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豆豆如果有手的话,现在一定会做出一个捂脸的动作,来表达内心的绝望。

完蛋。反派要黑化。宿主要完。

“宿、宿主,你哄哄她。”豆豆小声在季熏脑海开口,带点卑微。

季熏嘴唇动了一下,刚才苍白下去的脸蛋还没恢复血色,杏眼的茫然却去了不少。

她水色的眸子震颤,好半晌也没能说出半个字。她的确是骗了清清。所以没什么能解释的。

闻人清原本阴郁的心情,在看见小少女复杂忧愁的眼眸时,悄悄缓和了一些。

她站直身体,只凝视着季熏,用压低了的声音问她:“你要和我解释吗?”

她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和包容,在面对季熏时,是可以无限扩大的。

季熏咬唇不语,单薄肩膀在国庆过去后偶尔吹来的萧瑟秋风里,显得有些羸弱。

闻人清盯着她的视线少了刚才的怒,转而变成一种自己也没有注意的心疼。

她低低叹气,去牵季熏的手:“跟我走。”

她等了整整一周,才等来小骗子相见,不是为了和她吵架的。

季熏只是一怔,手已经被攥在闻人清手心,跟着对方迈动脚步。

走到车边时,闻人清放开手,靠着车门,侧身看她:“没有话说?”

季熏抿唇,摇头又点头。

她不知道说什么。

瞧着小少女像只锯口葫芦似的,就是不开口,闻人清危险的眯了眯眸。

她猝然俯身,在季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对面和她额头相触。

季熏身体一僵,才要后退,纤细腰肢却被闻人清修长手掌扣住。

“有没有感觉到?”

闻人清缓慢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季熏不解的张了张唇:“什么?”

闻人清退开一步,手落到季熏双肩,脸色苍白,眼睛却极亮:“我发烧了。”

她小孩子似的笑起来,成功的看到季熏脸色变掉。

“怎么回事?”季熏伸手去摸闻人清额头,有些急。

小少女没了刚才的茫然和麻木,生气又着急,表情一下子鲜活起来。

闻人清本来危险的眸色,因为对方的焦急,悄无声息掺进一抹悄无声息的温柔。

“着凉了。”

她垂眸回答,眼睫那么长,像只睫毛精。有一点点乖巧的可怜。

季熏怔了怔,刚才满脑子想着快刀斩乱麻要回去的念头消失,立刻变成了对清清的担心。

“我记得附近有医院,去挂号。”

清清额头有点太烫了。

季熏开始自责,如果清清不说,她刚才竟然也没发现对方不舒服。

这几天她被噩梦弄得整个人都不对了,只想着快点回家。

因为她害怕自己的世界里,爸爸妈妈和哥哥出事。

因为这种心情,她的确忽略了清清。

闻人清拉住那只小手:“不。”

她站在车边,眉眼舒展,毫无病人的自觉,想耍赖的样子,靠着车门。

这副样子让季熏有点陌生,可倔起来的闻人清依然有着深沉眼眸,定定看着她。

季熏不敌对方的目光,很快偏过头,小声道。

“为什么啊?”

闻人清转身拉开车门,回眸时,声音带些沙沙的暗哑,却依然清冷悦耳:“不想去。不喜欢医院。”

她说完,目光还在季熏脸上停留了几秒,看到小少女一下子瞪大的双眸,嘴角便又现出笑意。

“如果你担心,和我回公寓,照顾我?”

她咬字清晰,唯独“照顾”两个字,是放轻了音量,像块甜腻的糖被卷在舌尖。

季熏睁着杏眼看她半晌,没说话,默默坐进车里,有些无奈。

清清变调皮了。

这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和位置,仿佛来了个调转。

小时候是她缠着清清,用尽各种办法跟着冷漠又孤僻的小女孩。

而今却像变了。

“公寓里有退烧药吗?”她吸了口气,平静下来,温和的问闻人清。

闻人清手在方向盘上搭着,柔顺的黑发落到侧脸:“嗯。应该有。”

她答的漫不经心,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侧头看季熏时,因为发着烧,脸蛋白里透红。

她甚至还有心情冲季熏露出一个笑。

季熏看在眼里更担心了。

她疑心清清是发烧把脑袋烧坏了。

“你能开车吗?”

闻人清顿了片刻,勾了勾唇,眼神带上一丝深意:“可以。”

豆豆旁听这两人对话,已经羞涩的不行了。

现在人类都这么直接么。

还是它豆豆被人类文化腐蚀太深,所以把这么单纯的话,听出了第二重意思?

季熏不时抬眸看闻人清,观察她神态状态,心里忍不住七想八想。

清清身体不舒服了却不吃药看医生,而是跑来找自己。

她眼眶发热,立刻把眼泪逼回去,不让自己露出端倪。

这样真的让人狠不下心去离开。

真的狠不下心。

*

守着闻人清回到公寓吃药,季熏煮了粥,想了想,又煲了一个汤。

等她回到卧室时,发现清清已经睡着了。

季熏守着闻人清的睡颜,久久没动。

床上的人,是她熟悉的,所以有时候只要一想,现在这个世界,包括面前的人,都只存在于一部小说时,她就会觉得荒谬。

清清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说人物呢。

她明明那么真实。

会吃醋也会浅笑,占有欲强的时候,甚至显得执拗,所以拥有这么多充沛情绪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纸片人呢。

季熏迟疑的走近俯身,手轻轻抬起,快要触碰到闻人清的脸时,又胆怯的缩回了手。

她细细看着清清的眉眼,想象了一下自己如果真的离开,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么好看的人了。

心里就毫无征兆的生出一股纠疼,仿佛心被谁扯得厉害。

豆豆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心说,从头到尾都是宿主你内心跌宕起伏想着离开,人家黑心莲可从来没想过放你走。

季熏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坐回床边,只怔怔望着闻人清睡颜。

她不舍得迈步离开。

小少女又伸手,轻轻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手了。

也许等清清醒了,她会想要有个人在旁边给她端水喝呢。

小精灵又给自己找了个不走的借口,然后正大光明坐在床边开始盯着人家的脸发呆。

豆豆憋得难受了,却只敢在心里吐槽:这什么守妻痴情脸。你以为反派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反派比你自己还清楚。你以为你在第三层,人家已经站在第十层看着你。

就跟大猫逗弄小奶猫那样,不用使出什么劲儿,就能让小奶猫身子来回翻滚使出全身力气去抵抗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季熏找了部纪录片,一边看一边守着。

直到闻人清眼睫轻轻颤动,似是要醒过来,季熏立刻紧张的看向她。

“你醒了…渴不渴?”

闻人清一只手撑着床坐了起来,柔顺黑亮的青丝顺着这个动作,披散了半肩膀。

漂亮的丹凤眼没了逼人的气势时,也湿润润的,仿佛含了一汪水,别提多慵懒美艳了。

好像水妖刚醒来,就用一副逆天的美貌去诱惑面前的人。

季熏看得一时呆住,直到闻人清勾了一下唇角,她立刻掩饰的移开目光。

“我去倒水。”

“嗯。”闻人清抿唇,视线一直跟着季熏,看着小少女走出卧室,眼里暗芒闪了闪。

她其实根本没睡着,只是假装睡着。

对她这种占有欲强到想时时刻刻拥有的人来说,见不到小骗子的每分每秒都要消耗极大的自制力。

即使闭着眼,她也能用听觉勾勒出小骗子的眉眼,在脑海想象她在做什么。享受这份静谧的陪伴。

从前她一直在想,如果不能全部拥有,那就没有意义。

小骗子总是要走,她便要把对方来时的路,毁个彻底。

可是心里这么坚定又强烈的念头,却在季熏迟疑的守在床边时,变成了一种动容。

——她的宝宝总归是舍不得她。

所以她也迟疑了一瞬,开始动摇。

见季熏走出卧室,闻人清手摊开,豆豆那一小团能量体,立刻从客厅飞快被吸了过来。

“她怎么了。”

闻人清眸光有点冷,看的豆豆不敢有心里挣扎。

它立刻一五一十把这段时间以来,季熏频频做噩梦,所以想回家的事情说了。

闻人清听了半晌不语,她似是在思考什么,眼眸里的光渐渐变暗。

“你还能联系上主神空间么?”她忽然问。

豆豆诧异了一下,试探道:“能倒是能…”

就是联系上了自己在那些高级系统眼里,也只是一个叛徒,还是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半成品低级系统。

闻人清在季熏进房前,忽然说了一句:“想不想扳倒它们?”

她眼底的光满是兴味,仿佛在说,来干票大的。

豆豆被对方淡然的态度吓了一跳。

扳倒主神空间?

一个剧情世界里的反派配角,竟然想要扳倒主神空间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它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听见自己颤颤巍巍的声音:“怎么扳倒?”

闻人清平静的弯唇笑了笑,是一种很冷静的疯狂:“我有办法。”

豆豆被这样的闻人清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giao,它不想跟着一起疯啊。

季熏推门进来的那一刻,闻人清已经变回了那个让季熏看了会怜惜,脸色苍白需要照顾的病人。

豆豆看着转变如此迅速的反派,很鸵鸟跑到宿主脑海重新家里蹲起来。

噢,苍天。它豆豆以后的结局是什么样,真的不敢想。

季熏去了那么久,刚才是去厨房熬红糖姜汤了。

装了姜汤的碗太烫了,她是用托盘端过来的。

她转身把托盘放到床头柜,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五点半了。再晚天就黑了。

她对闻人清温声道:“你好点了吗?”

“嗯,好点了。”闻人清轻轻颔首,柔顺的黑亮发丝衬着一张苍白脸蛋,越发楚楚动人。

季熏本来想说,你如果好点了,那我先走了。

可是这么…无情无义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

清清不舒服,身边又没有别人,还是那么个倔的性子,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她张不开口说要走,脚也跟定在了地上似的,不想挪动分毫。

小少女心里因为各种念头挣扎纠结,最后一咬牙,只想顺着本能行动。

“水有点烫,你吹吹。”季熏细声开口,端水递过去。

已经对季熏这段时间的变化了然的闻人清,沉默的抬手捏了捏额头,语气略疲惫:“谢谢。”

她这么一道谢,季熏不习惯了,小少女唇都嘟起来了:“不用谢…”

她不喜欢清清和她这么客气,心里莫名不太舒服。

闻人清抬眸注视她,目光似乎能看透对方,却很快掩饰深沉,垂下眼轻声道:“你能来照顾我,我很开心。你有别的事,就去忙,不用管我。”

改走苦情风的雪山,略有了一丝现在很流行的茶味,演出效果却比b站剪辑还要惊人。

她垂眸时,贝齿咬了咬唇,肤白貌美,长发及腰。

白皙的脖子像美貌惊人的水妖,刻意露出的一点点诱惑。

你走吧,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的。

反正我身边也没有别人管,没事的。

这种台词别说直男容易受骗了,奶熏少女这种纯情少女也没办法招架啊。

这话一出,季熏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姜汤,吹了吹,沉默的递到闻人清唇边。

她声音闷闷地:“我不走,你快喝啦。”

闻人清眼眸里笑意一闪而逝,却别开脸:“不用了。”

季熏见她还要让自己走,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口一把无名火烧了起来。

甜糯少女气呼呼的变成了个小老虎,扭着闻人清的脸转过来,然后努了努嘴,让她张口喝。

“听我的!喝。”

闻人清抿唇,终于听话的喝了一口水。

喝完却问她:“你没有我家钥匙,不方便。”

她平静抬起手,掌心拖着一个钥匙递给季熏。

季熏张了张唇:“…我不用…”

她才刚生起来的气势,很快又弱了回去。

闻人清却不放过她,挑了挑眉,示意她舀第二勺姜汤送过来。

季熏机械的依言动作,闻人清就着勺子抿了一口水。那样子完全是个清丽又无害的大美人。

闻人清又抬眸看她:“你不要钥匙,录入指纹和虹膜也可以。”

开门的方式,又不是只有钥匙一种。

她让小骗子选。

季熏端着碗的手一抖,姜汤抖了出来,指尖被烫到,她嘶了一声。

闻人清飞快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回床头柜。

小少女的手被她捏在掌中,她舒展对方手指,盯着刚才被烫到的地方,低头轻轻吹。

“小心一点。”

少女指甲圆润粉嫩,皮肤白皙如同上好的玉,被烫红了,就显得分外可怜。

“为什么不愿意要?”

闻人清捏着她指尖,轻轻问。

季熏低头看着被面,压根不敢直视闻人清。

“我没有…”

她只是觉得,不应该收下钥匙,那样太亲密了。

她这次来,就是想要寻个机会和清清好好聊一聊。清清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她既然打算走了,就不应该再去招惹清清,给对方希望。

“嗯。”闻人清捏捏她指腹,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就连眉头也没蹙一下。

她抬眸直视小少女:“你知道我不会怪你,只会…伤心。”她顿了顿,直白吐出那两个字,并不掩饰自己的情意。

伤心两个字像一把锤子,锤的季熏心慌意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下午有事情,约了别人。”她硬着头皮开口,鼓足勇气直视闻人清。

闻人清眼神顿了一下,胸腔震动,忽然开始急促咳嗽。

季熏忙站起来,轻抚对方后背,闻人清却用纸巾捂着嘴,朝她摆了摆手。

季熏忽然发现清清的脸色,比起刚才惨白很多。

她要说点什么,却听闻人清纸巾按着嘴哑声道:“那你走吧。我等会叫助理来。不用担心。”

她躺下来,拉上被子,背对着季熏躺着,像是忽然之间没了交流的欲望:“我睡会。”

季熏站在房间良久,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安的攥紧,默默转身走出去。

她终究还是没拿那串钥匙。

在她出去不久,床上的人有了动作,闻人清摊开刚才捂住嘴的纸巾,瞧着上面暗红色的血,眼里的光晦暗不明。

主神空间开始动作了,她的身体有了些反噬。

然而比起身体上的痛,更难言的是心上的一块空缺忽然变大。

这是第一次,小骗子没有死缠烂打陪在身边,而是选了离开她。

季熏临出去前,站在门边又不放心的朝卧室看了眼。

清清还是之前背对着门的动作,似乎又睡着了。

她想了想,轻轻关上了门,却站在客厅犹豫着没走。

*

“喂,月阿姨,我是季熏。”

季熏拨通手机里存的月阿姨的电话,问道:“阿姨我想问一下,清清的心脏手术,什么时候做呢?”

她记得初高中的时候,清清就发病过,那时据说月阿姨家里安排了专家团队,预备给清清手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清清当时拒绝了手术,没休息几天就回了学校。

这件事一直是季熏的一个心结。

那头闻人月身边的环境似乎有些嘈杂,有很多人说话。

“月阿姨,您在忙吗?”

季熏有些不好意思。

闻人月抬手对身边的人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身旁小翠立刻转身让众人安静下来。

小翠的举动,令闻人月眼中现出满意。她用了那么多助理了,最顺手的还是小翠。小翠不愿意去上学也好。

“季熏,没事,你说。”闻人月注意力回到电话上。

她刚才没听清季熏在说什么。今天是第一次试拍广告,她和工作室里的人,彼此都在磨合阶段,略有些手忙脚乱。

季熏平静的把刚才想问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闻人月沉默下来,许久开口:“她没和你说过吗?不是我不想给她安排手术,是她不愿意。”

她早就知道女儿有主见。

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是清清还小的时候。

三年级时,她不允许清清再和季熏往来,这孩子当时扔掉了一直乖乖吃的药,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却还狠狠看着她,要她保证不会去动季家。

闻人月记得自己那时的震撼。

女儿第一次生出那么强的意志顶撞自己,却是为了别人。叫她明白,孩子不是自己的附庸,而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也会怒、会逃离掌控、生出思想…

她从回忆深处回过神,感觉头发正被人轻柔地拿在手里摆弄,有股温柔,她对着镜子看了眼。

正看见小翠略熟练又极其认真的动作。

小翠正用发胶给闻人月固定头发,此时低头给对方别上了一个小发卡,镜子里看,她距离闻人月极近。

闻人月视线落在小翠专注的神情上,下意识勾了勾唇。

小翠当初被闻人月在一众保姆里看中带回家,最大的优点就是勤快,眼力好,让她看的顺眼。

这一点过了十多年还没变。

闻人月这段时间尝试出来拍拍杂志广告和短MV,小翠便忙前忙后,什么都要学一点。

也没人让小翠做这些,她却跟着发型师学一点,跟着化妆师再学一点,甚至就连服装师怎么搭配衣服,色彩怎么弄好看,小翠也有意识的记在心里。

有心人想要学什么,都会很快。

不到一个月,围绕闻人月的很多事情,小翠又像在家里那样,能插上手了。

且还因为熟悉的缘故,比别人做得更符合闻人月的心意。

闻人月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让身体往椅子后背靠了靠,露出一节优美的雪白长颈。

小翠立刻意会的按了上去,力道刚好,让夫人刚才久坐的一点疲乏得到了缓解。

闻人月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这通还没挂断的电话上,开口道:“季熏。我虽然是清清妈妈,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可以让她信赖的妈妈。也许我在她心里的信任度,不及你。”

“她做手术的这件事,如果是以前,我会直接替她做好决定,不管她怎么想,只要我心里明白对她好就逼着她做。可是这些年我偶尔也会反思自己,我这么是否不对。”

她说这话时,眸光又落向镜子里,和小翠温柔的眸光对视上。

对方浅笑的样子像是在说“夫人,你现在做的很棒”,闻人月怔了片刻,继续道。

“我在尝试尊重清清,虽然我做的不好。你们现在都在S市,学校又离得近,阿姨只能拜托你了,平时多留心清清一点。”

……

一通话后,顿了顿,闻人月状若无意的提起道:“你们的事,阿姨是同意的。你不用小心翼翼。”

“至于你爸爸妈妈那里,赶明儿阿姨找个机会,去好好拜访他们。”

季熏被这一番话弄得都蒙圈了。

她有点不太好的预感,耳朵已经先红了起来:“阿姨您的意思是?”

闻人月隔着手机,笑得格外开明又慈祥:“阿姨也是看着你长大。你和清清在一起,我放心的。等你年纪到了,阿姨这边就准备提亲。”

那边灯光师弄好了场地,过来询问可以开始拍了没,闻人月道:“我现在要忙了,回头阿姨来S市请你吃饭。先这样。”

这一个月,随着尝试在镜头下工作,闻人月发现自己意外的很喜欢这种艳光四射的生活。

连带着,心情好了整个人放松了,她甚至能替女儿助攻一下。

遇到喜欢的人,就要抓住,别错过。

挂了电话,闻人月想了想女儿的事,对小翠道:“下个月我要去S市。”

小翠点头:“我让人把行程空出来。”她俨然有了一点经纪人的感觉。

闻人月看她严肃的样子,笑了出来:“你真是…”

“真是什么?”小翠温和的俯身问。

一张清秀脸庞凑近,意外的有了几丝韵味。

比起当年拘谨又淳朴的小保姆形象,现在的小翠也养出了些气质。

那种认真、专注、略有些干练的感觉,让人不容忽视。

她是一个只要给出时间相处,就会让人生出好感,愿意信赖的人。

手脚勤快,自律,什么都做,又都努力做好,待人和善,没人会讨厌这样的小翠。

而镇定,却是小翠身上,闻人月最喜欢的一种特质。

这十多年里,小翠见过自己歇斯底里,也见过自己发疯,更见过她不管不顾崩溃时醉酒的样子。

然而不管她怎么闹,小翠面部表情总能营业的非常好,风雨不动。

这常常让她在那些挣扎煎熬的日子里,生出一种错觉,她并不是疯了,而只是小小的闹脾气,闹过了就会好。

现在也是如此,对方忽然凑过来,像是在办事的样子别无杂念。

这距离太近了,闻人月一窒,娇艳的脸现出一抹羞恼:“别离我那么近,弄好了没。”

小翠温和道:“好了。”

她把闻人月的发型固定好,收好对方的外套。

跟着被工作人员簇拥的闻人月走向摄像机时,小翠垂下眼,慢慢地想。

其实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她就是想离夫人近一点,能够一直看着这个女人任性发光。至于在什么位置,用什么身份,其实她并不贪心。

她一直很感恩,当初的夫人在那么多人里,独独选了她。

她们一下子签了二十年合同,让她对未来忽然有了撑下去的信心。

那笔钱,解了燃眉之急,缓解了她身后破败家庭的困窘。

所以从那时候起,她就觉得,夫人是她命里的贵人。

贵人遥不可及,哪怕明媚娇艳,她也不想去动。

守着就好了。

*

方医生看着检查报告,又看了眼闻人清,斟酌道:“我这里的设备有限。您最好到医院去做个全面检查。你的器官正在…”方医生停顿片刻,语气变得疑惑,“你最近身体有感觉到异样吗?”

闻人清神色如常,端坐着,淡淡道:“你直说。”

方医生这才道:“你身体各部分的功能,比起半年前,衰退了很多。你应该能感觉到。”

“我暂时查不出是什么问题。”

这才是疑惑的地方。

闻人清的身体,一直是方医生在调理。说实话,对方除了心脏稍微有些不好,其他地方都很健康。

然而同样的一副身体,才过去短短半年,也没有生什么病,为什么会衰退成这样?

“你的肾脏功能,包括心肺功能,都有不同程度的衰退。”

方医生面色凝重,他几乎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案例。

这种机能退化的情况,发生在高寿的老年人身上才比较正常,可对面的雇主却是个还不到二十的年轻人,太奇怪了。

闻人清接过报告,飞速的扫了几眼,脸上并没露出任何神色,反倒是眸光闪现一抹讥诮。

如果她没猜错,这几天夏亦凉那边,已经和主神空间碰过头。

之前被她积攒的很多世界气运,无形中消散了很多。

“我知道了。”

闻人清合上报告,推过去,声音淡淡:“你回去吧。有事我会再找你。”

方医生忍不住揣测,雇主这个身体情况,有没有可能是接触了什么辐射,导致身体机能受损。可看着闻人清已经下了逐客令,只能先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想着回头和夫人说一说这个事。

看着方医生走出门,闻人清抽出纸巾,肩膀耸动咳嗽了几下。

她叠起纸巾,扔到纸篓,擦去了唇边的血色。

摆在她面前的路,忽然变成了两条。

她向来自私,只会束缚飞来的鸟,摘下枝头的花,困住怀里的人。

可她为了小骗子,犹豫着该选哪一条。

她的小鸟那么盼望飞回来时的地方,于是她克制不住,日日夜夜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