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喵”

小美丽看到小主人回来时一改前几日的慵懒,特别热情的在季熏脚边绕来绕去。

当她坐到客厅沙发里时,小美丽甚至主动跳到她腿上眯着眼睛要小主人摸摸脑袋。

季熏一边摸它一边问王妈:“我爸爸妈妈还没回来呀?”

王妈一边拖地一边笑眯眯:“没呢。小姐,出去这几天,玩得怎么样?”

季熏点头:“开心!”

她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掩映在雪后的那个小院子。

小黄狗奶呼呼的,一逗就啊呜啊呜的汪,二妮围着小雪人开心的许愿。

清清…

回忆里清清的眉眼,在那个时候好像也是柔和的。

王妈说起这几天,季熏不在家里的事情:“小姐你回来了,有空就和这猫讲讲道理。它现在一看我,眼神都是恨的。就因为我成天按着时间逮它喷药。你瞧瞧。”

王妈话音刚落小美丽似乎也知道她在说自己扭过头使劲甩了一下尾巴看着王妈,又扭头看季熏嘴里嚎了一声。

那样子傲娇极了很通人性的朝小主人撒娇诉苦嘴巴哇哇哇的活像在告状。

“还瞪我不识好人心我是为你好。要不是我每天抓你喷药你嘴烂啦。”王妈一边拖地一边说。

小美丽被说的急眼了,站在沙发上直接弓起背炸毛:“啊呜嗷呜!”

大有一种“你再说,你再说试试看”的威胁意思。

“哈哈哈…”

别墅里一片欢笑声。季熏摸摸小美丽背上竖起来的毛,小声哄它:“小美丽,王妈是为了你好。你别和她生气呀。”

她撸撸猫下巴,又顺顺她背上的毛,小美丽硕大的橘黄身子直接躺倒在沙发上,任凭季熏怎么撸。

王妈瞅着这一幕,点头笑了笑,她悄悄掏出口袋里喷药的瓶子,慢慢靠近沙发。

本来眯着眼,满脸享受的大橘猫,却似有所感,忽然“哇”的一声叫出来,扭头就跑。

季熏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可是小美丽速度快,王妈速度更快。她出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下将猫按在了沙发上。

“嗷”小美丽求救地看向身旁的小主人。

季熏笑着摇头:“不行,得上药。”

别墅里瞬间鬼哭狼嚎,全是小美丽瞪圆了眼睛对着王妈几哩哇啦的乱叫声。

豆豆在季熏脑海中看到这一幕,同情的摇了摇头。

忽然觉得,它们做系统的其实还挺好。不会老,不会死,只要能够得到足够的能量,就可以一级一级往上升。

人么。

豆豆回想了下人类在记忆里留下的印象,啧啧感叹,真的太脆弱了。

闻人清那边,房子里却是久违的安静。

她一进门,就察觉整栋房子的气场,和平时有些区别。

小翠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你不在的这几天,家里发生了点事。”

闻人清看着她,眼神平静,却是在示意她说。

小翠回头看了看:“老爷子把廷少爷送过来了。”

她说这话时,模样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被人瞧见似的。

往常小翠很少有这种做贼似的表现。

闻人清眼眸微动:“闻人廷?”

她并不用“小舅舅”这样的称呼,说到底,她骨子里也是凉薄的,对于亲情看得很淡。

无论是外公,还是母亲,这唯二的两个亲人,都并没有给她温暖。那么,换成别人在她面前,也只是名字的区别罢了。

于是,亲情也就像是在舞台上演戏,要言辞得体,带上礼貌。其他的,就是沉默了。

“啊,是。”小翠手里扶着箱子的拉杆,低声道,“这几天夫人心情不好。廷少爷又…”

她打量了下闻人清的神色,见她表情寡淡,似是对这些不太在意的样子,便将话头收了回来。

哪怕是佣人,也要讲契约精神的。关于主人的许多事情,有些就不适合由她们来嚼舌根。

小翠深谙这一点,转移话题道:“水已经放好了,小姐你去泡个澡吧。”

闻人清苍白的面孔,在听到泡澡这个词时,脸上浮现一丝很浅的红晕。

她想起了在温泉室里,那天自己闹出的乌龙。

以为季熏出了什么事,那般急切地冲进去,把人捞起来。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简直像个失去了头脑的小傻子。

而季熏…

她想到某个小少女闭着眼被人从温泉水里拉出来,慌张到手舞足蹈的样子,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就那点挠小猫似的力气,真叫人忍俊不禁。

可唇角那抹笑容,稍纵即逝,很快消失。

她视线落向王妈手里的拉杆箱,低声道:“我自己来。”

这个房子还是那么空空荡荡,像一个屹立在荒凉黑暗里的怪兽,吞噬了进去的每一个人。

这几天回忆起来,到底只像一场梦。

她还是闻人清。

站在这个大房子里,身边也没有季熏。

上到二楼,转弯的时候:“哈!”

拐角猝不及防跳出来一个小男孩,他手里拿着把水枪,对着视线里的一切一顿滋滋滋。

小翠似乎早有预料,上楼的时候,挡在了闻人清身前。

于是脸上头发和衣服上,都被冰凉的水洒到。

她抹了下脸,眼底闪过一抹后怕,笑容不变,看向还在那里乱蹦乱叫的小男孩:“廷少爷,该休息了。你在楼梯里蹦来蹦去太危险了。”

幸好刚才走在前面的不是闻人小姐。

这个廷少爷也有些太活泼了。

精力旺盛到四处搞破坏,小翠就没见过这么难带的孩子。

和廷少爷一比,闻人小姐小时候安安静静的看书学习练琴,简直就是个小天使。

闻人廷没来的时候,小翠心里只是感叹夫人的脾气喜怒无常,生气起来太过暴烈。

可等见到这个廷少爷,小翠忽然发觉,夫人是那么的可亲可爱。

起码人家在发完脾气,恢复正常后,还会往她卡上打钱加工资,平时也能正常沟通。

小翠这些年光靠夫人发完脾气,多给的压惊费,都存了小几十万了。

不仅把妹妹接到市里好的学校上学,还给上了年纪行动不便的爷爷奶奶也请了专门烧饭的阿姨。

初步实现了承担上老下小的责任。所以小翠心里对夫人,是没什么怨气的。

可这廷少爷却…

无论你和他说什么话,他都当做耳旁风。在家里上蹿下跳,不仅有熊孩子的调皮,还有几分大人都不一定有的心机。

但凡你话稍微重了一点,他就抽抽搭搭一脸委屈的给白管家和老爷子打电话。

这孩子似乎天生演技到位,在白管家和老爷子那里,乖巧羞涩懂礼貌。而在夫人这里,却跟个专门搞破坏,还两面三刀的小恶魔一样。

小翠那么喜欢小孩子的人,看到这个廷少爷,也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闻人清站在小翠后面几步台阶,她看见这一幕,停住步伐,抬眼看那孩子。

小男孩眼睛滴溜溜转,看到闻人清时,水枪依然捏在手里举着,还用它瞄准闻人清。

“外甥女?”

小男孩笑容天真,长得也清秀。说出来的话和语气,却让人无端觉得不舒服。

闻人清手里的皮箱并不重,她先前拒绝了让小翠帮忙拿,这会儿依然提着拉杆箱上楼。

她抬眸,淡淡看着一脸挑衅的小男孩,眼眸里没有半分神色波动。

闻人廷在这家里上蹿下跳两三天了,知道这里的人拿自己没办法,已经养出了几分气焰嚣张。

然而当被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外甥女”冷冷看着时,他却感觉后背一凉,手里举着的小水枪也不自觉得放下了。

这道眼神太冷太冰了,仿佛自己是个没有生命的死物。闻人廷没在对方眼里,看到任何愤怒、不悦和波动。

这种反应出乎他意料,却也令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你这么看我,吓唬我!我才不怕你!”

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被吓住,少了几分面子,小男孩又恼羞成怒举起水枪,故意对准闻人清。

“哎哟廷少爷!”小翠一见他这动作,还没来得及阻拦,就听砰的一声。

刚才被闻人小姐提在手里的拉杆箱,一下跃过几个台阶,重重摔在廷少爷脚边。

闻人廷手里的小水枪,被这么一吓,脱手掉到地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家里竟然还有人会和他对着来。他“外甥女”竟然用箱子砸他。

爸爸让白叔叔送自己过来的时候可是说了,不允许让任何人欺负自己,要好好和“大姐”说清楚道理。

他甚至还有一个电话手表,只要想告状了,就能随时随地的给爸爸打电话说。

靠着爸爸对自己的疼爱,闻人廷有恃无恐,几乎是享受着看“大姐”气急败坏却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来之前,妈咪就悄悄给他讲过,他的大姐容易生气,情绪会失控。

可是又对继承权看得格外重要。

只要他手里有爸爸对自己的喜欢,做什么都不用怕。他知道怎么做会让大姐生气,那些事情他几乎是算计着反应,企图故意激怒对方。

他眼睛一转,用手捂住脸开始嚎哭:“你打我!”

他抽抽搭搭要跑到房间去给爸爸和白管家告状,后领却被人扯住。

他脚蹬了两下,后颈一股力量,他这才发现,自己被人连着衣服拽了起来,脚尖踮着地面。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给爸爸说你欺负我!”

闻人廷恶狠狠扭头,用力瞪着揪住自己衣服后领的人。

小翠在一旁看得战战兢兢,却不敢多话。

她来这个家这么久了,很少看到闻人小姐动怒。可小姐若是生起气来,会比夫人难搞。

眼前就是这样,夫人念着小姐的家族继承权,每天都靠吃药来压制暴怒的脾气,不愿意和这孩子正面冲突。

然而小姐却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揪住了廷少爷。不仅如此,小姐还慢悠悠的开口。

“你太吵了。”闻人清看着小男孩,眼尾稍稍有些上挑的丹凤眼,透出一股不耐。

她白皙到几乎透明的手背,看着脆弱,拎住闻人廷的力道却不容人忽视,叫人难以挣脱。

闻人廷被这么抓着,脚要乱蹬,却被对方揪着后领带到了楼梯边。

他顿时不敢动了,刚才滴溜溜转着想坏点子的眼睛,这会儿也不再左顾右盼,而是有些紧张的看着闻人清,虚张声势道:“你要干什么?!”

闻人清看着他,声音冷淡:“想让你安静点。”

小男孩眼睛一转,就要用手去挠人,却被闻人清一下扭住。

“哎哟!啊疼!你松手!松手!”他哇哇哇叫出来。

闻人清手一抖,被揪着后领,本来就没站稳的小男孩,心脏骤停,差点以为自己要摔下去。

但他被重新拉了回来,闻人清神色平静,像是和他商量一下,淡淡道:“我的力气有限,别挣扎。”

所以少女只要松手,闻人廷就有摔下去的危险。

闻人廷惊悚的看着拎着自己的“外甥女”,几乎以为这是一个威胁。他脸上还挂着刚才被扭疼胳膊跑出来的金豆豆,整个人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然而闻人清看着那么冷静,一点也不像是说笑的样子,和他对视时,甚至眼睛也没眨动一下。

闻人廷忽然就有些怕了。

他觉得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这个“外甥女”和“大姐”不太一样,看起来不好惹。

他没在生活里见过这种无论怎么激怒,对方都那么冷静的人。

好像他无论做了什么,对方都只当做一阵轻飘飘吹过去的风。

“你、你欺负我,我等会就告诉爸爸。”他虚张声势。

闻人清:“可以,你的自由。”

少女眼也不眨,丝毫不在乎他的威胁,琉璃一般的漂亮眼珠里,甚至透出一股恶趣味的期待,仿佛在等着看热闹和笑话。

几分钟后,面对武力值爆表,自己根本打不过的“外甥女”,闻人廷憋屈的道了歉。

“对不起。”他声音慢吞吞的,眼睛却恨恨瞪着她和小翠。

“嗯?”闻人清挑了挑眉,侧过半边脸,“听不清。”

“……”满心怨念的小男孩,捏住拳头,沉着脸对两人大吼道。“对!不!起!”

小翠捂住嘴,努力不要让自己笑出来。

被折腾好些天了,小姐一回来,这小魔头就被收拾服帖了,这感觉,嘿,还挺爽。

楼上书房里正在喝红酒的闻人月,听到动静,皱起柳叶眉。

“兔崽子。”她嘟囔了一句,放下红酒杯,刚把房间里的音箱声音开大,就听门外传来咚咚咚。

“谁啊?!”她皱着眉拉开门。

门外却站着几天没见的女儿,旁边还拎着矮了个头的小男孩。

“你怎么和他站一块?”闻人月眉毛要皱的打疙瘩了。

“他有话说。”闻人清提着小男孩的衣服后领,像个拎着熊孩子上门去道歉的家长。

“对不起。”还被拎着后领,闻人廷说话都瓮声瓮气的,像个虎崽子被迫低头。白色牙齿却跟个小野兽似的,一直磨着,透着反骨。

小翠站在两人身后,看自家小姐的眼神都是放光的。

小姐就是霸气威武。敢情以前不和夫人对着来,是给夫人面子啊。

闻人月一脸茫然,看着这几天在家里天翻地覆没人压得住的小屁孩,在女儿跟前一声都不吭的样子,有点好奇。

等这两人走了,她把小翠拉到房里,问她:“怎么回事?”

小翠就把前因后果说了。

“廷少爷不敢骂小姐,打又打不过。他说要去告状,小姐就说去吧。来日方长。”

小翠把自家小姐说话时,那股凉薄的语气,学了个惟妙惟肖。

“那廷少爷一想,告完状自己不还是得在这里待着嘛。他也不傻,多精一个孩子啊,这不,几下被小姐弄得没脾气了。”

闻人月两条柳叶眉抽了片刻,噗嗤笑了出来:“没白让她练武。”

她笑完,视线扫到小翠身上,看见她半湿的头发,和衣服上还没干掉的水痕,皱眉道:“你怎么这幅鬼样子?”

距离过年还有两天了,季家的公司却忽然忙了起来。

朱佩仙和季明梁两人,一心扑在了公司的事情上,甚至来不及回家吃晚饭。

“小熏,你想吃什么都和王妈说。爸爸妈妈等忙过这段时间就能在家陪你了。”

朱佩仙生怕女儿一个人在家孤单。

她默默寻思着,是不是要把女儿送到父母那里住一段时间。

朱佩仙是本地人,往常过年都会带着丈夫女儿,一同回父母那里拜年。

她试着问问看女儿的想法:“小熏,你要不要去外公外婆那边住几天?过年那天妈妈和爸爸也过来。”

季熏想了想,一口应下:“好哒。那我去陪外公外婆。”

只是小美丽…

她看着趴在脚边的大橘猫,又想到过年这几天王妈也要回老家,便收拾了东西,猫包里装着小美丽,一起坐上了车。

两个老人住在乡下。住的楼房,早年就建的很气派。

院子宽敞,四周有围墙,车子开进来,一路通畅,楼房建得跟个城市里的别墅一样。

后院还有菜地,老夫妻俩闲着无聊就去翻土施肥,看菜地里的菜一茬一茬长出来,慢慢数日子。

季熏一来,老俩口脸上瞬间多了很多舒展笑容。

“囡囡啊,晚上要吃什么,外婆去做。土豆烧肉好不啦?”

外婆是海市人,说话都带股软糯味道,瞧见季熏过来,就爱不释手,摸摸她脑袋,又摸摸脸颊,慈爱之情溢于言表。

季熏乖巧的蹭蹭老人带了薄茧的手心,点头:“好,红烧肉!外婆烧的红烧肉我最喜欢吃了!”

老人都喜欢看到孩子胃口好,爱吃自己的菜。季熏每次来外公外婆家吃饭,都会努力让自己多吃一点,好让两个老人看着开心。

做菜时,季熏也会打下手,去摘个菜。外婆就把她赶到一边:“囡囡啊,别在厨房,油污多,把你弄脏了。去外面玩。”

季熏无奈地跑去外面,想了想,去后院摘了一把小葱。

摘葱的时候,看着后院菜地里郁郁葱葱的蔬菜。季熏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给闻人清发了过去。

季熏:我外公外婆种的菜!要来我家吃饭嘛!请你吃最新鲜的蔬菜!

照片里的小少女梨涡绽开,白里透红的脸蛋,小鹿似的清澈眼瞳。在她身后是一片齐整的菜地。

那边很快回过来消息:“你在哪。”

季熏进去给外婆送小葱,低头看到消息,开心的发了个定位出去。

清清现在应该是在市里,和月阿姨她们过年吧。

不知道清清家里,过年是不是也会贴“福”字和对联。

季熏想象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清清手里拿着红色对联的样子,忍不住抿唇笑了。

那么酷的清清,就很没办法想象,做这种充满凡尘气息的事。

五点多的时候,外面一声汽笛响。

正在翻炒锅里竹笋肉片的外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对季熏道:“囡囡啊,你去外面看看,肯定是你大姨他们来了。你去帮他们开下大门。”

季熏乖巧的点头,她跑到院子去开门,小美丽一点也不认生的跟在她脚后跟转悠。

汽笛还在响。

她声音轻柔欢快:“来啦来啦!”

朱红色的铁门,被她从里面拉开,她笑容甜甜暖暖:“大姨,你们回”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剩下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儿,红唇张了张,有点震惊。

又下雪了。

朱红色的大门背后,闻人清素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站在飘雪的天气里,唇浅浅的弯了弯。

“菜还有么。”我来了。

很久没出场的焦大壮同学有话对廷少爷说:你别挣扎了。我都怵她,你还敢乱来?恐怕你没试过大庭广众被摔个屁股蹲,我看你缺揍。

小时候,我们总盼着长大,想要爱情。真的变成大人了,却会怀念起童年角落里的一支雪糕,摔跤时张嘴哇一下就有人抱,和过年时的无忧无虑。

珍惜现在有的东西叭,就像这个阶段的奶熏和清清,一起走过去了,回头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经历,其实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