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夺走骨头的人速度极快, 徐梵刚跟谢恒动手消耗很大能量,追过去的时候那人已消失不见踪影。
夏煜诧异道:“那骨头到底是什么?”
答复夏煜的是嵇云, 他刚启动过法扇的鬼相,没死已是万幸。
“据说,掌握冥界的鬼帝能够继承鬼相,当鬼帝死去, 鬼相会重新选择主人。鬼相到达人间,所幻化的形态就是这样的鬼骨。鬼骨总共六根, 会选择心怀恶念或黑暗之人寄生,普通鬼魂根本压制不了鬼骨的邪性, 反而会被鬼骨所吞噬。但倘若能控制鬼骨, 那么集齐六根鬼骨,便有可能炼化鬼相,成为新的鬼帝。当然, 这些也都是传说,不能确定真实性。”
“那你刚刚……”禹西。
“这法扇是鬼帝嵇梵亲自所敕,里面残存着鬼相的能量, 准确来说,这不是鬼相, 而是鬼相的能量投影,不足鬼相强大实力的千分之一。”
“千分之一……”夏煜震惊咋舌。
“让他给跑了。”徐梵脸色阴沉地回到地下室, 对那抢走鬼骨的人极其愤怒。
姚兆霆搀扶着刚醒过来的顾尤辰,见了徐梵顺便问道:“看见是谁没有?”
“没见过。是道鬼魂,但能量很强。”
夏煜感叹道:“这里面竟然一直躲着人, 我们都没发现。”
姚兆霆沉吟道:“他恐怕早就盯上鬼骨了,不管我们过不过来,他都会动手。”
鬼骨既然被抢走,又没能抓到那抢夺鬼骨的人,再多说这件事也无益。
嵇云缓了缓,朝谢尧说道:“我马上会开始准备超度谢家村的亡魂,你有要说的话还请尽快。”
“超度亡魂?”彦冬着急道:“师父,你这样身体会受不了,不然再歇息会吧,或者让我来。”
嵇云摇头:“谢家村的亡魂太多了,必须尽快超度,不然容易造成更多麻烦。你从来没有同时超度这么多亡魂,还是由我来更妥当。”
谢尧听了嵇云的话,也清楚自己已经死了,不该再继续逗留于人世。
在这之前,谢尧从没想过他会这么快离开。突然之间,他心底只感到无尽的茫然,要做的事太多了,还没完成的愿望也太多了,他的人生就不该在这里结束,仿佛生命像是场闹剧般。
夏煜心底尤其堵得慌,想拍拍谢尧肩膀,给谢尧朋友般安慰的拥抱,都没办法碰触到谢尧。
谢尧不是徐梵,更不是谢恒,他没有多强的能量,像他这样的普通鬼魂,是压根碰不到人的。
“对不起。”半晌,夏煜沉甸甸地说了句。
谢尧忽然又笑了,笑里掩着三分坦然七分悲戚:“没事啊,你跟我道什么歉,是你诱骗我过来的,还是你杀害的我?夏煜,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你别觉得抱歉愧疚。”
夏煜微微点头:“你还有什么愿望,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谢尧想了想:“潼岭回去的路很远,你别再费心运送我的遗体了。把他烧了吧,再将我的骨灰带回去。爸妈抚养我长大,我还没好好地尽过孝,你替我跟他们说声对不起。还有,你方便的话,再去董幼家看看,也替我跟他们道个歉,说是我失职,没照顾好他们的女儿。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了。”
他顿了顿,突然看着夏煜跟徐梵笑道:“这是你的决定,我支持你们。夏煜,祝你幸福。”
嵇云缓缓起身,阖上双眼,双手合十,默默念着往生咒。
默念咒语的时候,嵇云全身泛着金色的光,那些光笼罩着他,亦笼罩着整座潼岭。那些枉死的无法进入黄泉的灵魂,全都享受着犹如清泉般的沐浴,这些金色的光消除着他们的怨恨跟愤怒,让他们回归到原始最初的状态。
谢尧的身影一点点地消失了,他朝夏煜勾唇笑了起来。
最终的时刻,夏煜记忆定格在谢尧扬起朝他挥舞着的手上。
净化怨灵,重归美好。
夏煜过去紧握着徐梵的手,朝他低问道:“你没受到影响吧?”
“没有。”徐梵侧头望着夏煜:“你那诅咒解除了没有?”
夏煜愣了愣:“我还没顾得上看。”说着又特意看了看,接着道:“解除了。原来谢恒真是造成晚宴事件跟失踪事件的罪魁祸首。”
徐梵轻笑道:“这下舅舅可够头疼的了,查到的凶手都死了,总不能就这么结案吧。”
“能不能结案,这件事都查的水落石出了。”夏煜侧头看周围萦绕的金色光点:“我突然有些改变对嵇云的看法了。”之前因徐梵的事,夏煜一直是不怎么待见嵇云的。
徐梵揉揉夏煜指腹:“你知道渡魂使吗?”
“上次像是听嵇云提过,渡魂使的职责是收伏恶鬼,渡迷途鬼魂进冥界,护人间安危。”
“嗯,嵇云没说谎,这些的确都是渡魂使的职责,但他做这些是要消耗生命的,动用鬼相或是超度,都会直接损耗生命。渡魂使的一生极短,被挑选的人基本都是孤儿,没有牵挂,没有跟这世界的联系。从接任渡魂使开始到生命结束,他们所做的都只有这一件事。这是刻进渡魂使灵魂里的责任。”
夏煜刹那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徐梵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还有,渡魂使永远是一人。只有前任渡魂使死去,后面的才能接任。”
完成超度的刹那,嵇云便陡然无法支撑地跌倒地面,彻底昏迷过去。他脸色煞白,唇角还残留着血迹,紧闭着双眼,呼吸很轻微低浅。
夏煜背着昏迷的嵇云朝谢家村走去,徐梵跟彦冬紧随其后,姚兆霆跟顾尤辰则稍稍地落到了后面。
顾尤辰这时候基本恢复了清明,只是脚还有些发软。他被姚兆霆仔细搀扶着,全部的力气都放到了姚兆霆身上,觉得这样被姚兆霆搂着护着的感觉极好,势要将柔弱装到底,不能显露出半点的恢复端倪。
姚兆霆盯着袋鼠般挂他身上的顾尤辰,情急之下竟也没发现顾尤辰的恢复。
顾尤辰趁机黏着姚兆霆,把他满脸的担忧关切尽收眼底。
“我出事的时候,你很关心我是吧?”顾尤辰脸色还泛着白,却笑嘻嘻地抬起头看姚兆霆。
姚兆霆瞥顾尤辰一眼,皱着眉头没说话。
顾尤辰再接再励地挑衅道:“怎么,明明很关心我却还不敢承认?我认识的姚队可不是这么没担当的孬种。”
“孬种?”姚兆霆哼了声:“我是关心你,但那又怎样?”
“你喜欢上我了是吧?”“……”
“你就是喜欢上我了,我能感觉到。”顾尤辰笑得像朵灿烂绽放的花朵。
姚兆霆陡然推开顾尤辰。
顾尤辰迅速一瘸一拐地追上去,不依不饶道:“你别想否认,我真能感觉到。”
姚兆霆脚下微顿,扭头恶狠狠盯着顾尤辰,低喝道:“顾尤辰,你他妈就欠操是吧?”
“是啊是啊。”顾尤辰被姚兆霆这么说竟还很激动兴奋:“那你过来操我啊。”
说完更笑的满脸春心荡漾。
姚兆霆深深地复杂地看顾尤辰一眼,那眼里饱含着无数的复杂的情绪,竟看得顾尤辰表情一僵,浑身更突然颤栗了下。
他总感觉,姚队刚刚,像是给他释放了什么微妙的信号。
顾尤辰兀自揣摩了会,顿时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能说过来操我的话,是清楚姚队并不会那样做,毕竟当着喜欢的人面浪一浪,也是挺有满足的吧。然而姚队要是真付诸实践,顾尤辰定然瞬间秒怂啊。
毕竟姚队还没察觉他意图前,顾尤辰曾有幸跟姚队相约去过厕所,更有幸见到过姚队雄壮威猛的小兄弟。
不管怎样,顾尤辰还是不想担生命风险。
几人赶到村里,却突然发现谢竟跟谢肆覃都死了。
谢竟是被火烧死的,那场火起的很微妙,明明周围没有任何的可燃物,谢竟却还是死了。即便尸体都被烧黑烧焦,仍能看见谢竟死前恐惧狰狞的形态,他甚至将地面都抓出了极清晰的刺目血痕。
跟谢竟不一样的是,谢肆覃是被挖掉心脏而死的。
他全身就像谢农父子般大面积溃烂,裹着的厚大衣原来是遮挡腐烂肌肤跟臭味的。谢肆覃蜷缩在漆黑角落里,借着烛火暗淡的光亮,可见他瞪大着双眼,满脸恐惧害怕,还正试图抵抗着什么的逼近跟侵入。
季雪琳跟谢小小也正聚在石洞前,表情空洞木然地盯着夏煜几人。夏煜看见谢小小,突然想起谢小小之前画的那副画,因为一直没想通是怎么回事,夏煜就把画暂时收了起来。
“你还记得这幅画吗?”夏煜当即拿出血,展开过去给谢小小看。
谢小小紧挨着季雪琳,警惕望着夏煜没说话。
季雪琳微仰起头,表情悲伤,微微颤抖着问夏煜:“我儿子呢?”
夏煜沉默着没说话。
季雪琳顿时了然,颓然捂着脑袋,像经受了极大的煎熬,而需要短暂的时间抚慰痛苦。
“我对不起他。”季雪琳悲怆道:“是我的错,是我害死恒恒跟霏霏的,我一直知道他在,但他不愿意见我,我不怪他,这都是我的错。”
明知谢恒一直在,却不愿与自己相见,却一直憎恶着自己,可想季雪琳有多痛苦崩溃。
夏煜清楚之前发生过的一切,也不知该怎样安慰季雪琳。
顿了顿,了然道:“你当初没拆穿谢竟的谎言,是想让我们尽快离开,以免伤害到谢恒?”
“是。”所有的事都结束了,季雪琳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想知道这幅画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季雪琳说,这幅画跟谢恒与贺玉麟无关,是关于谢豪的事。对那件事,季雪琳也是听村里人私底下传言的,她原先以为是假的,直到听谢小小说他亲眼见到过。
那副画正是谢小小亲眼看到的场景。
那晚他饿急了想找点吃的,准备溜进村长家便发现那一幕。他看见村长跟馥仙姑以及其他几名族人绑走了谢豪。将谢豪放到块平整的石头上,谢豪处于昏迷状态,而另一侧则躺着亦处于昏迷状态的谢肆覃。
馥仙姑挥舞着除魔棒,绕着谢肆覃又唱又跳。谢小小听馥仙姑说,谢肆覃体质极差,若是没有解决之法,恐怕活不过十六岁,而这所谓的解决之法,便是需取一孩童心脏让谢肆覃服用,这方法极其残忍邪恶,但谢竟为让儿子能健康活着,还是采纳了馥仙姑的意见。
他们将目标选定为相对更孤苦无依的谢豪。
紧接着,谢豪便被残忍地活生生剖开了心脏。
谢豪想惊恐痛苦的尖叫,却被死死堵住了嘴,而谢肆覃中途醒过来,更坚决反抗想拒绝服用。
只是谁都没能阻止这可怕的一切事情的发生。
当初吴钗因绝望诅咒的,除馥仙姑外,亦有谢竟与谢肆覃。
“他们都是罪有应得。”听完季雪琳的话,夏煜道。
姚兆霆走过来,问季雪琳:“村里没人了,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季雪琳认真想了想:“我准备带着谢小小一起离开,当初他救过恒恒一命,反正都是孤家寡人,我今后就把他当亲儿子看待。”
谢小小看着季雪琳,漆黑的眼底亮着光,对季雪琳的提议充满期待。
滑坡的路段被抢通之后,夏煜几人当即开车离开了潼岭。过来的时候人声鼎沸,充满惊疑不安,回去的时候却冷冷清清心情沉重,没人再想聊天攀谈。一路顺利开到潼岭附近的小镇,夏煜捧着谢尧的骨灰盒,想起之前谢尧有事没事开的玩笑话,心情亦是低落沮丧,提不起半点兴趣。
搭乘火车赶回到火车站,几人接着便各自散去。
姚兆霆跟顾尤辰回警局报道,顺便还要处理之前失踪案的事,嵇云跟彦冬亦直接转车回家,临走前,不打不相识觉得夏煜人还不错的彦冬顺便又跟夏煜抱怨了句,说他们现住的地方即将搬迁不能再拖下去了,却偏还没找到该搬去的地方。
道完别,夏煜坐车回到家还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夏煜先给他妈打了通说明情况的电话,想了想,看着卧室桌面摆放的谢尧的骨灰盒,又给谢尧爸妈打了通电话。
电话是谢尧妈妈接通的。
“喂,你好。”她声音听起来很和蔼可亲。
夏煜顿了顿,先整理着措辞,这才认真说道:“您好,我是夏煜,谢尧的同学。阿姨,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跟您见一面,有些关于谢尧的事,必须当面跟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