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杯子碎片落在江向笛的脚边, 靳北忙上前。
江向笛低头看了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顿时一白。
靳北伸手将他揽着:“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姿势几乎将人圈在了怀里, 就怕江向笛不小心踩上去。
江向笛语气低落:“是我没注意, 我刚刚手就这么歪了一下……”
听他语气闷闷的, 很不对劲,靳北忙半扯着他出来, 低头看他没有血色的唇, 神色恍然, 幅度很小的摇着头,虽然往他身上靠了靠, 但靳北去探江向笛的手,一阵冰凉。
江向笛声音几乎是在呢喃, 像是面临什么噩耗似的:“杯子又碎了。”
靳北心里一咯噔,忙说:“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难为他一个大总裁知道这个词, 只不过他说完后, 就见江向笛瘪了瘪嘴, 茶色眼眸的眼角一下泛红, 一眨就有一滴泪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可这是你送我的。”
他白天从来的都不哭的, 要哭也只有在床上。靳北一看顿时慌了,在床上哄人很好哄,哄睡觉了就行,但此刻不一样,人都清醒着,不好哄。
他忙把江向笛带到客厅沙发里去,说:“摔了就摔了, 回头我再给你买一个。”
这句话安慰到了江向笛,他闷着声嗯了嗯,然后把头抵着靳北的胸口,向前靠了靠。
刚好在心脏的位置,仿佛是在确认什么,有力的心跳声让江向笛回过神,整个人冷静了许多,苍白的面色也缓和过来。
他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似乎自己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靳北挑眉:“知道害羞了?”
江向笛嘴巴又一撇,靳北忙说:“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了。”
他真的怕了,他不会哄。
江向笛:“……”他没想哭。
靳北说:“你坐着别乱动啊,我去叫人过来把碎片扫了。”
感情把人当小孩子哄了。
不过江向笛也听话了,坐下来便没动。
关于他的状态,之前被靳北关着的时候因为有医生全方位治疗、反倒是还好,后来便是他自己离开了靳北的掌控,便遇上了外婆意外进医院。
那个时候他心里有外婆的安危支撑着,不敢倒下,后来又是热热闹闹的过年,顾不上其他。
而那些埋的极深的被压抑的情绪、以及昔日的创口被日积月累的积压着,直到他的情侣杯摔碎的时候到达了爆发点,实在没能忍住不难过。
至于这个杯子触及的记忆,是蒲望之也曾送他一个陶瓷杯,生日礼物。
三年多前搬家的时候,他不小心给摔碎了。
后来他发现,恰好陶瓷杯破碎的那天,蒲望之和蒲婷婷一起生活过的居民楼因为拆迁而没了,从此变成了一个在建的商业中心。
而那声熟悉的碎裂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让江向笛陡然想起了曾经那段对他和蒲望之都最为煎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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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靳北回来了,看到江向笛鼻子还有点红,状态看着还算精神。
靳北松了口气,说:“一个杯子罢了,没什么要紧的。”
江向笛摇头:“你送我的。”
“送你的时候你还不肯要,现在揪住不放了?”靳北有些无奈,他还记得那是刚离婚的时候,江向笛收他的东西不情不愿的,好似不想跟他再有任何关系似的、又冷淡又无情。
不过那时候的状况跟现在不一样,他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靳北:“你要是喜欢,明天我就去挑一个新的送给你,想插画笔还是拿来喝水,或者是观赏放一橱柜,都行。”
相当豪气。
江向笛并不怀疑靳北能说到做到,他把靳北拉到身侧坐下,眸子眨了眨,乖乖地道:“我就要亲一亲可以吗?”
靳北眸子微眯。
他发现了,江向笛情绪低落的时候就越乖,软软的看起来很好欺负,会特别喜欢抱或者亲,难得黏人的行为就显得很依赖,于是特别能满足男人的占有欲。
但这和以前一样,几乎连眼神都要重合了。
靳北伸手扣住了他的下巴,他的力道不重,江向笛顺势仰起头,茶色眼睛睁着,目光里眸色深邃的男人语气低沉:“是想让谁亲你?嗯?”
江向笛:“……”
他就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
就放了这一句狠话,甚至都没下重手,江向笛就皱眉了,靳北忙收回手,看到江向笛下巴居然又出现了一道红印子,顿时面色复杂。
江向笛皮肤本就敏感,怀孕后因为激素原因,更敏感了。
“抓疼我了。”江向笛揉了揉下巴,轻哼道,“不想亲就算了,你凶什么凶。”
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搞丢了亲亲机会的靳北:“……”
后悔,太后悔了。
正琢磨着怎么不要脸补回来,就见收回手的江向笛突然自己撑起身,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头吻了下来。
他的唇色淡,触感却是柔软,带着一股淡淡的奶味似的香。
靳北忙扶稳他,毫不留情地探开他的牙关后落了个深吻。
江向笛被靳北扣住了后脑勺压下来,他整个人都不得不坐在靳北的腿上,由一开始的主动最终沦为被攻陷掠夺的彻彻底底,连提起力气挣脱逃开都做不到。
直到眼角又被亲红了,从脖子到耳垂都透着淡淡的粉色,茶色眼睛里浮着一层水雾,仿佛轻轻一眨动,便又要落下泪珠来,唇色却是艳红色,明晃晃的艳色落在眼里,好看的让靳北又想再来一次。
江向笛低头靠在他肩膀上喘气,他的肚子里的崽因为他的情绪不定而乱动挥舞,不小的动静弄的江向笛不太舒服。
靳北正抱着他头埋在他的颈脖轻嗅,心里充满了满足感。
因为姿势的缘故,他也摸到了江向笛的肚子,察觉到了一阵突然的胎动,顿时十分惊奇,又忙把江向笛从他身上抱下来放在沙发上坐好,“是宝宝太闹腾了吗?能让他安静点吗?”
江向笛看了眼,语气诚恳:“我也想。”
靳北噎了噎,一大总裁头一次有些不知道怎么办,道:“我不会。”
刚才势头猛烈的男人语气懊恼,那种锋芒的气势被收敛的干干净净,看起来无害又失措。
江向笛挑眉,说:“过一会儿就会自己安静下来了。你别摸,一摸他越会动。”
“哦。”靳北应了一声,收回手坐在他身侧,看着江向笛的肚子。
没那么鼓,但是弧线明显,没有那么软,难以想象里面有个小生命。
江向笛侧眸看他。
靳北的目光十分专注认真,漆黑的眸子眼底藏着淡淡的温柔,配上他原本冷冽矜傲的贵气,以及英俊的相貌,显得格外深邃迷人。
-
吃过晚饭,靳北带江向笛去院子里散步。
月色满天,夜凉如水。
不知道谁家在放烟火,烟花绚烂极了。
江向笛看了片刻,只不过他不能在外面呆太久,而且走路稍稍多一些便累了,于是拉着靳北回去。
晚上的时候靳北有一个线上会议需要出席,无法推拒。
因为不是公司的内部会议,所以靳北换了身正装,地点选在书房。湾上风华的书房和总裁办公室一样大,非常宽敞,灯光充足。
江向笛便自己在楼下看电视,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他就给靳北发了个消息,说要去洗澡了。
会议上的靳北听到手机提示音后,比了个停止的手势,助理杨皓停止汇报、以及几位大股东都面露严肃地朝他望过来。
就见靳北看了眼手机,抬头说:“先到此为止吧,我有重要的事。”
杨皓想不出来是什么重要的事改变了他们的工作狂老板,虽然近期以来靳北一直不怎么在公司,他提醒道:“靳总,还有最后一份报告,关于范兴远先生有目的性地收购我们公司散股股份……”
他没说完,靳北便比了个了解的手势。
范家家主范兴远几次三番想要从他手里抢夺靳氏集团的蛋糕,不光是收购股份,甚至联合股东范正在暗地里笼络其他股东、想要获得支持。
不过好在靳北在公司内威望和震慑足够,范兴远还威胁不到他的位子。
而且范兴远背后的这些商场上的手段,靳北见过无数次、自己还玩过更精明的,因而面对的非常游刃有余。
靳北起身收拾文件:“不用顾虑也别客气。以前我们都是怎么处理的这次就怎么办。”
他眯了眯眸子,神色冷淡道:“让他知道谁是爸爸。”
江向笛刚准备好换洗的干净衣服,靳北便过来了。
他的面色冷淡,和往日在外没什么不同,只有江向笛看出来他情绪不佳,眸色沉郁。
江向笛:“合作没谈拢?”
靳北摇了摇头,弯腰抱了抱他:“没有,耽搁我陪你洗澡了。”
这大概就是赚钱养家的压力吧。
江向笛:“……”
洗澡也就纯洗澡,只不过江向笛太敏感了,今天靳北又是难得亲到了,难以抵抗接触更多的想法,手里就过分了点,“医生都说了,别忍着。”
江向笛面色潮红,全身上下浮着一层淡淡的粉色,茶色眼睛里布着一层水雾,说不出话来。
他的身上各处都敏感至极,靳北稍稍收手,听到江向笛从牙缝里透出的低吟:“你顶着我了。”
他腿软的站不住,全靠靳北支撑,故而两人贴的极近,稍微一动便能有感觉。
一个澡洗了快一个小时,浴室的玻璃漫着一层水雾、地上都是水。
靳北拿过浴巾给江向笛擦干净,把人抱回房里,亲了亲他的嘴角,声音暗哑:“我去处理,你先睡。”
等他回来已经又是一个小时后,江向笛坐在床头翻书,没翻两页就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困极了,却不睡,靳北问:“在等我?”
以往回来的时候,江向笛基本上就睡着了。
江向笛合上书,说:“想跟你说事儿。”
他的面色认真,褪去了潮红和动情的模样,冷静的近乎无情,“我之前跟你说的,等我准备好了,一定会告诉你。”
靳北坐在一侧,想起来江向笛总是做的噩梦,却在醒来后不记得那个梦是什么。
江向笛:“大二那年深秋,蒲望之生病住院。那时候没有人在意,觉得只是一个小毛病。”
一个非常沉重的开场,靳北并不意外。
蒲望之的病他也是知道的,家族遗传性质的血液病,无法根治。甚至连名称也没有,只有一个序列代码,19号血液病。
虽然平日里蒲望之表现的家境平凡,但是后来蒲婷婷联系了不少大人物,也请过不少专家前来看诊,但毫无例外的、都没有半点法子。
患了这种毛病,要么面对现实,要么便是拿着高价药物吊着命。后者自然能活久一些,只不过肯定没法过正常的日子。
“大概三个月后,蒲阿姨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依然没有效果。她跟我说,她想要直接放弃治疗。”
“即便在生命尽头,她想让自己的儿子走的有尊严和没有痛苦。”
江向笛垂下眸子:“但是我拒绝了,我想把人留下来。他是我遇见的第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却对我很好的人。”
“我不相信,就那么没有办法了。如果时间拖久一些,或许会有转机出现。于是我一直在坚持。”
靳北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江向笛在外婆手术室外那么坚持着一定要等到手术结束,因为如果他没有坚持住,醒来或许亲人就会离开了。
也是为什么,江向笛要在答应在一起的时候说,不要抛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