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 叶藏觉得自己讲的太简单,便又补了一句:“我那时看老靳太伤心,劝不住。早知道他能喝进医院……”
他有点絮絮叨叨, 江向笛没再听下去, 而是回忆了一下那天他做了什么。
他从孟川口里,知道了靳北选择跟他签订协议结婚合同的理由。江向笛跟他结婚三年里一直很满意的一点那就是靳北不乱搞,洁身自好地近乎刻板固执。
后来他给靳北做了饭, 然后因为接到童老的消息,便赶去参加了学术研究的交流会。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但落在靳北眼里, 就是江向笛抛弃了他。
江向笛一时间很难把强大无匹的靳大总裁跟落魄颓废酒吧买醉的模样联系上。
靳北上一次喝酒喝到胃出血进医院, 还是三年前,他和一个竞争公司的老板比酒喝,一年后, 他成功把人公司给搞垮了。
他应该意气风发的、永远像个不知疲惫的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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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 包厢内,江向笛吃饱了,将筷子放下,有些无奈地看着靳伟城。
江向笛觉得,老靳总似乎格外喜欢投喂靳家的后辈,所以应该是因为他怀孕的缘故,所以态度和蔼。
江向笛说:“您是要跟我聊聊, 靳总的事情吗?”
靳伟城顿了一下:“他住院……怎么样了?”
他以往铁血无情,但随着年岁增长,便渐渐能体会到情感和思虑了。
江向笛:“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 休息好就可以出院。”
靳伟城便把靳北和姚锦的过去简单讲了一遍,但他到底是第三较为客观的视角,听起来更像是公司年会报告。
但江向笛还是听明白了。
竹马竹马, 年幼相识,但并不是一起长大,因为两人差距太大,没有一起读书、联系也很少。
“紫砂壶那件事,”靳伟城有些怀念地说,那些传流言的人都把紫砂壶编造成是靳北为了自己年少的爱情怎么样呢。
“我把他打的狠了,他发着烧还去上学,我说,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你不变得强大,没有人会来保护你。”
靳伟城叹了口气:“他没有那个空暇去像别的小孩那样贪玩、或者风花雪月、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要继承诺大的靳家。”
江向笛头一次说了一句违背他的想法的话:“只有你和他的靳家。”
靳伟城一愣,皱眉,显然不赞同。
靳氏集团的业务遍布各个领域,每日的资金流动上亿,已经是个相当的庞然大物了。
但是江向笛的意思是,从感情上来讲,确实是只有靳北和靳伟城两个人的靳家。
偏偏父子俩的感情关系显然并不是很温情的那种,靳北住院,都没跟靳伟城说一声。
“话题跑偏了,”
靳伟城从口袋里掏了一份录音出来,“我想跟你说一些,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
大家都以为靳北和姚锦竹马竹马,私下里有不少人认为姚锦的离开是迫不得已、靳北是不念旧情,江向笛是横插一脚,实际上并不如此。
录音大概是几年前的,音质不是很好,传来沙沙沙的声音。
然后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小姚,去把伞带上,记得去校园里接小少爷的时候,一定要多热情真挚一点。”
然后是一个男生十分年轻、却懊恼的声音:“我不高兴。”
中年妇女很生气:“你给我听话,不听话,就不给你买好吃的。”
男生顿时也恼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老让我去伺候他,可是他真的有钱吗?他没有钱吧!什么也没有!我不想再过去了,太无聊了!我想出去玩!”
中年妇女沉下脸:“那你要跟我一样,永远做仆人、低人一头吗?”
男孩子一怔,声音弱了些:“那我不要做仆人,不要跟你一样永远低一头。”
又是一段沙沙沙,靳伟城抬手把他关掉了。
他侧头看了江向笛一眼,对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难得不笑,很冷。
这是一段姚锦和他生母的录音。
靳伟城问:“你猜猜看我有没有给靳北听过?”
江向笛:“有。”
靳伟城:“你是觉得因为靳北听过了,所以现在彻底放弃了姚锦?”
江向笛摇头:“我觉得是您不会让他吃亏。”
靳伟城挑眉,不得不承认,江向笛有时候一针见血又很会说话,这句话很能戳到他老父亲的心上了,越发觉得他的眼光不错,至少江向笛他就很满意。
靳伟城点头说:“没错,我把这份录音给他听过了,他挺难受。”
江向笛沉默了片刻,声音轻轻的:“人是不能面对美好被摧毁的。”
靳伟城:“但人总要认清现实。”
江向笛皱了皱眉,那样显然太过残忍,那一段录音摧毁一切竹马竹马的假象,就好比靳北被告知,他的心思只是被姚锦拿来利用和获取自己利益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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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医院。
陶瑞在,靳北起来看到他并不欣喜,直到听说江向笛已经来过了,还送来了粥,才勾了勾毫无血色的唇角,眼中也带了点笑意。
他此时也不懊恼江向笛不在,毕竟对方晚上半夜还因为他一通电话赶来见他、也让他亲到了。虽然看起来当时是靳北疼的太可怜,江向笛一时心软。
第二天,江向笛依然送了养胃的粥过来,但是没多逗留,只是确认靳北安好便离开了。
下午,医生过来检查,“可以出院了。”
“这次不只是因为喝酒,还有最近饮食不规律。靳先生,你以前的状态不错,体检指标都是挺好的,所以最好还是调整成以前的样子。”
靳北一顿,以前不察觉,现在才发现当初江向笛的督促按时吃饭还是很有用的,他道:“知道了。”
到了傍晚,靳北出院,江向笛下午回家煲了汤,打包送过来,靳北喝了才走。
随后江向笛晚上便回杂志社加班了,因为已经连续两天请假了,他是副主编,虽然杂志社如今是靳北一言堂,但他也不能天天不上班。
离婚前江向笛天天围着他转,靳北不觉得高兴,现在失去了反倒怀念起来,靳北顿时心情有些复杂。
晚上,靳北回公司处理一些他需要过目的文件,却来了个意外的来访的人物。
美术圈的一位前辈,司昌,也就是聂济的老师。
但他讲的内容却令靳北很吃惊。
司昌是来向靳北要人的,他说:“姚锦是我在奥莱克林学院下的学生,当时的毕业导师是我。”
奥莱克林学院是国外的一所综合学校,靳北没听过,但他实际上是当地公认的、有钱人家子弟被送过来镀学历的工具,可想而知专业程度和被认可程度有多低。
朱家并不会愿意让他们朱家长子的配偶的学历过分低,所以才把姚锦送进去了,修读的是设计艺术一类。此次司昌过来,多半也是拿了朱家的授意。
司昌底下学子万千,他在美术上的造诣才是最为出彩的,老人虽是生了华发,却是精神不错,神丝清明。
靳北说:“你不应如此。”
气的连敬称也换了。
司昌反问:“姚锦是我表现优异的学生,比起其他出身不明不白的所谓逆袭黑马,他应当值得更多的机会。况且姚锦并未犯什么大错,只是一时执迷不悟,等我领他回去,再好好教导。”
他的意思很明显,靳北立场不对,姚锦也算国外学校毕业归来,撇开身份,也该尊重一下对方。
顺带还暗讽贬低了江向笛一把。
不过司昌不敢在明面上说,毕竟童老比他来头大,他不敢得罪,谁要是这么认为,就是想多了。
江向笛的学历不好好查还真难让人知道,毕竟他也不是把自己学历挂在嘴上的人,况且他一直认为自己大学表现太差劲、故而不愿多提。
因而连靳北也不清楚他毕业于国内首屈一指的B大。
但司昌几句话靳北却听的明白,他冷眉一抬,笑的冰凉:“滚蛋。”
司昌一愣:“你说什么?”
靳北一字一顿:“我说,从我的地盘上滚蛋。”
司昌皱眉冷道:“靳总,请注意言……”
“我管你什么艺术家不艺术家,文化艺术重在高尚,”靳北神色依然是冷冷酷酷的,说,“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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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江向笛下班,毫不意外地在车上看到靳北,他挑眉道:“什么时候出院的?”
“傍晚,”靳北说,“过来接你。”
江向笛没接话,放松地靠在垫子上,困,腿酸,看起来很是社畜,打了个哈欠,眉间有些疲惫。
他一闭上眼睛,靳北话少,车又平稳,江向笛困的头一点一点的,直到靳北伸手把他按在了肩膀上,“一点都不自觉。”
江向笛羽睫抖了抖,但没说话,似乎并不想搭理他。
靳北好奇问道:“老靳总上次找你谈了什么?”
他没得到回复,低头一看,人似乎睡着了。
片刻,让人靠在肩膀上似乎还不够,靳北碰了碰江向笛的手臂:“靠我腿上睡好不好?”
江向笛眼皮抬了抬,靳北往下指了指:“更舒服。”
江向笛:“……”
夜幕深深,这话听的有些奇怪。
江向笛摇头,不过他即便靠着肩膀睡,渐渐的也睡得沉了,靳北伸手把他揽在怀里。
江向笛体质没那么差,容易累和时时刻刻都想睡觉完全就是因为肚子里揣着一个,这两日又是来回奔波,就更疲惫了。
靳北垂眸,看到江向笛闭着的长长睫毛,柔软的黑发贴在脸上,并且下意识垂着一只手臂,半掩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