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的时候, 叶藏在惊讶之余,还带了些许的调侃。
豪门圈子说来说去不过那些人,跟靳北玩的好的, 除了他还有陶瑞,陶瑞表面看着有种书生气的温和,实际上精明又重事业, 和叶藏一样, 都没考虑过结婚成家的事。
而靳北,这次却如此出乎意料地, 在他们几个兄弟中,第一个栽了,看起来还栽的彻底。
叶藏又说:“还那么操心对方, 我看你安排了那么多计划, 真不如把人拴在裤腰带上算了。”
靳北抬了抬他薄薄的眼皮,看了叶藏一眼,他的五官英俊分明地近乎锋利,深邃又冰冷, 看上去是那种很强势不肯退让的人。
靳北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江向笛那天晚上在他面前哭的不能自已, 还是江向笛平静又近乎绝望空洞地对他说、会死去的那一刻。
同样的难过、和无比的抓住心脏的恐慌让他终于意识到,他真的有可能失去江向笛。
不是强硬把人绑在身边,就是拥有对方了。
靳北薄唇微动:“你若是有空, 也可以去庄园里。”
叶藏笑道:“我也可以进去玩?”
虽说是靳北包下了整个庄园,但出于安全考虑,江向笛仍然不能单独一个人活动,庄园周围都是封闭的。
靳北又道:“别瞎玩,有些分寸。”
他语气严肃, 叶藏觉得以前的兄弟情都是放屁,他说:“敢情你让我去,是为了逗人家开心一下?我就是个工具人?”
靳北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似乎在想事情。
叶藏又问:“你自己干嘛不去庄园里?”
靳氏集团的大权在握,局势稳定,靳北确实不需要每天打卡上班了。
靳北面露犹豫,他头一次无法做出选择,头一次对自己抱有怀疑,江向笛会对见到他而感到欣喜吗?
叶藏没得到回答,皱了皱眉,他不是感情当事人,但也算看着两个人一路过来,他语气放缓,说:“其实你好像进入了一个误区,人家把你当替身,你没把人当替身吗?”
靳北瞬间握紧了拳头,咬牙道:“我没有。”
叶藏:“姑且算你后来没有,那结婚的那段时间你干点人事了吗?”
靳北不说话了。
叶藏又道:“姑且算是这些都一笔勾销,你们之前在干什么,我记得应当是在谈恋爱。恋爱知道是什么吗?”
靳北面色一顿,真相出来后其实他的理智防线就没了,以至于他们在恋爱期,而他却对江向笛做了那种事,是他把一切都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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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庄园位于S城的郊区,有一片树林和溪水穿过,远眺是蔚蓝色的天空,因为是在冬天,草坪光秃秃的,路的尽头,矗立着一座红墙黛瓦的房舍。
庄园内是靳北请的接待团队,服务非常周到,里头如古堡一般透着中世纪的气息,同样非常的舒适,温度刚好。
恭恭敬敬站在门口迎接的小姑娘脸上带着柔和而熟练的笑容,客人来晚了许多,夕阳和晚霞的光都快落下去,不知道等了多久,小姑娘再一侧头,笑容顿时一滞。
走在最前头的是褚医生和吴阿姨,靳北虽然愿意让江向笛离开,但是这两位核心照顾的人不可或缺。
而江向笛对他们也最为熟悉,同时他也不能真的让闻老照顾自己,便没有推拒。
紧跟其后的是一位穿着时尚的老人,依稀可辨年轻时候的帅气,他身侧落后半步的青年十分低调,直到门口的白色灯光照下来,落在他好似许久未见光而苍白的脸颊上。
他皮肤像是玉做的似的,精致的眉眼带着冷,茶色眼睛一瞧过来,似水一样藏着潋滟的光。而他手里抱着一支红梅,红梅欲滴,衬的人多了一抹艳色。
就是穿的有些多,裹着厚厚的大衣,看起来很怕冷。
江向笛走了些路便腿酸,只不过面对闻自明不好表示出来,还好他来不久后房子里原先的仆人都离开了,缓解了一些不自在。
晚饭已经备好了,丰盛而有营养。
闻自明说:“今天晚上就不折腾了,早点睡。”
江向笛熟练地泡了杯茶,给闻自明倒进茶盏里:“老师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剩下的也别操心了,好好休息。”
闻自明又看了眼江向笛,长高了点,性子沉稳了许多。
那时候他是听蒲婷婷的,勉强收江向笛为徒。青年那时候身上还有着一股傲气和不羁,态度礼貌,长的也格外漂亮,后来相处中,慢慢发现对方那种天生吃这碗饭的天赋。
于是闻老觉得自己能把衣钵传给对方,倒也不错。
然后他发现江向笛跟自己风格截然相反,他是磅礴大气的气势壮阔,而对方的笔调明亮大胆,虽着眼于小处,却是那种最明艳的感情,很能吸引人。
画最能反映人的心境,所以闻自明觉得江向笛应当是那种一旦动情则至深之人。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闻老尝了口江向笛泡的茶,温度合适,回味悠长,清香扑鼻。
江向笛勾唇道:“听说能安神助眠的,不知道功效怎么样。”
闻自明看了眼茶几上的玻璃瓶:“梅花不错,玻璃瓶更好,你挑的?这个应当价格不低。”
材质好,胜在设计出众独特。
不过就是靳北买的。
梅花是江向笛走的时候从湾上风华带走的,一路上折腾过来掉了好几朵。这种不易保存的东西其实不适合带来带去,而庄园这边也有个梅园,如今正值盛开的时间。
但是江向笛听说了后依然想带,谁也劝不动,他嗯了一声:“我有一幅画,灵感便来自它。”
闻老笑:“休息了就不谈画了,我们明天聊个痛快。”
入了夜有一场灯光秀,江向笛看完了才准备休息,褚医生过来给他做了个检查,心里感受到了一丝欣慰,说:“请继续保持这样,小江先生应该很快便能恢复。”
江向笛今天虽然累,但一路上跟闻自明聊了很久,再加上脱离了湾上风华的那个氛围,心境.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不少。
江向笛道过谢,又喝过了牛奶,便抱紧了被子睡觉。
床铺上的东西都是新的,被褥是最柔软舒适的,清洗过后透着阳光的香气,江向笛却依然觉得气息很陌生。
随后一周,闻自明和江向笛游览过庄园周围的美景,期间叶藏也来过探望,在其他的时间,两人交流美术创作的过程,成功挽救了江向笛原本摇摇欲坠的世界和灰白了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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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助理邓芸到湾上风华取文件。
靳北这两日都没睡好,昨天晚上才湾上风华过夜。他作息不太规律,邓芸过来的时候,他刚吃了早饭,还穿着家居服,正在泡咖啡,说:“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去拿。”
吴阿姨不在,家里没人打扫,还是江向笛刚搬走的样子,只不过没来得及收拾,稍显的有些乱,江向笛也只带走了一些必须的衣服和重要私人物品。
邓芸不是第一次来湾上风华了,望了眼,注意到阳台,见靳北下来,提醒说:“靳总,阳台衣服都被吹落了。”
靳北一愣,哦了一声,去阳台把衣服都捡起来,发现有块毛巾刚好扎在某个熟悉的仙人球上,靳北把毛巾扯下来,一眼便认出来了。
仙人球缺了一块,不那么圆滚滚了,但依然翠绿而健康。
这是一款很普通的仙人球品种,校园门口的杂货铺的盆栽植物里随处可见,唯一的优点就是生命力极旺盛。
靳北一皱眉,交代说:“把这个,拿出去扔了。”
邓芸:“我马上就安排物业过来。”
靳北刚转身,又一顿:“算了,留着吧。”
邓芸:“……是。”
到底是江向笛的东西,扔了回头又怪他,靳北想了想,但又觉得以江向笛这性子,不一定是忘带了,还有可能是不要了。对方向来果决利索,走的时候便连带湾上风华和里面的人,一起不要了。
靳北把衣服丢进洗衣机,提了壶水过来,天气干燥晴朗,泥土都干了,他浇了点水,似乎颇为嫌弃地踢了踢:“会开花吗?”
邓芸说:“土仙人球基本上都能开,半个月不浇水也可以。”
靳北便不浇水了。
邓芸低头掩去神情,她只是个工作助理。
但靳北和仙人球在一块儿莫名有点气氛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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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向笛在私人庄园,只要确认没事,靳北便不会过问对方的状况,两人颇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只不过没过两天,湾上风华迎来了一支园艺团队,在土里栽种了三棵红梅树。
靳北虽然不忙公司了,但一些重要的会议仍然会出席,很快大家都发现,靳北对绘画颜料和工具有莫大的喜好,看中了好几款高级颜料和颇具设计的美术工具,都买了下来。
就在他们在庄园里畅谈和交流的时候,外头发生了一件事。
闻老不接触网络,又是刚回国,谁也不知道他回国的事。而江向笛在这几日跟着闻自明的学习过程中,发现了很多自己欠缺的地方,每天都要么抱着一本工具书,要么便是抱着画板。
事情没有波及到他们这里,却先让靳北知道了。
江向笛出名后,也拿出了部分画作送去拍卖会,得到的钱款全部捐款作为慈善资金。
偏偏那个慈善会内部出了问题,有两个合伙人拿了钱款逃跑了,而在外宣称,说钱最后是分给画手们的。
这瞬间引起了画商和网友们的愤怒,将矛盾指向了那几位无辜的画手。
而江向笛恰好是当晚拍卖会交易金额最大的,很快就被不明真相的人们推上了风浪尖口。
“勾结恶人,私下里把钱放入自己的兜里,昧着良心干这事不觉得愧疚吗?”
“我知道,那个叫姓江的画手,也是品行恶劣……”
事发时拍卖会主办官方就发布了澄清公告,但缺乏足够的证据,毕竟内部出事,合伙人又已经跑了,显然很没有说服力。
其中不乏在拍卖会上未能拍到自己藏品的画商因为嫉恨而推波助澜,这件事眼看着扩大的速度飞快,而江向笛的朋友和支持者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然后,他们发现煽风点火的人都消失了。
从事情发生、发酵,到达顶点爆发不过两天时间,但在那一刻突然被扼住了喉咙一般。
警方宣布因为有好心人帮助,那恶意携款逃跑的两个合伙人落网了,而那家慈善会也被关闭严查。
而搅水的画商虽然不受法律约束,还是被一个人给找上了。
靳北。
靳北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不但有令人闻风丧胆的是他背后的靳氏集团、有着庞大的资金和令人仰望的能量,他更擅长在幕后,做那个操控一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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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总,这是警方发来的小锦旗。”
靳北偏头看了眼,没什么表示。
邓芸继续汇报:“拍卖会团队已经在处理了,涉嫌的人一个都不会少。”
至于那些搅水报.复的画商,以后都不会再踏入美术圈。卷款逃跑的合伙人,已经身败名裂了。
靳北:“通知美协和童老,拍卖作品的流向我也要介入把控。以后这种事不能再出现。”
江向笛就该清清白白的。
邓芸:“……我们没有这项业务,靳总。”
靳北:“那就开一个,我做主管。”
邓芸:“……”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靳北是想为江向笛造一个专业团队出来,护的人一帆风顺,什么风浪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