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吃了蜜

因着抄写佛经, 齐宥来宫里的机会倒是比先前还多一些,从太后处领了佛经,齐宥估摸着雍炽刚刚退朝, 绕去前殿找他。

雍炽坐在桌案后头, 脸色有些臭,瞧见齐宥喜滋滋过来, 还故意把头偏过去。

齐宥强忍着没笑,走到自家陛下面前, 很是自然的攀住他脖颈:“哟,陛下又被谁惹到了?”

“还用问?”雍炽冷哼一声:“朕让你干些什么, 你从来都是学业繁忙, 根本不上心, 如今母后让你抄佛经,你倒是愿意天天往宫里跑?”

从射场回来,两个人始终别别扭扭, 好不容易中秋过后解除误会,齐宥学业又登时紧张,一心扑在来年春闱上, 两个人只能见缝插针亲热几次。

结果太后一发话,齐宥倒是挺爱乐颠颠往宫里跑!

雍炽看到自然觉得委屈。

“太后是让我抄写佛经。”齐宥不在意的摇摇头:“我自从到了国子监,罚抄都练出来了,一本金刚经,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儿。”

“你倒是慷慨。”雍炽依然不悦, 闷声哼唧道:“朕去找你不也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儿?又不会过夜。”

“自然不一样。”齐宥偏着脸思索道:“抄写佛经是静心的,抄一两个时辰,就是一两个时辰。”

“见陛下用一两个时辰,其实远远不止一两个时辰。”齐宥掰着手指, 算得认真:“见面之前,阿宥会想很久很久,见面之后,也会反反复复回味半晌,阿宥自然不能每日都来见陛下呀。”

齐宥俯身到雍炽耳畔,悄声道:“见陛下一面,臣的心就乱了。”

雍炽心里立时像吃了蜜,捏捏齐宥手背:“朕也是。”

即使这样,也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齐宥不由得抿唇一笑,调皮道:“况且太后毕竟是陛下生母呀,若是按男女之情算,我也要好好侍奉太后,不能怠慢。”

齐宥记得上一世,身边哥们儿对女友的父母都是百般讨好献殷勤。

放到雍炽这里,也是一个道理。

雍炽不语,定定的看着齐宥。

齐宥被看得心里直发毛。

“还挺知道规矩。”雍炽哼了一声,很是满意的俯身尝尝他的唇:“阿宥说这话的模样,愈发像朕的小媳妇儿了。”

两个人打闹了片刻,天色已黯,齐宥向来讲规矩,起身要在宫门下钥前回去。

“朕许你走了?”雍炽半躺在榻上,径直伸手拉住齐宥衣袍:“今夜陪朕睡,抄佛经抄得晚了,留在宫里宿上一晚也不是大事。”

这理由自然说不通,齐宥瞪他一眼:“谁说抄佛经非要在宫里,我去家里也能抄。”

“那朕和你一同去齐府。”雍炽亲他脸蛋,说什么都不放手:“炽哥哥住你房里,你爹看你和朕这般亲密,说不准还要夸你争气呢。”

齐宥脸色登时涨红,他爹脑子里根本没有这根筋,这几日雍炽总往齐府跑,甚至在家里非要和他挤着住了两晚,齐贞言眉宇紧皱,每次都满脸写了不情愿,可是他老爹愣是没往别处想,还喜滋滋张罗铺床叠被呢。

“朕特别喜欢看齐大人忙前忙后的样子,”雍炽嘴角噙着暧昧的笑意,悄声道:“朕一留宿,你们家上上下下跟招待新姑爷似的。”

齐宥脸更红,扭转身子哼道:“你就会欺负我,欺负他们。”

雍炽嘴角上扬,亲亲齐宥脸蛋:“那你乖乖留下!”

齐宥拗不过他,心底也愿意和他多厮磨片刻,只得顺水推舟,由得进来的人伺候着脱了外头的衣袍,洗了漱。

这佛经太后要的急,齐宥亦不敢怠慢,趁着雍炽还未上床入眠,穿着衾衣坐在桌案后准备再抄一篇。

正专心的抄写,纸张上的光线忽然明亮,齐宥抬头,雍炽正立在烛台一侧,轻轻把烛芯挑亮。

齐宥心里一暖,没作声,低下头继续抄写。

手中的毛笔登时被人握住,雍炽不依不饶:“朕好吧?”

“……”齐宥语气一顿:“好,陛下总算干了件人事。”

雍炽望着他柔润的黑发,低声道:“朕一会儿还想干一番人事。”

“正经点。”齐宥细白的手指一颤,脸上腾起滚烫:“我抄佛经呢。”

“假正经。”雍炽夺过他指尖的毛笔,去咬他耳朵:“坏阿宥!”

两人腻着说笑,到后半夜才拥着沉沉睡去,冯太监悄声走到殿内,觑看了一眼床帐,看两个人穿着单薄的衾衣抱得很紧,不由叹口气。

本以为陛下只是图个新鲜,结果这新人都成了旧人,中间也是又吵又闹没个消停,怎么还不见陛下放手呢?

按理说雍炽继位后就该大婚的,拖来拖去拖到了现在,如今陛下年岁愈发大了,大婚一事迫在眉睫,这么由着性子,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啊……

这几日齐宥抄写佛经,雍炽也并未忽视此事,他在太后宫中亦安插了人,有什么消息,冯太监自然会报过来。

“太后没难为齐小公子。”冯太监自然知晓雍炽的顾虑,笑道:“每次收到佛经,都赞不绝口呢,还说要等到齐小公子抄写到一百卷时去寺中敬天礼佛。”

雍炽合上一封奏折,淡淡道:“阿宥说什么?”

冯太监一怔,笑道:“太后心情大好,小公子自然也喜庆,还主动请缨,说要陪太后一起去礼佛呢。”

雍炽听罢,不禁嘴角轻勾。

陪侍太后敬天礼佛,向来是皇后妃子的重要事务之一,他家小阿宥只想着和太后拉近关系,却傻乎乎的把自己绕进去了。

冯太监禀告的大都是后宫之事,有关前朝,仍然是蒋辰探听。

蒋辰按例向雍炽禀告京城官员的动向,听着听着,雍炽的眉头渐渐紧锁。

他声音冷淡:“你说钦天监的官员这几日去了陆府?”

蒋辰道:“是,不过都是陆相家宴饮,钦天监的官员也是随众人同去的,只是筵席散后,陆相把人留下座谈了几句。”

雍炽早在京城布置下成批暗探,对大臣施行严密的监视监听,他丝毫未觉出不妥,闻言冷冷追问道:“他们都聊了何事?”

钦天监能识星相,预国运,查兴衰,大臣们一般对钦天监的官员都避让三分,免得瓜田李下牵扯不清。

陆茗和钦天监的官员座谈,自然惹得雍炽不悦。

“他们并未深谈国事。”蒋辰道:“听属下禀告,是陆相对京中南城的游民规划很是上心,问了几句几时易破土动工,搭建房屋的消息,钦天监的人随手卜了一卦。”

陆茗贵为首辅,安置南城流民自然责无旁贷,建造房屋前找钦天监算一卦,也不算什么大事。

雍炽放下心,重新拿起奏折:“那钦天监的人算出日子了么?”

“钦天监说本月不宜在南城动土。”蒋辰顿了顿:“据占卜那人说,他曾观测过地动仪,说是南城本月也许会有……地震。”

雍炽眉心一皱,本朝最忌讳地震,特别是京城地震,立时便会被人视为不详之征兆,先帝继位时,京城恰发生了一次地震,立时引得民怨沸腾,先帝为了安抚民心,还特意下了罪己诏……

也正因此,钦天监的人查出将要发生地震,亦不敢往上报,毕竟若预言成功,也没什么赏赐可讨,若预言失败,那免不了一顿板子……

雍炽按按眉心,吩咐道:“你暗中去钦天监调查,把他们预言地震的一带标出来给朕。”

蒋辰点点头,领命而去。

陆家,陆茗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看看自己的几位亲信,眉宇间闪过忧国忧民之色:“迁移到南城的流民近几日纷纷入京,大多没有固定住处,老夫奉圣上之命,本想和工部诸位同僚为这些人建栖身之所,可惜钦天监说地震将至,不宜动土,百姓一日也耽误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父亲。”陆唯时站出来道:“既然南城这几日也许有地震,我们还是不要把流民安置在南城,免得到时出了事无法收场。”

前几日,他们陆家想在京郊扩建庄子,自然觉得这些在京郊生活的百姓碍眼,还好人也不多,干脆以朝廷的名义把这些京郊百姓的地收过来,说是在南城补给他们房子。

京郊的百姓都是庄稼汉,哪儿懂这些弯弯绕绕,只能束手就擒,迷迷糊糊把世代居住的地方交给了旁人。

朝廷是有计划在南城建屋子,但这是雍炽体恤前几日被洪水淹了的难民,分给他们住的,这些京郊的百姓被赶到南城,才发现连南城的难民营都轮不上自己,地也被陆家收走,日日夜夜无事可做,大人小孩饿得直哭,把朝廷又骂了十几遍。

陆家看这些人的怨恨被移到朝廷身上,自然在下头偷着乐。

陆茗叹口气:“民生多艰啊,依你说,此事该如何办?”

陆唯时道:“这些人都是朝廷子民,父亲身为首辅,理应为朝廷分忧,若真的发生地震,咱们家的山湖庄子不在地震区,不如让那些人在那里住些日子。”

陆茗胡须抖动,他家的山湖庄子被人誉为“群山入斗,湖水环绕”,是极好的地势,也是他们家的脉势所聚。

如今要分给这些穷苦不堪之人,他如果愿意?

但他身为首辅,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道理还是懂的,沉吟点头道:“时儿能如此想,为父甚是欣慰,若是真有了地震,我们陆家收留他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