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朗吟神色一滞。
雍炽看也不看他, 径直走向齐宥,收剑回鞘:“朕说要看牢你,没错吧?”
齐宥揪住他衣袖, 方才紧绷的瞬间松弛:“陛下,你怎么此时来了?”
按原来的计划, 雍炽要十日后才现身。
雍炽睨了一眼萧朗吟, 哼道:“朕不放心你。”
齐宥:“……”
这人怎么会事儿?都快成亲了还这么斤斤计较?
看他们两人撒狗粮的萧朗吟:“……”
他好歹也是来造反的,怎么也要对战一番给他个面子吧?
雍炽目中无人的模样直接激怒了萧朗吟,他持剑走上前道:“真是对不住陛下, 您来晚一步, 宫城已被我攻陷!你暴虐成性, 令阿宥受辱, 我要为他讨回公道!”
雍炽微眯眼眸, 眼底涌上杀意:“你方才想冒犯皇后?”
萧朗吟丝毫不惧,冷笑一声:“江山即将易主,他怕是当不了陛下的皇后了。”
“江山易主?”雍炽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嚣张轻蔑:“怎么?你还有这个本事?”
“……”萧朗吟冷道:“宫城已被精锐京卫包围,上百架弩车已到, 一个时辰之内,宫城必破!”
“哦?”雍炽非但不派人将萧朗吟拿下, 还好整以暇道:“一个时辰怕是不行,朕和萧家交好多年,再多给你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内,朕和皇后等着你的人马一举破城。”
萧朗吟受到奇耻大辱, 缓缓捏紧拳头。
齐宥拉拉雍炽的衣袖,摇摇头示意他莫要多话。
方才还盛气凌人,嚣张跋扈的君王语气一滞, 把剩下的讽刺咽了回去。
齐宥翘翘唇角,他家雍炽还像个孩子般,如夏日炽阳般轻狂骄傲,非要当面让旁人低头折腰。
雍炽冰冷的目光盯着萧朗吟,虽然在齐宥的暗示下不敢说话了,气势上仍像个维护自己领地的狮王。
萧朗吟看了看始终乖乖站在雍炽身后的齐宥,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诚挚道:“阿宥,你不必惧他,难道你真准备让他欺你一世吗?!”
半晌,齐宥的衣角才从雍炽身后探出来,淡淡道:“旁人的家事,你就别插嘴了。”
萧朗吟一怔,望着黏在雍炽身畔的齐宥,失落的垂下眼眸,他正要开口,一名将军走来,单膝跪地向雍炽报告:“陛下,叛贼距城墙相距十步时,开始用弩车攻城,车上都是多发弩,似乎是未见过的武器。”
雍炽道:“射程如何?”
“陛下放心。”那将军看了一眼萧朗吟,故意道:“只是看着唬人,在实战中既无准头,也无力道,宫墙高达六尺,叛贼无法逼近,更别说翻越内宫墙了。”
萧朗吟不禁皱眉,那弩车是他们专门为攻城所建,即使太后不配合,只要弩车在手,攻城也并不是难事,怎么到了这人嘴里,就溃不成军了。
萧朗吟看向雍炽,按照计划,雍炽不会再出现在宫城之内,可现在,他不但出现了,还毫发无伤。
雍炽望着他,淡淡挑衅道:“一个时辰眼看要过去,你说的人马怎么还未至?”
萧朗吟微怔,思索片刻,趁人不备退后几步纵身一跃,从宫墙跳下,向渐渐响起杀敌声的内城门飞奔而去。
齐宥望着萧朗吟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雍炽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几步,不偏不倚恰恰挡住齐宥视线。
齐宥神情有些低落:“此事过后,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萧朗吟和陆家?”
雍炽没有丝毫犹豫,平静道:“起兵谋逆,按律当斩。”
齐宥眼眸一缩,交往时间长了,差点忘记雍炽的暴君本性,这种挑战他威严的事情,雍炽怎么可能会放过?
看书看剧是一种感触,得知和自己一起念书的同窗即将被杀又是一种感触……
齐宥张张嘴,最终还是把想要求情的话咽了下去。
雍炽看在眼里,心中已有主意,他走上前,温柔的揉揉齐宥的后脑勺,心平气和道:“宫外正在打仗,你先去殿中等朕片刻,朕去看看情况。”
“啊?”齐宥忍不住道:“陛下不是都已经在各个要点布置好了将领,刀剑无眼,陛下别去……”
“听话。”雍炽道:“你不是说自己很乖,要背皇后守则么?背三条,朕就回来了。”
皇后守则就是二人之前约法三章的内容,规定了一些双方不能干的事情,齐宥总觉得雍炽耍赖,所以准备好好背下来。
齐宥不开心的点点头:“只三条!”
“好。”雍炽忍不住捏捏他脸庞:“等朕!”
雍炽在转身的瞬间,眸中已迅速凝结冷峻的杀意。
他一手持弓,纵身跃向城墙,轻而迅速的朝前方飞奔,如一只低空翱翔,死死逼近猎物的雄鹰。
很快,萧朗吟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天际,宫墙纵深,雍炽眯眼,右手稳稳搭上弓弦。
羽箭破风而过,远到几乎不可见的身影重重摔在地上。
一箭封喉。
雍炽面无表情,利落的收回弯弓,随身扔给身侧的侍卫。
在萧朗吟一脸深情的对齐宥说出那番话时,他已经想一箭射穿萧朗吟的喉咙。
之所以忍耐,是不愿让齐宥看到,这个男人不配死在齐宥眼前,免得留下深刻印象难以忘怀。
但只要是雍炽想杀的人,绝不会活着看到今晚的月亮。
他一定要亲手用箭射穿他的喉咙。
齐宥已经等得焦急,看到雍炽出现,哼了一声不悦的迎上去:“炽哥哥从来不听话,我已经背了三条半,你才现身。”
雍炽看到他撒娇的模样,忍不住扬唇道:“战事激烈,多看了两眼。”
“有什么好看?”齐宥不解的摇摇头,冷兵器时代都是飞箭长剑,真是让人颤栗:“肯定是伤亡惨重,很是血腥,想起来都可怕。”
“朕也觉得不忍。”方才还杀伐决断的君王无比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朕答应你,此战之后,这天下不会再有厮杀。”
宫墙外,飞箭如雨,不断有攻城的士兵中箭倒地,陆唯时心急如焚,喊道:“弩车呢?快搭好箭!”
“公子!”有人急忙叫道:“这弩车……怎么不太中用,说是多发弩,射程有五百步,怎么连宫城的边都没碰到?”
这些弩车先前受了潮,昨晚又被蒋辰等京营的将士暗中动了手脚,杀伤力自然大打折扣。
周遭哀嚎声四起,陆唯时问道:“萧朗吟呢?这是萧家制的弩车,他人怎么还未出宫?”
萧朗吟去找太后接应,按理早该出来,却半晌没见人影。
“不晓得啊。”跟随前来的将领连连后退:“公子,第一批架梯的兵士都已经全军覆没,宫中的人早有准备,我们死伤惨重啊!”
陆唯时看着身旁东倒西歪的将士,又何尝不知此人说得对?他们本想乘虚而入,在太后配合下攻下宫城,暗杀雍炽成就大事,结果却没想到弩车尽毁,萧朗吟也在关键时刻不知所踪。
开弓没有后头箭,此刻又怎能言退?陆唯时咬咬牙:“传我命令,凡有退缩不战,观望徘徊者,立斩不饶!”
赵昭隔着箭雨,遥望着他仰慕多年的少年。
陆唯时脸颊上沾染血迹,在喊杀声中,显得格外狰狞凶狠,月夜下独酌的清冽男子,似乎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公子,公子……”有人哀嚎着跑来:“大事不好,陛下……陛下竟然提前回宫了,太后处也没有消息,还有,还有萧小侯爷,也……也被斩杀在宫中了!”
陆唯时脸色青白相交,过了半晌,才窝着火气道:“带上赵王,迅速退兵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