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熏一直内疚的一件事情,是没能好好和另外一个世界的爸爸妈妈告别。
甚至没能做点什么，弥补他们。
晚上，两人绕着操场转圈的时候,季熏欲言又止。
闻人清鼓励似的捏了捏她的指尖。
季熏这才缓缓开口：“清清，你还能回去吗？”
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清清了，却在这里重新遇见对方。甚至那两只原本还在剧情世界里的蛋蛋和西西，也在同一天,被出门的妈妈捡了回去。
家人只当是失而复得，季熏却知道，这些都和清清有关系。
她一直没问过清清，到底她的能量有多大。为什么可以做这么多人类做不到的事情。
不管是越过主神空间和任务,直接把她送回家,还是从剧情世界里出来,来到她身边成了同学。甚至清清还在这里有一个新的身份。
小精灵仿佛十万个为什么,睁着杏儿眼使劲看闻人清。
后者被那双紫葡萄似的眼睛，看的心头像被猫爪挠了一下。
她目光沉了沉,拉着小骗子到树底下,轻笑着问她：“你的问题那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季熏张了张唇，她刚才问了很多吗？
明明她就只说了一个，其余的都还憋在心里没来得及说呢。
闻人清：“只许先问一个。”
她想把时间用来做点甜的事情。
季熏眨了几下眼睛：“你还能回去吗？”
闻人清沉默着看她,给了否定回答：“我不是多啦A梦。”
从她决定跟着小骗子来到这里时,就再也没有想过其他的路。回去做什么,她跟定了小骗子。
听到不能回去了,季熏俏脸上露出失望神色。
闻人清俯身，唇贴着她耳朵问：“我陪着你，你很失望？”
热气贴到耳廓,季熏受惊似的抬头往四周看，然而现在是暮色四合的时候，这颗树下是被阴影笼罩的地方，哪怕有人从路边经过，也不会注意到她们。
小少女条件反射的垂下脑袋，细声解释：“不是的。”
她只是内疚。
对于那个世界的季爸爸季妈妈，她太亏欠了。
“我爸爸妈妈…他们还好吗？”
她走了以后，那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会不会很难过。
闻人清伸手，用手掌托着小少女的下巴，让她仰脸看自己。
“季熏。做了的事情，不要再回头后悔。向前看。”
灰色夜幕里，闻人清冷淡的眉眼里透出只专注季熏一个人的温柔。
季熏怔了怔，呆呆看着闻人清，回不过神。
闻人清趁势捏了捏对方小脸，细腻的肌肤落入指尖，触感柔软滑腻。闻人清眸色变暗，淡声道：“你不用担心他们。我们走了以后，世界会自动调整剧情。”
小精灵傻傻看着闻人清，张了张唇：“什么意思呀？”
闻人清伸长手臂，把傻乎乎的小少女拥进怀里：“她们会有新的生活，不会留下关于我们的记忆。”
她停顿片刻：“会有人填充我们消失以后的位置。”
奶熏被弄懵了：“那个世界，还会有一个季熏和闻人清吗？”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方。
闻人清摸摸她脑袋，手指在少女柔软发丝上揉了一下：“傻瓜。”
见季熏听不懂，她索性一字一顿掰开了说：“不会再有我们了。你知道的，那个世界本来是一部小说。现在，它不是小说了，每个人的命运有无数可能。没了我们，他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会改变，不会出现你担心的那种情况。”
奶熏少女咬了咬唇：“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她想着回来。现在回来了，却又放不下那里的人。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太优柔寡断和贪心了。
闻人清深深看她：“知道。”
明月升空，树底下的气氛静谧。两个人的心贴的近了。
这种气氛太容易让人沉溺失控，闻人清缓缓俯身，凑近。
她想吻宝宝。
季熏眨眨眼：“那我现在在想什么，你猜猜？”
“猜不到。”
雪山吻上了那张还在说话的小嘴。
两人的长发被温柔的夜风吹拂，挡住了交缠的唇齿。
闻人清修长手指插.入发丝，有些沉迷。
季熏听到自己被亲的猛了，喉咙里不自觉发出的轻哼声，她羞得不行，好不容易推开闻人清，怯怯看了眼四周：“…有人。”
她们还在外面呢。
闻人清意犹未尽的盯着少女的樱唇，真诚道：“抱歉，下次我会注意的。”
然而认真道歉的清清，看起来却像在讲情话：宝贝，下次注意了却没忍住，还是要吻你的。谁叫你魅力太大。
季熏瞪大杏眼，被自己的脑补羞得耳根都红了。
“我、我们回去。”她结结巴巴开口，避开闻人清的视线。
“好。”
雪山一碰上小精灵就会融化，肆意退步的宠。
闻人清现在的身份，是刚转来不久的转校生。父母双亡，继承了一笔不菲的遗产，性格孤僻，不太合群，依然自己住公寓。
季熏想了想，问她：“你来我这里，是可以自己安排身份的吗？”
那也太厉害了吧。
社会阅历约等于0的小精灵，对清清这种两个世界来回穿梭，却都超然世外的能力，感到很好奇。
闻人清顿了片刻，抬眸看她：“不是我。是豆豆。”
大佬毫不犹豫把正在主神空间做大组长的豆豆，出卖了。
季熏听到豆豆的名字，自然是磨着闻人清，追问内情。
雪山淡定的看了眼天色，自然的开口道：“说来话长。我要回去了。今天来不及说了。”
季熏好奇的不得了，就跟小猫看到了展开的毛线团，每个爪子都跃跃欲试的准备挠上去抱着玩了。
一听闻人清这么说，想也不想抱住她胳膊撒娇磨：“今天可以说的呀。我跟你一起回去不行吗。我们晚上一起睡，你给我讲嘛。”
小骗子撒娇的功力炉火纯青，眸子湿湿软软，声音也又甜又柔。
这…
谁受的住。
闻人清定力已经算极好的了，还是不免愣了一下神。
但这只是一瞬，她很快恢复过来，半点没让季熏察觉异样，平静的拎着小骗子的胳膊，让她站直。
“你确定？”她清冷的音色，莫名带上几丝暗哑。
既然她已经全部暴露，小骗子依然坦然接受，甚至因为回到了这个世界以为见不到自己，而暗自垂泪。
雪山有恃无恐，开始筹谋得到更多。亲吻拥抱已经不够。
小骗子再和她睡一张床，她不会再心软。
季熏嗯嗯点头：“当然！”
她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回想，她离开剧情世界的最后一段时间，豆豆经常失踪。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难道那么早的时候，豆豆就已经和清清，联系上了？
或者更早之前？
总之她是赖定了清清，小少女气呼呼的重新抱住闻人清胳膊，一仰脸：“全都得告诉我哦。你不许隐瞒。”
那么轻易就能把小骗子拐回家。
闻人清见她一副被卖了还要帮数钱的模样，扯了扯唇，不知道是该叹息还是高兴。
“笨蛋。”她摸摸少女脑顶。
进了公寓，季熏欢快的走在前面，打量整栋房子的构造，然后小碎步跑回来：“采光还是很好耶。白天在这里晒太阳一定暖和。”
她指着客厅窗户的方向，踮脚看了下外头景象，又咯咯笑着跑了回来。
闻人清安静的看着她。
这栋房子是她穿越过来以后，用名下资金购置的。
动用了主神空间的一点力量，她替自己在这个世界办妥了户口和身份。
住进来的时候，每天觉得房子冷清空荡，她以为是房子的问题，没选好才这么不喜欢。
可当她今天领着小骗子进来，看到对方站在客厅跑来跑去时，却明白了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不是房子无趣，而是没有季熏，她的人生无趣。
大猫从丛林里走出来，剪掉了尖锐指甲，藏起了锋利牙齿，只用毛茸茸的皮毛，试图融入人群，找到自己的小兔子。
所幸找到了，并且那只曾经被她亲手送走的小兔子，也在思念着她。
直到这个时候，确定了这一点，她才选择出现在小兔子的视线。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闻人清站在门前沉默。
“清清。”季熏忽然奔了过来，一头撞入她怀里。
闻人清身体往后退了退，稳住身形，捏了捏她耳垂：“怎么了？”
她很喜欢小骗子对自己主动的亲昵。
季熏摇摇头，脑袋拱着闻人清锁骨的地方，半晌抬头：“其实我也好想你的。”
人前季熏会害羞，现在到了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地方，某些汹涌的情感就开始浮现心头了。
她抿了抿唇，绽着梨涡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啦。女朋友？”
闻人清望着她的神色凝住，俯身凑近，诱哄的开口：“再说一遍。”
小骗子很少讲情话。
季熏脸有些红，两只白嫩小手，却反过来抱住闻人清，吭哧道：“我说，女朋友！以后请你多多关照。昂？”
少女尾音甜蜜蜜，是娇俏柔和的音色。
闻人清没有动，仿佛被这难得的主动和情话，弄乱了心，所以不知道怎么回应。可眼眸却亮了起来，变得更加璀璨明亮。
追寻了很久的人，忽然停下步伐，转过身投入怀抱，很让人不知所措。
见闻人清怔怔看着自己，季熏笑了。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落下双手去牵对方的手心，细嫩手指缓缓滑成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女朋友，我很喜欢很喜欢你的。”
她用气音小声说。
然后怂包奶熏就着十指相扣的姿势，踮脚去亲心上人的唇。
她樱唇嘟了嘟，温软的触到对方：“好啦，盖章。”
刚才看着清清一个人静静站在门口时，她忽然意识到，不能再回到那个世界，意味着她的清清再也没有家人了。
自己是对方的唯一了。
她为这个发现，心口重重跳了一下，甜蜜又酸涩。
“你周末要和我回家吗？让我爸爸妈妈认识你。”季熏眨眨眼。
清清没有家了，她就一定要给清清一个更好的更温暖的家。
闻人清抿唇，定定看了她几秒，丹凤眼眼角发红。
季熏怔住那刻，被人压到墙上，她接受了一个热烈缠绵的吻，好像仙女喵被撩的过分了就也显露热情。
闻人清在她脸蛋和鼻尖细啄：“宝宝。”她声音带些微喘，季熏听了心里荡漾，主动的送上唇，小手更是热情的去揽住少女脖子。
吻逐渐加深，季熏腿软，心跳加速，等到她回过神时，两人已经到了床上。
空气似乎忽然变得灼热，让人感觉自己是沙滩上搁浅的鱼，张着唇还是有些不能呼吸。
两人亲密相贴，闻人清肌肤微凉，看着平静，心却疯狂沸腾。
她平复了呼吸，很温柔的问：“可以吗？”
作为一只挑食的大猫，第一次尝试吃下自己喜欢的小猎物时，也会绅士的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
季熏羞涩的发出一声很可爱的鼻音“嗯”。
……
果然大猫哪怕剪掉了指甲，藏起了锋利牙齿，面对小白兔的自投罗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吃掉这块到了嘴边的肉。
清晨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时，季熏这才缓缓想起昨晚来公寓的目的，小少女咬了咬唇。
她是想来问清清，关于豆豆的事情的。怎么还把自己给赔了呢。
她才睁眼，身边就靠过来一具柔软的身体，带着点熟悉的淡淡香气。
“醒了？”
闻人清声音看着装睡的小奶猫，指尖在季熏脸颊点了点，像只吃饱了的大猫餍足又慵懒的用爪子勾住自己的所有物。
季熏红着脸扭过头，看见闻人清注视自己的深情眸光时，还是羞得不行，干脆把脑袋往人家怀里一埋。
然而这个动作，把两人距离拉近，少女心口柔软，立刻勾起两人昨晚旖旎回忆。
季熏竖起脑袋，杏儿眼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闻人清，脸和脖子的一片白皙肌肤都蒙上了淡淡的粉。
闻人清默了几秒，面不改色的把要跑的小骗子捞回来，捧着对方小脸，又去啄吻樱唇。
季熏条件反射扭开脸，素白小手捂住嘴巴：“我、我还没刷牙！”
小少女两只杏眼水莹莹的，一股不自知的勾魂摄魄。羞恼的样子，勾人的厉害。
闻人清慢腾腾眨了眨眼：“没关系。我不介意。”
她像吃到了蜜糖上了瘾，停不下来的蝴蝶，停留花蕊盘旋不走。
…
好不容易把清清从床上踢下去，季熏手都有点哆嗦，是羞的。
清清怎么反差那么大！
人前是个多清冷高贵的大美人呀，人后就…既温柔又汹涌，情感热烈到胜过任何季熏见过的情侣，时时刻刻缠着人，像是要和她变成连体婴儿。
闻人清站直身子，长发妖娆，脸蛋精致，神情无辜像个惑人却不自知的海妖。
“那样不舒服吗？”
她绕着床走过来，因为疑惑，咬了咬白皙手指：“或者你喜欢主动？也不是不可以。”
在此之前，闻人清从来不知道，自己会那么喜欢和一个人如此亲密无间的接触。
最好是永远不分开，时时能感受到对方存在。
季熏见她咬手指，差点原地跳起来，像只被来回撸毛揉吧到受不了的炸毛猫，杏眼瞪得圆溜溜，脸颊烧了起来。
“咳咳…”
她缓过气，面对面前可魅可冷的雪山，好不容易干巴巴憋出一句：“你别这样。”
闻人清停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睡衣露出了一点脖颈处的雪白肌肤，闻言笑了。
“你不喜欢？”
她以为小骗子会喜欢的。毕竟昨天晚上小炸毛又热情又羞涩，在她耳边说了好多好多句喜欢。
为什么一觉醒来，天亮了，就变了个样子。嗯？
哎呀。季熏羞恼的扑过去，小手捂住闻人清嘴巴。
“不说这个了嘛。”她瞪圆了眼睛的样子，奶凶奶凶的，是没什么说服力的威胁。
似乎是怕闻人清又张口要说什么惊人之语，季熏拿开手，迅速嘟唇，敷衍的在闻人清桃花似的精致脸庞上，快速亲一遍。
“好啦好啦。”她站直身体，朝对方伸出手，“我们去洗漱。”
她哄孩子似的转移某人的注意力。
这么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能让人识破。
闻人清弯了弯唇，只做看不出小骗子这么做的意思，把手塞进对方手心。
于是两人手牵手去洗漱。
*
周六那天，季熏早上起来就心不在焉。
她不时看看闻人清，从头发丝看到鞋子，看着看着嘴角就翘起来，羞答答的，眼儿又亮晶晶的。
可是脸上羞意还没停留几秒，迅速变成了担忧和懊恼。
要是爸爸妈妈不喜欢清清怎么办？
还有哥哥…
不、不会的。清清那么优秀~谁见了都会喜欢。
可是万一…
要带某人回去见家长，季熏急死啦。脑袋里塞满了各种家人看到清清后，可能出现的各种反应。
闻人清车子都开到家门口了，见身旁小少女还鸵鸟似的扒在副驾，死活不想下车。
她缓缓扯唇：“紧张？”
季熏咬唇点头：“有一点。”
她怕爸爸妈妈不喜欢清清。
闻人清修长白皙的手，伸过去捏了捏小少女耳垂：“宝宝成年了是不是？”
季熏点头：“嗯，十九了。”
这具身体考上大学的时候是十八，在医院里昏迷过去了半年，加上现在，已经十九岁啦。
“成年人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是不是你的选择？”
“当然是！”季熏用力点头，她揽住对方胳膊，小鸟依人的靠上去，想想又霸气的宣布：“清清是我的！”
闻人清唇角现出笑意：“既然这样，我家宝宝能保护我吗？”
她涂了淡色口红的唇，和瓷白的肌肤，都是冷美人的感觉，可弯唇一笑时，却能溺毙看到这抹笑的人。
季熏看得有点怔住。
这么好看的人，是她季熏的！
她当然要好好守护。
小少女小鸡啄米的点头，拍胸脯保证：“我保护你！谁都欺负不了你！”
她顿了顿，忍着羞涩轻声道：“我爸爸妈妈他们都会喜欢你的。你别怕，我…我早和她们说过我们的事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万一你们性格脾气不和，那也没有关系。”
奶熏少女一字一顿开口：“你以后是和我过，是咱们俩在一起。你不要怕。”
她温声细语的哄人家，一股子新婚燕尔的温存肉麻。
外面阳光正好，闻人清看着被光笼罩的少女，眉间神色柔软。
“嗯，我不怕。”
季熏笑容甜美，紧紧牵着闻人清的手：“走吧，和我回家。”
闻人清恍了恍神。
——和我回家。
这是小骗子说过最动听的情话。
她听见自己在四月的晴天，轻声说出口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