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蒙蒙亮了。
闻人清靠在窗边从花瓶里抽出一支月季。
她一夜没有关窗户,月季放在窗台,吹了一整晚的夜风也沾染了几分露珠。
花束在手里转了两圈,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底却神色变幻。
她不由想起了小哭包那天在病房,哭得一脸都是泪痕的模样。
季熏。
这个名字又无意识的跳出脑海。
闻人清望了眼手机。然而平时不管什么时候拿到手里,都会跳出很多未读消息的手机,一整夜了,安静的像不存在。
她一时甚至怀疑是不是手机坏了。
这样的猜测闪现脑海时,她果断的驱逐出去,不让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失眠得有些厉害,她没功夫也没心情再让胡思乱想装满脑袋。
她翻出校服,面无表情的换上。洗漱时对着卫生间冲脸时,盯着镜子竟又莫名在脑中想起当年曾经在同一个地方画的小人。
那时她还只是闻人清并不知道剧情的限制性也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创作者的笔下已经被固定。
她虽然因为母亲的不闻不问和冷漠,有时感到失落甚至偶有痛苦。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麻木。
可是这么多的剧情回溯里,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么温柔的人。
或者说,是对自己那么温柔的人。
那天晚上的童话故事现在想起来当然会觉得幼稚。可那时还觉得…幸福。
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滑落镜子里的黑发黑眸的少女,缓缓勾了下唇。
可是笑意却没有半点温度,她似乎试着去笑,然而眼神像一块没有融化的冰,不见真心。
闻人清下楼时,小翠正跟在王厨子身边,准备煲汤。
五点多小翠就去附近最大的菜场,买了几只乌鸡回来,准备给小姐和夫人好好炖汤喝。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小翠还出声道:“廷少爷,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自从那天廷少爷发现闻人小姐身体不对劲,喂了药见还是不管用,还去喊人,从而让小姐被及时的送到医院。
小翠就发自内心的对他改观不少。
每个孩子其实都是善良单纯的,而长成什么样子,要看环境和土壤。
廷少爷刚来的时候多招人恨呐。简直是上天入地四处造反的熊孩子。
可是这一年过去,小翠却觉得廷少爷改变了许多。
虽然嘴上还是会和夫人呛声对着干,可再怎么捣蛋也有分寸了。
甚至周末的时候,廷少爷还会下楼进厨房,看他们怎么做菜。
继闻人小姐之后,小翠觉得这家里似乎又多了一个“问题儿童”。安静下来的廷少爷,真的看着一点也不讨人厌,长得也乖乖的。
那么,当初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廷少爷为什么会那副样子呢?
反正小翠想不通。
这么大的房子里,这些年就没怎么有过欢声笑语。
小翠忽然有些想念熏小姐了。
这都一个礼拜了,也没见熏小姐来。
她放下拔毛的手,脸上露出迟疑,难道是闻人小姐和熏小姐闹别扭了?
这么一想,还真是。
怪不得闻人小姐这几天老不对劲呢。
“小翠。”身后传来声音。
小翠听见这声音一愣:“小姐?”
她放下手里才处理了一半的乌鸡,赶紧洗手。然后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就出来了。
“您起这么早做什么?”
这天才刚亮不久呢。
闻人清看着窗外已经升起的太阳,平静道:“上学。”
小翠又愣了好一会儿:“可是…”
她回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小心道:“今天是周六,不上学啊。”
刚从二楼房间探出一个脑袋的闻人廷,听见这几句对话,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但他又飞快缩回房里。
只是这笑声,非常清晰的传了出去。
小翠就这么见着平时神色少有波动的闻人小姐,脸色由白转红,然后定在楼梯台阶上,好半晌没说话。
她再一看闻人小姐穿着的是校服,联想起昨天对方和熏小姐视频完的反常举动,心里就猜出了七八分来。
这是为了熏小姐,才想去学校的吧?
王勇不住在后视镜里看自家小姐的反应。
这前面那条路差不多就要到熏小姐家了,是要往那儿拐吧?
他也拿不准,小姐到底是不是要去那儿。
因为清早闻人清就一言不发的坐进车里,说太闷了,出去转一圈。
可是他都绕着市中心开了两圈了,不管是经过热闹的地方,还是空气清新的公园,小姐都没什么表示。
反倒是脸色看着越来越不好。
直到他试探的让车子拐向去熏小姐的那条路上,后座的小姐脸色才慢慢转缓。
勇叔有些想笑。
年轻人就算闹别扭了,也维持不了几天就会和好。不像他们这把年纪,被生活逼迫的只剩下柴米油盐,早忘了年少时全心全意在乎一段关系的诚挚和单纯。
……
王妈追出门外,一叠声道:“小姐伞!今天要下雨,带伞!”
季熏今天完全是青春活力美少女的打扮,扎了一个歪辫子,刘海蓬松,穿了个浅色的小裙子,配了双小白鞋。
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都光洁白皙,叫人觉得这姑娘奶白奶白的。
她弯唇笑:“好呀。谢谢王妈。”
她今天出门不想要司机送,索性就换了一把黑胶遮阳伞,撑起来后扭身朝王妈一笑。
“这样行吗?”
“喵!”小美丽蹭过来,在小少女脚踝蹭。
季熏一双小白腿露着,被它一蹭,痒的连连倒退。
“好啦好啦,小美丽…”她蹲下来,非常习惯的撸了撸橘猫下巴。
等到小美丽满足的打起呼噜,然后伸着懒腰离开时,季熏才迈下台阶,走出大门。
可是还没走出小区,她就顿住了。
因为树底下停着一辆,她极其熟悉的车。
车窗没有降下来,所以她看不清里面坐着的人。
可是心跳忽然一下一下变得极为激烈,仿佛胸腔里装了一个小鼓在敲。
她一步一步挪过去,伞底下那双小鹿似的澄澈眼眸睁得圆圆的,心里迸发出一股惊喜。
可是又不敢确认。
直到她来到车前,后座的车窗降下,看见里面坐着的人露出了脸。季熏跟中了定身术似的,怔在车边。
车里的少女有一双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幽深又清亮。
“清清…”她喃喃着,鼻子却忽然酸了。
^这个好多天没有理她,视频才打了不到一分钟就挂掉,还让她反复惦记的坏清清,来找自己了么?
本来不是那种任性的人,可是熏熏少女心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委屈,让她像个小受气包似的,鼓起腮帮子,湿润着眼睛移开视线。
“……”她想说,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
可是说前半句话,莫名的不情愿,仿佛自己一直在等待。
说后半句话,又…她怕清清伤心。
于是小少女看着车旁的灌木,只用余光注意着对方。
我还在生气的。
她心里默默的想。
车里的闻人清望见季熏挪开的目光,心里一闷。
她不动声色,缓缓抬手。
打开的车窗里,默默又安静的伸出来一朵木芙蓉。
季熏的余光捕捉到这抹颜色,一怔。
她下意识扭过头,然后盯着这朵花,睁大了杏儿眼。
清清、给她送花?
她被这个事实惊到了。
然而车里的人,似乎是看她沉默太久,有些绷不住了。
那只漂亮的手又伸出来一点,把绽放的木芙蓉送到小少女面前。
“和好吧?”
清清:我错了,小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