……”沈如婳上前,想要拉住谢应迟解释,却被青年抽出的剑挡住。
谢应迟目色幽深:“按门规当鞭责百下,逐出师门。”
沈如婳瞳孔骤缩,心中忽然有些发酸,她强忍着怒火,不可思议道:“师兄就这么不相信我?临越说什么你就相信?我说什么你就不信?”
谢应迟平静道:“我只相信所看的。”
“既然师兄不信……那我也没有再解释的必要了。”沈如婳朝前走了一步,哽咽道:“师兄就按门规处置师妹吧,我走后请师兄照顾好爹爹,他日夜操劳,我却天天惹他心烦……我走了爹爹以后就能少点烦恼,大师兄也不用见到纠缠于你的师妹,师妹师弟们……也会开心的吧。”
沈如婳将眼底的泪忍了回去,她绕过谢应迟身旁朝门外走,“师兄,师妹自请去戒律阁领罚。”
谢应迟拿着剑的手指握紧,在沈如婳踏出门外时,开口道:“慢着。”
沈如婳顿住了脚,“师兄还想训斥师妹什么吗?”
谢应迟拿着剑柄的手指泛白,青年蹙着眉将目光移向地上的鲛人。
嬴浮水未发现谢应迟冷凝的目光,他此刻有点走神,目光全落在门外沈如婳的身上。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发现了沈如婳身上的无助。
他一定是眼花了吧,像她这种恶女本来就是活该……
谢应迟的声音自上方响起,“师妹,这件事与你无关,一切都是这个鲛人勾引你,你中了此妖的魅术,他不可再留。”
嬴浮水蹙起眉,抬眼的瞬间看见谢应迟眼底的冰冷。
一袭白衣冷然的青年将手中伴着寒光的剑对准了他。
嬴浮水没有半点慌乱,他与谢应迟对视了一瞬,眼中泛起讽笑。
没想到沈如婳这样的女人,竟然还能有那么多人瞎眼看上了她。
站在门口的沈如婳微怔,扭头便看见谢应迟将剑对准了地上的鲛人,“师兄,你竟然不信我为何……”
“不想让师父伤心,杀了他此事便不会有人再知道。”
沈如婳身子微颤,她有些震惊于谢应迟的行为,师兄在所有人面前一直都是刚正不阿的,明明不信她,却还要维护她?
容不得沈如婳奇怪,身后的谢应迟毫不犹豫抬剑便朝嬴浮水刺了过去。
识海内响起金回的叫声【如婳快阻止他啊!女主不能死啊啊啊啊……】
沈如婳来不及多想,她自然知道嬴浮水不能死,他可是女主,若死了这个天道构建的世界就会陷入混沌,所有人都会成为女主的陪葬。
在剑尖朝鲛人刺过去的刹那,沈如婳几乎是拼了命冲过去。
她甚至来不及拔剑,直接扑在了鲛人身上死死抱住对方。
刺出的剑尖骤然停下。
空气仿佛在沈如婳这样的举动中静止了三分。
嬴浮水的瞳孔骤颤,大脑空白的一瞬间,他仿佛嗅到少女发丝中的清香,以及她因紧张而跳动的心脏。
他构陷了她……她为何还要救他?
谢应迟握紧剑柄,声音愈发寒冷,“师妹,让开。”
“我不让!”沈如婳死死抱住嬴浮水,紧张道:“既然师兄认为是我主动与妖苟合,那便惩罚我,师兄不是自诩公正的吗?难道要包庇我?”
“小婳……你在同师兄置气?”谢应迟蹙眉道。
沈如婳死死抱着嬴浮水,悬在少女眼眶的泪还是掉了下来,落在鲛人白皙的肩上。
那滴泪格外温热,让鲛人瞬间绷紧了身体。
谢应迟最终是松了手,青年闭了闭眼叹声道:“既然你舍不得他,那便你自己受过吧。”
“师父如今闭关我不能禀告,但你是师父唯一的女儿,他定舍不得你,念及未铸成大错,便罚你去戒律领罚吧,由我亲自执行。”
沈如婳吸了吸鼻子,朝谢应迟鞠躬道:“谢师兄。”
嬴浮水看着眼含泪水的少女离开,眼中划过异色。
他顿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良久伸手抹了抹肩上的水滞。
那滴泪余温尚在……
嬴浮水的心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来到戒律阁。
谢应迟他没有选择用鞭刑来惩罚沈如婳。
毕竟这鞭刑内注入了灵力,一百鞭就是尚已金丹期的他也需要许久修复身体。
谢应迟选择了掌刑。
掌刑比鞭刑轻,却也能让受罚着吃痛半月,吃受教训。
沈如婳跪在谢应迟面前忐忑地伸出掌心,从小到大,她也犯过不少错,顶多是被爹爹用鞭子轻轻抽了两下,这次要被掌罚三十下,她还是害怕的。
谢应迟拿过玉尺,青年蹙眉了两秒还是下了手。
玉尺拍打掌心的声音持续响起,不一会儿少女的手心就被打到红肿,再到一片血迹。
至始至终,沈如婳都咬着唇不发出一丝呜咽。
饶是眼睛憋到通红,她也不愿落下一滴泪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三十尺打完,沈如婳的手已经痛到没有知觉,她勉强撑着站起来,苍白的小脸朝谢应迟鞠躬:“师兄我先回去思过了。”
谢应迟看着沈如婳脚步踉跄地走了出去,他下意识伸出手叫住沈如婳,但开口的话很快又咽了回去。
目送少女的背影消失,青年的淡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出了戒律堂,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了。
沈如婳来时路上便投来许多师兄弟们好奇的目光,如今出来,众人看见她手心的伤自然明白了什么。
人群中,有弟子呢喃道:“瞧瞧吧,大师姐果真又犯事了。”
“大师姐整日嚣张跋扈,许是又是做了什么错事被师兄发现了,活该。”
沈如婳朝那嘀咕的弟子投来一记寒光,饶是已经虚弱,她仍紧能露出獠牙般的面容化作身上的保护。
“谁再说一句,我不介意再领一次罚。”
嘀咕的弟子瞬间闭了声。
沈如婳走了几步,人群中一个身影冲冲跑了过来。
沈如婳原是奇怪谁还会关心她。
等那人跑的近了,才发现是临越。
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临越。
临越的没发现沈如婳眼底的厌恶,匆匆忙忙跑过来看见沈如婳掌心的伤时,震惊道:“大师兄罚你了!”
“师姐,我带你去药阁包扎包扎。”临越作势就要上前扶住她,沈如婳迅速侧身躲过他伸来的手
她冷冷地看着临越,笑道:“不是你跟师兄说我和妖奴做了不见光的事吗?我现在受罚如你所愿啊,现在假惺惺来关心我?”
临越神色慌张道:“不是的师姐……临越从来不想师姐受伤……临越只是害怕师姐被那个妖奴魅惑了………”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担心,滚开!”沈如婳气呼呼地撞开挡在面前的临越,抬脚离开。
身后传来临越咬牙切齿的声音,“师姐!你从来都不会这么关心一个人……现在竟然关心一只妖……甚至为了那妖不惜自己拦下罪责……”
沈如婳懒得搭理他,脚步加快朝暖玉阁走。
临越望着沈如婳的背影,眸色渐渐发红,小师弟攥紧拳头,自言自语道:“一定是……一定是那个鲛人给师姐下了魅术……一定是这样的……”
沈如婳没想到自己这么吃不得苦。
不就是被打了三十掌,她走着走着身子逐渐虚弱的不成样子,眼前的视线发黑,还没抵达暖玉阁便晕在了半路上。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那人的身上像是一片凉玉一样舒服,沈如婳不自觉往那人靠去,她将脸紧紧贴在那舒服的凉玉上,昏迷时才敢喊疼。
“疼……”少女额前泛起薄汗,苍白的嘴唇下撇,嘟嘟囔囔地喊着疼。
嬴浮水的视线顺着沈如婳的手臂向下,看见了她被责罚后满是伤痕的手心。
很奇怪,他看到沈如婳吃了苦,应该开心才是。
可此刻,他的心有些郁闷。
鲛人碧青色的右眼微暗,最终,他珉着唇抱着昏迷的少女回到暖玉阁。
那日之后,沈如婳养了半个月的伤。
由于双手受伤,每日她的衣食都是嬴浮水来伺候。
沈如婳心情不爽,也变本加厉地欺负鲛人。
“饭太烫了,吹一吹!”沈如婳不满地说。
嬴浮水吹了许久,她才满意地吃。
“洗个脚都不会洗吗?水凉了把我病了怎么办?”沈如婳估计将脚在水盆里踩,将水溅在鲛人的身上。
嬴浮水虽然每回也怨恨被这般驱使,但在伺候沈如婳的过程中,也渐渐发现这个骄纵蛮横的大小姐除了脾气爆,有时候还像个娇气包一样。
洗澡要用鲜花沐浴,裙子要绣上漂亮的花纹图案,失眠时还需要讲故事来哄入睡,吃饭挑食不说,打雷时还需要有人□□……
鲛人就这样过着每日被沈如婳呼唤来呼唤去的日子。
他自以为自己对她的怨会只增不减。
半个月后。
春意盎然,此时正值山花烂漫之季,清渊南边的桃花林里的百花也开了。
“嬴浮水,后山里的桃花开了,去给我摘几枝别在窗户上。”坐在窗前,沈如婳突发奇想道。
嬴浮水早习惯了她这有一出没一出的命令,点头应下,便匆匆去了。
今晨的天气暖和,阳光洒在地上上,晨起的请越宗到处都是生机盎然。
弟子们上完早课,便纷纷结伴去后山采花。
有人注意到了拿着篮子,一袭蓝衫遮挡面部的嬴浮水朝桃花园中走去。
“这家伙整日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大师姐金屋藏娇呵护的像宝贝一样不让我们接触,今日怎么让他出来了?”弟子甲嘀咕道。
嬴浮水走过的脚步顿了一下下,他被碎发遮掩的双眸闪过一丝雾霾。
只有他自己知道被沈如婳折磨的日子如何。
他的眼角下两团泛青的黑眼圈,正是昨夜沈如婳折磨的。
那个女疯子自己失眠竟然还不许他休息,命他在床前讲了一宿的故事。
嬴浮水恨不得咬死她,前段时间借着打扫藏书阁的缘由,他可以在无人时去学习藏书阁内的仙门道法。
这短时间被沈如婳当成贴身丫鬟一样无时无刻召唤,他无法留出时间寻到修炼的方法。
如此下去,他何年何月才能摆脱她……
嬴浮水回过神,扭头冲身旁议论他的弟子浅浅一笑,“是……我的……主人……真的……很怜爱我…呢。”
说完,他继续提着蓝子朝桃园园中走去。
而在身后,一双阴毒的双目死死盯着鲛人离去的背影。
有弟子注意到临越的表情不对,惊慌道:“师弟你怎么了?”
临越转而换上了笑颜,“没事,只是我实在太奇怪了……大师姐这样一个讨厌动物的人,怎么会突发兴致养一个妖物呢?竟还对他这么好……”
临越的话让一旁的师兄弟也开始奇怪,“对啊,大师姐这段时间好像还不太常去找大师兄了……”
“你们听说过鲛人……擅长魅术吗?”临越眸珠泛起幽色,冷笑道。
走前,沈如婳特意嘱咐过要最新鲜的桃花,规定嬴浮水必须在一刻钟内回来,那样她施加法术后便可以保证桃花持久不衰。
嬴浮水采了最艳的几枝桃花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回暖玉居。
可走到半路上,鲛人灵敏的感觉到一股危机悄然逼近。
一个木棍从背后袭来,嬴浮水侧身躲了过去。
“呦吼,没想到你这妖物瞎了还能反应这么快啊。”临越从竹林后走过来,对着身旁的人道:“把他给我抓住了。”
几个脚步声逼近迅速将嬴浮水按住。
嬴浮水蹙起眉,他的眼睛虽然看不清,但已然猜到来者是谁:“我给主人……送花,还请……临公子让路。”
“送花?”临越的视线移到嬴浮水手中的篮子,眼底闪过阴戾,立刻抬起脚朝嬴浮水的手上踢过去。
啪地一声,嬴浮水手腕上传来剧痛,手中的篮子脱落滚在了地上。
篮子里面新鲜的花朵也洒了出来。
盛开的桃枝被一只足靴踩烂。
嬴浮水被几个人控制住死死按在地上。
临越冷笑着上前,一脚踩在了鲛人白皙的手掌上死死摩擦。
鲛人的掌心很快被粗粝的石地磨破,映红的血水从指缝中流出。
临越的辱骂声在耳边响起,如同他曾经数月被关在笼子里那样淬毒。
“你一个丑妖,就该滚回自己的地方,别在这儿污了大师姐的眼,卑微下贱的玩意也配接近她。”
嬴浮水咬着下唇,片刻嗤笑一声,“是啊……我……不配,那你让她放过我啊。”
“你以为……我那么想成为……她的妖奴吗……她这样歹毒的女人…也只有你……把她当做…宝……”
啪地一声,临越出手狠狠摔在了嬴浮的脸颊上,少年的面色比刚才更加愤怒,脚下的力道加重,拽住鲛人头发,怒道:“你这个丑东西敢大师姐!我一定要告诉她……让她把你杀了!”
临越怒火直涌心头,转而一个念头生气,“不如……我就大师姐直接解决了你,大师姐知道后没准还会感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