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如果有手的话,现在一定会做出一个捂脸的动作,来表达内心的绝望。
完蛋。反派要黑化。宿主要完。
“宿、宿主,你哄哄她。”豆豆小声在季熏脑海开口,带点卑微。
季熏嘴唇动了一下,刚才苍白下去的脸蛋还没恢复血色,杏眼的茫然却去了不少。
她水色的眸子震颤,好半晌也没能说出半个字。她的确是骗了清清。所以没什么能解释的。
闻人清原本阴郁的心情,在看见小少女复杂忧愁的眼眸时,悄悄缓和了一些。
她站直身体,只凝视着季熏,用压低了的声音问她:“你要和我解释吗?”
她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和包容,在面对季熏时,是可以无限扩大的。
季熏咬唇不语,单薄肩膀在国庆过去后偶尔吹来的萧瑟秋风里,显得有些羸弱。
闻人清盯着她的视线少了刚才的怒,转而变成一种自己也没有注意的心疼。
她低低叹气,去牵季熏的手:“跟我走。”
她等了整整一周,才等来小骗子相见,不是为了和她吵架的。
季熏只是一怔,手已经被攥在闻人清手心,跟着对方迈动脚步。
走到车边时,闻人清放开手,靠着车门,侧身看她:“没有话说?”
季熏抿唇,摇头又点头。
她不知道说什么。
瞧着小少女像只锯口葫芦似的,就是不开口,闻人清危险的眯了眯眸。
她猝然俯身,在季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对面和她额头相触。
季熏身体一僵,才要后退,纤细腰肢却被闻人清修长手掌扣住。
“有没有感觉到?”
闻人清缓慢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季熏不解的张了张唇:“什么?”
闻人清退开一步,手落到季熏双肩,脸色苍白,眼睛却极亮:“我发烧了。”
她小孩子似的笑起来,成功的看到季熏脸色变掉。
“怎么回事?”季熏伸手去摸闻人清额头,有些急。
小少女没了刚才的茫然和麻木,生气又着急,表情一下子鲜活起来。
闻人清本来危险的眸色,因为对方的焦急,悄无声息掺进一抹悄无声息的温柔。
“着凉了。”
她垂眸回答,眼睫那么长,像只睫毛精。有一点点乖巧的可怜。
季熏怔了怔,刚才满脑子想着快刀斩乱麻要回去的念头消失,立刻变成了对清清的担心。
“我记得附近有医院,去挂号。”
清清额头有点太烫了。
季熏开始自责,如果清清不说,她刚才竟然也没发现对方不舒服。
这几天她被噩梦弄得整个人都不对了,只想着快点回家。
因为她害怕自己的世界里,爸爸妈妈和哥哥出事。
因为这种心情,她的确忽略了清清。
闻人清拉住那只小手:“不。”
她站在车边,眉眼舒展,毫无病人的自觉,想耍赖的样子,靠着车门。
这副样子让季熏有点陌生,可倔起来的闻人清依然有着深沉眼眸,定定看着她。
季熏不敌对方的目光,很快偏过头,小声道。
“为什么啊?”
闻人清转身拉开车门,回眸时,声音带些沙沙的暗哑,却依然清冷悦耳:“不想去。不喜欢医院。”
她说完,目光还在季熏脸上停留了几秒,看到小少女一下子瞪大的双眸,嘴角便又现出笑意。
“如果你担心,和我回公寓,照顾我?”
她咬字清晰,唯独“照顾”两个字,是放轻了音量,像块甜腻的糖被卷在舌尖。
季熏睁着杏眼看她半晌,没说话,默默坐进车里,有些无奈。
清清变调皮了。
这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和位置,仿佛来了个调转。
小时候是她缠着清清,用尽各种办法跟着冷漠又孤僻的小女孩。
而今却像变了。
“公寓里有退烧药吗?”她吸了口气,平静下来,温和的问闻人清。
闻人清手在方向盘上搭着,柔顺的黑发落到侧脸:“嗯。应该有。”
她答的漫不经心,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侧头看季熏时,因为发着烧,脸蛋白里透红。
她甚至还有心情冲季熏露出一个笑。
季熏看在眼里更担心了。
她疑心清清是发烧把脑袋烧坏了。
“你能开车吗?”
闻人清顿了片刻,勾了勾唇,眼神带上一丝深意:“可以。”
豆豆旁听这两人对话,已经羞涩的不行了。
现在人类都这么直接么。
还是它豆豆被人类文化腐蚀太深,所以把这么单纯的话,听出了第二重意思?
季熏不时抬眸看闻人清,观察她神态状态,心里忍不住七想八想。
清清身体不舒服了却不吃药看医生,而是跑来找自己。
她眼眶发热,立刻把眼泪逼回去,不让自己露出端倪。
这样真的让人狠不下心去离开。
真的狠不下心。
*
守着闻人清回到公寓吃药,季熏煮了粥,想了想,又煲了一个汤。
等她回到卧室时,发现清清已经睡着了。
季熏守着闻人清的睡颜,久久没动。
床上的人,是她熟悉的,所以有时候只要一想,现在这个世界,包括面前的人,都只存在于一部小说时,她就会觉得荒谬。
清清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说人物呢。
她明明那么真实。
会吃醋也会浅笑,占有欲强的时候,甚至显得执拗,所以拥有这么多充沛情绪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纸片人呢。
季熏迟疑的走近俯身,手轻轻抬起,快要触碰到闻人清的脸时,又胆怯的缩回了手。
她细细看着清清的眉眼,想象了一下自己如果真的离开,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么好看的人了。
心里就毫无征兆的生出一股纠疼,仿佛心被谁扯得厉害。
豆豆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心说,从头到尾都是宿主你内心跌宕起伏想着离开,人家黑心莲可从来没想过放你走。
季熏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坐回床边,只怔怔望着闻人清睡颜。
她不舍得迈步离开。
小少女又伸手,轻轻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手了。
也许等清清醒了,她会想要有个人在旁边给她端水喝呢。
小精灵又给自己找了个不走的借口,然后正大光明坐在床边开始盯着人家的脸发呆。
豆豆憋得难受了,却只敢在心里吐槽:这什么守妻痴情脸。你以为反派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反派比你自己还清楚。你以为你在第三层,人家已经站在第十层看着你。
就跟大猫逗弄小奶猫那样,不用使出什么劲儿,就能让小奶猫身子来回翻滚使出全身力气去抵抗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季熏找了部纪录片,一边看一边守着。
直到闻人清眼睫轻轻颤动,似是要醒过来,季熏立刻紧张的看向她。
“你醒了…渴不渴?”
闻人清一只手撑着床坐了起来,柔顺黑亮的青丝顺着这个动作,披散了半肩膀。
漂亮的丹凤眼没了逼人的气势时,也湿润润的,仿佛含了一汪水,别提多慵懒美艳了。
好像水妖刚醒来,就用一副逆天的美貌去诱惑面前的人。
季熏看得一时呆住,直到闻人清勾了一下唇角,她立刻掩饰的移开目光。
“我去倒水。”
“嗯。”闻人清抿唇,视线一直跟着季熏,看着小少女走出卧室,眼里暗芒闪了闪。
她其实根本没睡着,只是假装睡着。
对她这种占有欲强到想时时刻刻拥有的人来说,见不到小骗子的每分每秒都要消耗极大的自制力。
即使闭着眼,她也能用听觉勾勒出小骗子的眉眼,在脑海想象她在做什么。享受这份静谧的陪伴。
从前她一直在想,如果不能全部拥有,那就没有意义。
小骗子总是要走,她便要把对方来时的路,毁个彻底。
可是心里这么坚定又强烈的念头,却在季熏迟疑的守在床边时,变成了一种动容。
——她的宝宝总归是舍不得她。
所以她也迟疑了一瞬,开始动摇。
见季熏走出卧室,闻人清手摊开,豆豆那一小团能量体,立刻从客厅飞快被吸了过来。
“她怎么了。”
闻人清眸光有点冷,看的豆豆不敢有心里挣扎。
它立刻一五一十把这段时间以来,季熏频频做噩梦,所以想回家的事情说了。
闻人清听了半晌不语,她似是在思考什么,眼眸里的光渐渐变暗。
“你还能联系上主神空间么?”她忽然问。
豆豆诧异了一下,试探道:“能倒是能…”
就是联系上了自己在那些高级系统眼里,也只是一个叛徒,还是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半成品低级系统。
闻人清在季熏进房前,忽然说了一句:“想不想扳倒它们?”
她眼底的光满是兴味,仿佛在说,来干票大的。
豆豆被对方淡然的态度吓了一跳。
扳倒主神空间?
一个剧情世界里的反派配角,竟然想要扳倒主神空间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它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听见自己颤颤巍巍的声音:“怎么扳倒?”
闻人清平静的弯唇笑了笑,是一种很冷静的疯狂:“我有办法。”
豆豆被这样的闻人清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giao,它不想跟着一起疯啊。
季熏推门进来的那一刻,闻人清已经变回了那个让季熏看了会怜惜,脸色苍白需要照顾的病人。
豆豆看着转变如此迅速的反派,很鸵鸟跑到宿主脑海重新家里蹲起来。
噢,苍天。它豆豆以后的结局是什么样,真的不敢想。
季熏去了那么久,刚才是去厨房熬红糖姜汤了。
装了姜汤的碗太烫了,她是用托盘端过来的。
她转身把托盘放到床头柜,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五点半了。再晚天就黑了。
她对闻人清温声道:“你好点了吗?”
“嗯,好点了。”闻人清轻轻颔首,柔顺的黑亮发丝衬着一张苍白脸蛋,越发楚楚动人。
季熏本来想说,你如果好点了,那我先走了。
可是这么…无情无义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
清清不舒服,身边又没有别人,还是那么个倔的性子,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她张不开口说要走,脚也跟定在了地上似的,不想挪动分毫。
小少女心里因为各种念头挣扎纠结,最后一咬牙,只想顺着本能行动。
“水有点烫,你吹吹。”季熏细声开口,端水递过去。
已经对季熏这段时间的变化了然的闻人清,沉默的抬手捏了捏额头,语气略疲惫:“谢谢。”
她这么一道谢,季熏不习惯了,小少女唇都嘟起来了:“不用谢…”
她不喜欢清清和她这么客气,心里莫名不太舒服。
闻人清抬眸注视她,目光似乎能看透对方,却很快掩饰深沉,垂下眼轻声道:“你能来照顾我,我很开心。你有别的事,就去忙,不用管我。”
改走苦情风的雪山,略有了一丝现在很流行的茶味,演出效果却比b站剪辑还要惊人。
她垂眸时,贝齿咬了咬唇,肤白貌美,长发及腰。
白皙的脖子像美貌惊人的水妖,刻意露出的一点点诱惑。
你走吧,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的。
反正我身边也没有别人管,没事的。
这种台词别说直男容易受骗了,奶熏少女这种纯情少女也没办法招架啊。
这话一出,季熏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姜汤,吹了吹,沉默的递到闻人清唇边。
她声音闷闷地:“我不走,你快喝啦。”
闻人清眼眸里笑意一闪而逝,却别开脸:“不用了。”
季熏见她还要让自己走,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口一把无名火烧了起来。
甜糯少女气呼呼的变成了个小老虎,扭着闻人清的脸转过来,然后努了努嘴,让她张口喝。
“听我的!喝。”
闻人清抿唇,终于听话的喝了一口水。
喝完却问她:“你没有我家钥匙,不方便。”
她平静抬起手,掌心拖着一个钥匙递给季熏。
季熏张了张唇:“…我不用…”
她才刚生起来的气势,很快又弱了回去。
闻人清却不放过她,挑了挑眉,示意她舀第二勺姜汤送过来。
季熏机械的依言动作,闻人清就着勺子抿了一口水。那样子完全是个清丽又无害的大美人。
闻人清又抬眸看她:“你不要钥匙,录入指纹和虹膜也可以。”
开门的方式,又不是只有钥匙一种。
她让小骗子选。
季熏端着碗的手一抖,姜汤抖了出来,指尖被烫到,她嘶了一声。
闻人清飞快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回床头柜。
小少女的手被她捏在掌中,她舒展对方手指,盯着刚才被烫到的地方,低头轻轻吹。
“小心一点。”
少女指甲圆润粉嫩,皮肤白皙如同上好的玉,被烫红了,就显得分外可怜。
“为什么不愿意要?”
闻人清捏着她指尖,轻轻问。
季熏低头看着被面,压根不敢直视闻人清。
“我没有…”
她只是觉得,不应该收下钥匙,那样太亲密了。
她这次来,就是想要寻个机会和清清好好聊一聊。清清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她既然打算走了,就不应该再去招惹清清,给对方希望。
“嗯。”闻人清捏捏她指腹,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就连眉头也没蹙一下。
她抬眸直视小少女:“你知道我不会怪你,只会…伤心。”她顿了顿,直白吐出那两个字,并不掩饰自己的情意。
伤心两个字像一把锤子,锤的季熏心慌意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下午有事情,约了别人。”她硬着头皮开口,鼓足勇气直视闻人清。
闻人清眼神顿了一下,胸腔震动,忽然开始急促咳嗽。
季熏忙站起来,轻抚对方后背,闻人清却用纸巾捂着嘴,朝她摆了摆手。
季熏忽然发现清清的脸色,比起刚才惨白很多。
她要说点什么,却听闻人清纸巾按着嘴哑声道:“那你走吧。我等会叫助理来。不用担心。”
她躺下来,拉上被子,背对着季熏躺着,像是忽然之间没了交流的欲望:“我睡会。”
季熏站在房间良久,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安的攥紧,默默转身走出去。
她终究还是没拿那串钥匙。
在她出去不久,床上的人有了动作,闻人清摊开刚才捂住嘴的纸巾,瞧着上面暗红色的血,眼里的光晦暗不明。
主神空间开始动作了,她的身体有了些反噬。
然而比起身体上的痛,更难言的是心上的一块空缺忽然变大。
这是第一次,小骗子没有死缠烂打陪在身边,而是选了离开她。
季熏临出去前,站在门边又不放心的朝卧室看了眼。
清清还是之前背对着门的动作,似乎又睡着了。
她想了想,轻轻关上了门,却站在客厅犹豫着没走。
*
“喂,月阿姨,我是季熏。”
季熏拨通手机里存的月阿姨的电话,问道:“阿姨我想问一下,清清的心脏手术,什么时候做呢?”
她记得初高中的时候,清清就发病过,那时据说月阿姨家里安排了专家团队,预备给清清手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清清当时拒绝了手术,没休息几天就回了学校。
这件事一直是季熏的一个心结。
那头闻人月身边的环境似乎有些嘈杂,有很多人说话。
“月阿姨,您在忙吗?”
季熏有些不好意思。
闻人月抬手对身边的人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身旁小翠立刻转身让众人安静下来。
小翠的举动,令闻人月眼中现出满意。她用了那么多助理了,最顺手的还是小翠。小翠不愿意去上学也好。
“季熏,没事,你说。”闻人月注意力回到电话上。
她刚才没听清季熏在说什么。今天是第一次试拍广告,她和工作室里的人,彼此都在磨合阶段,略有些手忙脚乱。
季熏平静的把刚才想问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闻人月沉默下来,许久开口:“她没和你说过吗?不是我不想给她安排手术,是她不愿意。”
她早就知道女儿有主见。
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是清清还小的时候。
三年级时,她不允许清清再和季熏往来,这孩子当时扔掉了一直乖乖吃的药,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却还狠狠看着她,要她保证不会去动季家。
闻人月记得自己那时的震撼。
女儿第一次生出那么强的意志顶撞自己,却是为了别人。叫她明白,孩子不是自己的附庸,而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也会怒、会逃离掌控、生出思想…
她从回忆深处回过神,感觉头发正被人轻柔地拿在手里摆弄,有股温柔,她对着镜子看了眼。
正看见小翠略熟练又极其认真的动作。
小翠正用发胶给闻人月固定头发,此时低头给对方别上了一个小发卡,镜子里看,她距离闻人月极近。
闻人月视线落在小翠专注的神情上,下意识勾了勾唇。
小翠当初被闻人月在一众保姆里看中带回家,最大的优点就是勤快,眼力好,让她看的顺眼。
这一点过了十多年还没变。
闻人月这段时间尝试出来拍拍杂志广告和短MV,小翠便忙前忙后,什么都要学一点。
也没人让小翠做这些,她却跟着发型师学一点,跟着化妆师再学一点,甚至就连服装师怎么搭配衣服,色彩怎么弄好看,小翠也有意识的记在心里。
有心人想要学什么,都会很快。
不到一个月,围绕闻人月的很多事情,小翠又像在家里那样,能插上手了。
且还因为熟悉的缘故,比别人做得更符合闻人月的心意。
闻人月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让身体往椅子后背靠了靠,露出一节优美的雪白长颈。
小翠立刻意会的按了上去,力道刚好,让夫人刚才久坐的一点疲乏得到了缓解。
闻人月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这通还没挂断的电话上,开口道:“季熏。我虽然是清清妈妈,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可以让她信赖的妈妈。也许我在她心里的信任度,不及你。”
“她做手术的这件事,如果是以前,我会直接替她做好决定,不管她怎么想,只要我心里明白对她好就逼着她做。可是这些年我偶尔也会反思自己,我这么是否不对。”
她说这话时,眸光又落向镜子里,和小翠温柔的眸光对视上。
对方浅笑的样子像是在说“夫人,你现在做的很棒”,闻人月怔了片刻,继续道。
“我在尝试尊重清清,虽然我做的不好。你们现在都在S市,学校又离得近,阿姨只能拜托你了,平时多留心清清一点。”
……
一通话后,顿了顿,闻人月状若无意的提起道:“你们的事,阿姨是同意的。你不用小心翼翼。”
“至于你爸爸妈妈那里,赶明儿阿姨找个机会,去好好拜访他们。”
季熏被这一番话弄得都蒙圈了。
她有点不太好的预感,耳朵已经先红了起来:“阿姨您的意思是?”
闻人月隔着手机,笑得格外开明又慈祥:“阿姨也是看着你长大。你和清清在一起,我放心的。等你年纪到了,阿姨这边就准备提亲。”
那边灯光师弄好了场地,过来询问可以开始拍了没,闻人月道:“我现在要忙了,回头阿姨来S市请你吃饭。先这样。”
这一个月,随着尝试在镜头下工作,闻人月发现自己意外的很喜欢这种艳光四射的生活。
连带着,心情好了整个人放松了,她甚至能替女儿助攻一下。
遇到喜欢的人,就要抓住,别错过。
挂了电话,闻人月想了想女儿的事,对小翠道:“下个月我要去S市。”
小翠点头:“我让人把行程空出来。”她俨然有了一点经纪人的感觉。
闻人月看她严肃的样子,笑了出来:“你真是…”
“真是什么?”小翠温和的俯身问。
一张清秀脸庞凑近,意外的有了几丝韵味。
比起当年拘谨又淳朴的小保姆形象,现在的小翠也养出了些气质。
那种认真、专注、略有些干练的感觉,让人不容忽视。
她是一个只要给出时间相处,就会让人生出好感,愿意信赖的人。
手脚勤快,自律,什么都做,又都努力做好,待人和善,没人会讨厌这样的小翠。
而镇定,却是小翠身上,闻人月最喜欢的一种特质。
这十多年里,小翠见过自己歇斯底里,也见过自己发疯,更见过她不管不顾崩溃时醉酒的样子。
然而不管她怎么闹,小翠面部表情总能营业的非常好,风雨不动。
这常常让她在那些挣扎煎熬的日子里,生出一种错觉,她并不是疯了,而只是小小的闹脾气,闹过了就会好。
现在也是如此,对方忽然凑过来,像是在办事的样子别无杂念。
这距离太近了,闻人月一窒,娇艳的脸现出一抹羞恼:“别离我那么近,弄好了没。”
小翠温和道:“好了。”
她把闻人月的发型固定好,收好对方的外套。
跟着被工作人员簇拥的闻人月走向摄像机时,小翠垂下眼,慢慢地想。
其实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她就是想离夫人近一点,能够一直看着这个女人任性发光。至于在什么位置,用什么身份,其实她并不贪心。
她一直很感恩,当初的夫人在那么多人里,独独选了她。
她们一下子签了二十年合同,让她对未来忽然有了撑下去的信心。
那笔钱,解了燃眉之急,缓解了她身后破败家庭的困窘。
所以从那时候起,她就觉得,夫人是她命里的贵人。
贵人遥不可及,哪怕明媚娇艳,她也不想去动。
守着就好了。
*
方医生看着检查报告,又看了眼闻人清,斟酌道:“我这里的设备有限。您最好到医院去做个全面检查。你的器官正在…”方医生停顿片刻,语气变得疑惑,“你最近身体有感觉到异样吗?”
闻人清神色如常,端坐着,淡淡道:“你直说。”
方医生这才道:“你身体各部分的功能,比起半年前,衰退了很多。你应该能感觉到。”
“我暂时查不出是什么问题。”
这才是疑惑的地方。
闻人清的身体,一直是方医生在调理。说实话,对方除了心脏稍微有些不好,其他地方都很健康。
然而同样的一副身体,才过去短短半年,也没有生什么病,为什么会衰退成这样?
“你的肾脏功能,包括心肺功能,都有不同程度的衰退。”
方医生面色凝重,他几乎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案例。
这种机能退化的情况,发生在高寿的老年人身上才比较正常,可对面的雇主却是个还不到二十的年轻人,太奇怪了。
闻人清接过报告,飞速的扫了几眼,脸上并没露出任何神色,反倒是眸光闪现一抹讥诮。
如果她没猜错,这几天夏亦凉那边,已经和主神空间碰过头。
之前被她积攒的很多世界气运,无形中消散了很多。
“我知道了。”
闻人清合上报告,推过去,声音淡淡:“你回去吧。有事我会再找你。”
方医生忍不住揣测,雇主这个身体情况,有没有可能是接触了什么辐射,导致身体机能受损。可看着闻人清已经下了逐客令,只能先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想着回头和夫人说一说这个事。
看着方医生走出门,闻人清抽出纸巾,肩膀耸动咳嗽了几下。
她叠起纸巾,扔到纸篓,擦去了唇边的血色。
摆在她面前的路,忽然变成了两条。
她向来自私,只会束缚飞来的鸟,摘下枝头的花,困住怀里的人。
可她为了小骗子,犹豫着该选哪一条。
她的小鸟那么盼望飞回来时的地方,于是她克制不住,日日夜夜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