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飞快往前行驶,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看久了，慢慢就有催眠效果。
季熏无声的把两只手缩到外套里，转过身对闻人清道：“可以帮我扣扣子吗？”
闻人清随手拿了一件休闲的牛仔外套出来,听到这话,看了季熏一眼。
小精灵意会到闻人清的意思,立刻扭过身,正面对着她。
闻人清垂下眼,纤长眼睫浓密。
她抬手,白皙指尖一颗一颗把季熏身前的外套纽扣扣上。
每个动作都很慢，却很专注，视线顺着最底下一颗纽扣扣好,慢慢上移,直到扣到靠近心口的位置。
听说从上往下第二颗纽扣,代表了一个人的真心。表白时，得到对方的第二颗纽扣，说明对方也喜欢自己。
闻人清动作顿住,视线定在那颗纽扣上，眼神幽深了一些。
季熏两只手缩在外套里,身前鼓鼓的，好像袋鼠一样。
“怎么啦？”她轻声问，心里莫名有些慌。
小少女这才意识到,她们距离有点太近了。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清清呼吸时，呼出来的热气。
外套上本来就有清清的淡香了，现在正主还贴的那么近,季熏缓缓、又小幅度的往后缩。好像一株被人碰到了叶片的含羞草。
可是后脑勺挨着的就是座位靠垫了。小少女没地方继续往后躲，只能硬撑着坐好，冲清清眨巴眨巴眼。
这个动作让闻人清回过神。
她若有所思盯着季熏：“还没扣好,过来一点。”
“哦。”
小精灵又缓缓挨过来，仿佛柔弱的漂亮的一掐就能出水的鲜嫩花骨朵。开在早春时节，颤颤巍巍的绽放，对周身一切严寒还带着楚楚动人的好奇。
闻人清唇抿了抿。
她最受不了小骗子这样。
有些要疯。
面前的这朵花越美好，越是能轻易牵动她内心深处的所有隐秘。
渴望得到，无法压抑，当凑近时，甚至灵魂都会战栗到发出叹息的兴奋。
季熏被盯得不自在极了，脸颊到白皙脖颈，都开出了一片绯红。
她樱唇抿了抿：“清清？”
“嗯。”
闻人清收回目光，面不改色扣好第二颗，抬眸时，目光幽深的似是要看到季熏内心深处。
季熏强忍着的脸上的热意，呐呐道：“你为什么总这么看我呢。”
是她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清清这样看，她好害羞。
座椅下，小少女的两只脚丫，因为羞涩已经不安的缩到最角落。
她藏在外套里的两只手，也紧张的搅在一起。
闻人清视线落到少女身前鼓起来的一团：“紧不紧？”那里扣扣子的时候，就有些费劲。
季熏一愣，顺着对方的视线低头看：“…那是我的手！”她瞬间把搅在一起的两只手放下去。
于是衣服下那团鼓起来的弧度，飞快往下跑，然后消失不见。
少女脸已经彻底红透了，甚至稍稍有些后悔刚才玩心起来，把手缩到衣服里让清清扣。
娇羞模样的小精灵，一颦一笑都含了格外动人的魅力。
闻人清没能收住自己的目光，指尖动了动。
季熏现在就好像被一条薄被子完全裹了起来，两只手也被裹在了里面。仿佛一只蚕宝宝。
圆润的东西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心，觉得萌了。
闻人清心房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实在忍不住了。对着这么可爱的小精灵伸出了手。
“困么。靠我睡一会。”
她神态自若的把手臂藏起来的“蚕宝宝”捞过来，手轻轻按着季熏的脑袋，让她靠到自己肩膀睡觉。
捞过来以后，手也不收回去了，而是就在季熏身上放着，一副怕她坐不稳摔下去才防护的架势。
她忍了又忍，才没在小少女发丝落下一记轻吻。
可这些下意识的举动，已经足够昭示她的占有欲了。
季熏懵了。
过道对面的三个男生也傻眼了。
从季熏和闻人清刚上车的时候，这三个男生被惊艳到，跃跃欲试的想来搭讪。
可却被雪山冷淡的眸光吓退。
这种气场强大，表情淡漠的冰美人，不是谁都能有勇气去追的。
而看起来人畜无害好接近一点的甜美系小精灵，却又坐在里面。
三个人愣是谁都没过去，因为怕被拒绝了丢脸。
明知会失败的事情，正常人也不会硬要去做。
但是旁边坐着这么两个漂亮姑娘，小伙子们还是管不住自己眼神，就一直忍不住往那边看两人动静。
直到他们看到季熏被揽到肩膀，闻人清女友力全开的画面。
三个男生瞬间就懂了。
——人家是一对。
所以刚才那个冰山美人看他们的眼神，的的确确是写着一个大字“滚”。
*
列车到站时，车厢里响起悠扬的音乐，乘务员用柔美的普通话，轻声汇报将要到站，S市正在下小雨。
闻人清垂眸，被靠了半小时的肩膀，有一点点酸，却很甘愿。
她护着小少女的手上移，揽住季熏肩膀，右手伸过去轻轻捏了捏小少女鼻尖。
睡醒的季熏，睁眼时明显还在睡懵状态，杏眼睁得大大的。
闻人清又用指尖点了点她睫毛：“我们到了。”
她眼底浸着亮意，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喜欢的东西。看季熏时的每个眼神都爱不释手。
鼻子、眼睛、脸颊、耳垂、头发…
她指尖蜷起，忍住了想哪里都碰碰的心痒。平静道：“我叫车来接，下车先去附近酒店休息。嗯？”
季熏确实没睡饱，想张嘴打哈欠时，下意识要抬手去掩住樱桃小口。
可是胳膊没抬得起来，她怔了怔，抿住唇，想起来睡前是自己让清清扣上了外套扣子，现在两个手都被罩在衣服里了。
小少女脸上神色定格，有种迟钝的茫然感。
闻人清看着，唇角微弯：“我帮你把扣子解开？”
清冷的声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时，就会有蛊惑人心的暧昧。
季熏白皙脸蛋一秒爆红，憋了一会儿，才跟只逃不了的小兔子似的，呐呐道：“嗯，解开。”
闻人清轻笑，声音在嗓子里低低的，季熏懊恼的垂下脑袋。
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单纯了。
现在总是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比如刚才的“扣子解开”，她就…
打住了脑海的胡思乱想，季熏看着闻人清把两颗扣子解开，立刻迫不及待的钻出一只胳膊，轻声道：“好啦，我自己来。”
季熏上衣是一件雪纺的短袖，胳膊那里的布料因为她的动作卷了上去，露出一节白皙的香肩。
肩膀上的肌肤白的没有任何瑕疵，冰肌玉骨。
她没什么感觉。
闻人清动作却快极了，一下给她把袖子放了回来。
季熏茫然地看她一眼，低头把剩下的外套扣子解开。
她把脱下来的外套叠好，递给闻人清，又礼貌道：“谢谢。”
闻人清不喜欢小骗子这种疏离的态度。
她甚至开始怀念小时候的季熏。
那种偏要缠着她、恨不得一直挂在她身上表达好感的小粘人精。
可是人长大了，的确有了些改变。
她想要的亲密，不是季熏见了任何一个女孩子都能给的友情。
她要的特别。
比别人更多。
闻人清平静的把衣服搭在胳膊上，站起来去拿箱子：“准备下车。”
奶熏少女乖乖的跟在身后。
从车站出来，预定的酒店已经派车子来接了。
两人坐进车里，季熏想到什么，忽然凑过去，小手笼在嘴边，小声道。
“等会我们开一间房吧。”
闻人清眸光深深，意味深长的看她：“为什么？”
季熏一怔。
这次没有勇叔和李叔跟着。就她们两个女孩子。
季熏觉得出门过夜要有安全意识，晚上还是两个人在一个房间比较好。
她出门前还刷到一个新闻呢，讲半夜有个壮汉刷了房卡进五星级酒店房间，假装走错门。
而房客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都说了屋里有人，壮汉还假装喝醉了非要进去…
太危险啦。
清清问为什么。
季熏脑中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到这个，觉得两个人一起安全，可是面对清清的眸光时，却鬼使神差的说不出一个字。
“那…那还是两间吧…”
小少女想起了这些天的尴尬，反应过来，窘迫的低下脑袋，不安的捏了捏指尖。
她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愣是有些说不出口。
车子到了酒店，酒店服务生热情的去拿她们的箱子。两人去前台办入住手续。
“请问二位是要双人间，还是两个单人间？”
季熏：“两个单人间。”
闻人清：“双人。”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后，闻人清神色不变，季熏却咬了咬唇，摆弄了一下衣服下摆。
前台笑容顿了顿：“二位商量一下吧。”
闻人清垂眸看季熏：“？”
季熏被看得心慌意乱，却强自镇定：“那，那你拿主意好了。”
闻人清扭头，对前台平静道：“双人。”
“好的，请二位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
按着房间号停在门前时，季熏懊恼极了。
她、她当时在车上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两个人也许更安全一些。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真的住在同一间房时，心里感受却莫名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口干舌燥，不住咽口水，两只手也渗出了紧张的汗。
仿佛带着自己穿梭在长长走廊找到房间的少女，不是她从小到大陪着那个清清，而是换成了一个全然不同、会让她紧张羞怯、想转身就跑的陌生人。
可是清清还是清清呀。
她明明没有变。
外表看着冷淡，内里却极温柔。
清清一直是这个样子。
所以变得人是自己…
季熏沮丧的得出这个结论，禁不住在内心默默反省。
她对着清清反应总那么大，还想躲，要是清清知道了，会伤心的。
房卡刷了进房间，季熏站在门口打量四周。
双人间有一个半开放的厨房，往里走是放了书桌和软沙发的走廊客厅，最里面才是卧室。
双人床真的好大。
两个枕头并排靠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
季熏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却见清清拉开了窗帘，外面投进来光线。
落地窗对着一片纯蓝的天空，往下俯瞰可以看到夜里的灯火通明和车往车往。
季熏站着看了会儿，扭头走向软沙发坐了下来。
她一只手捂着小腹，脸色有些发白。
就…感觉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解锁手机，随手刷了刷朋友圈，转移注意力。
闻人清见她猫在沙发里，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
她瞄见厨房料理台上的烧水壶，顿了一下拿起它径直走向水池。
水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季熏听到动静，手机扣上，杏儿眼追着对方身影看过去。
少女穿着紧身的牛仔长裤，布料包裹出的一双长腿仿佛美人鱼化身而成，曼妙又修长。
尾端长发自然微卷，垂在腰侧。转身时，侧脸五官秀挺，眼如点漆。
一个背影，就叫人知道这个人很美。
季熏看着这样的身影，一瞬间忘了自己身体的不适。举起手机拍了张清清的背影照。
手机完美的记录了这一刻。季熏满意的点开相册。
然后藏宝贝似的，自己对着这张照片弯唇偷笑。
闻人清似是对身后的视线，置若罔闻。接水时，唇角却翘了翘。
她接了热水冲水壶，水倒掉后，又接了一壶才走过去插上线烧。
指尖往下滴着水，闻人清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缓步过来。
“疼么？”她声音柔和。
落下来的黑发被她指尖别到耳后，长发下那双眼格外精致，一眨不眨看着季熏。
温柔下来的清清太好看啦，季熏舍不得挪开目光，含蓄的摇头：“还好。”
她都是生理期刚来第一天有些不舒服，过去就好啦。
“我烧了热水，等会你喝点。”闻人清翻开茶几上的一本旅游指南，随意的翻了几页。
季熏乖巧点头：“好的，谢谢清清。”
闻人清翻书的动作停住，垂眸看过来。
她忽然放下书，长腿迈了几步，停在季熏面前。
少女高挑的身形，因为季熏坐着仰视，显得更加气势凌人。
“谢我什么？”
她单手撑着沙发，又将季熏圈在一个三角之间，慢慢俯身。
季熏呼吸变得困难，捏紧手机，指骨泛白。
小少女跟只被吓坏了的小黄莺，翅膀想扑腾却连拍打的空间都没有。紧张到恍然无措了，也只能用一管唱起歌来动听的小嗓子，弱弱喊“清清”。
“我、你在车上给我外套，刚才还给我烧热水…”
季熏嗫嚅的出声，长睫毛直眨。
闻人清凑过去的动作停住，两人的脸距离只有两指，是一说话就能互相感觉到热气的位置。
季熏屏住呼吸，脑袋垂下去，怂得不敢和人家对视。
闻人清低低笑出来：“嗯，所以怎么谢我？”
“…我”季熏抬眸，差点溺死在对方的幽深目光里。
呜，要她怎么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