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夏煜愿不愿意, 徐梵这锅他都明显背定了。
诅咒只要生效,除查明其遇害真相外, 没别的能破除诅咒的办法。夏煜原本就准备去潼岭的,此刻更是没有犹豫的理由。不过那色鬼苦苦哀求不成,竟反过来阴狠地报复,还是让夏煜倍感不爽。他之前对色鬼突生的那点怜悯心, 顷刻便烟消云散了。
到公司请好假,夏煜次日跟姚兆霆几人一块赶去潼岭。潼岭路途遥远, 又是偏僻的山区,能供选择的交通工具很少。跟要转几次的飞机相比起来, 坐火车反而要更快。也因此, 姚兆霆买的是几张卧铺票。以免打草惊蛇,这趟到潼岭就只有包括夏煜的四人,算是先打头阵, 过去查探查探谢家村的情况。
姚兆霆刚开始是不愿顾尤辰去的,说就顾尤辰那竹竿般的身材,既不强悍又不懂招式, 去了潼岭也不过是拖后腿的。然而顾尤辰却执意要去,说姚兆霆不让去就是瞧不起他, 之后见姚兆霆不吃这套,又开始故技重施地死缠烂打。
顾尤辰觊觎姚队媳妇的位置不是秘密, 当着姚兆霆的面更不知收敛,缠着姚兆霆又是撒娇哀求,又是示好态度坚决的。
姚兆霆没抗过顾尤辰的软硬兼施, 最终还是松了口说随意,更没好气地说,顾尤辰是不识好人心,潼岭是危机四伏的地方,又不是过去旅游的。
顾尤辰心知姚队是担心他,不想让他涉足危险。
这些姚队嘴上虽没说,顾尤辰心里却都懂。
检票上了通往潼岭县城的火车,谢尧望着夏煜的眼神仍透着忐忑不安。夏煜见谢尧满脸疲惫,眼下更拢着青色,料到谢尧这俩晚应该都没睡好。大概还对那天说的徐梵的事耿耿于怀,担心徐梵会过去寻他麻烦,因此不敢熟睡。
夏煜跟谢尧聊了几句,见谢尧惶恐打量着他身侧,也没多说什么再惊吓到谢尧。然而谢尧却像是自夏煜的表情里窥探到某些端倪,脸色忽的一下煞白,瞳仁更微微闪烁着,随即借故说要去厕所,暂时远离了夏煜。
这时候是淡季,乘坐火车返回县城的人不多。整辆火车像夏煜他们这样的外来人更是难见几人。姚兆霆买的都是下铺票,夏煜跟谢尧床号是紧邻的,姚兆霆跟顾尤辰床号又是紧邻的。
谢尧去上厕所了,夏煜放好东西便先上了床。
上床前,夏煜顺势观察了下上面,见谢尧上面的床铺都是没人睡的,他上面的两张床位被褥则是铺开的,看着像是有人躺在里面。
夏煜随意瞥了眼,没怎么多想。就是觉得奇怪,这么热的天气,即便火车上开了空调,也不至于裹的这么严实吧,不热吗。
躺到床上,周围响起的都是夏煜听不懂的陌生方言,这就又体现出谢尧的好处了——他能帮夏煜等人翻译方言。
夏煜想着拿起手机随意刷了刷消息,这才突然发现之前就坐床尾的徐梵竟不见了。
夏煜忽的想起一直惧怕徐梵,对其诚惶诚恐的谢尧。谢尧刚去了厕所,然而夏煜脑海,偏就涌过来些不好的预感。
谢尧自听夏煜说了徐梵的事,神经便是紧绷着的,像看谁都感觉到诡异,更躲避着唯恐徐梵会过来寻仇。
当初徐梵被逼退学的事,基本算是谢尧所导致的。夏煜跟他说的时候,就提醒过他要保密,是谢尧替夏煜愤愤不平,觉得这事恶心,想给徐梵个教训。他事先没想要闹成那样,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之后的事就完全不受谢尧控制了。
得知徐梵死讯,谢尧就一直觉得,徐梵的死与那件事是有关联的。他将自己定义成杀害徐梵的半个凶手,听夏煜说徐梵的鬼魂一直跟着他,便自然恐惧不安,担忧徐梵过来寻仇,会要了他的命。
洗手间的门开了,谢尧跟刚出来的小男孩错身而过。
锁上洗手间的门,谢尧微蹙眉,对里面简陋的环境有点不满,但火车上就不能挑剔这么多了。
他拉开裤链,解决完冲了冲手,却陡然发现流下来的水竟是鲜艳的血红色。血液鲜红粘稠,湿哒哒地自指间流泻而下。
谢尧刹那惊恐倒退,却发现粘稠的血液已蔓延到脚边,紧紧地黏着鞋底。他仓皇想逃跑,余光却瞥到镜中一闪而过的黑影。那黑影轮廓像极了徐梵,阴冷森然的眼神更让谢尧悚然恐惧。
谢尧恐惧至极大脑竟全然空白,半晌猛地反应过来,想都没想便本能夺门而去,边跑边惊恐至极地喊道:“有鬼,有鬼啊!”
谢尧的喊叫惊动了附近的列车员跟乘客。
列车员推门进去,却见洗手间里一切如常,压根没有谢尧说的鬼或是异常。
车厢前面传来异常轰动的时候,乘客都纷纷涌过去围观热闹。夏煜上铺的两人却半点没受热闹吸引,只缓缓地翻了个身。夏煜感觉床铺微微颤了颤,接着又迅速恢复如常。
夏煜侧耳听见车厢那头说谢尧没事,这才侧头看向徐梵,尽可能压低声音地问道:“是你做的?”
徐梵脱掉鞋,上床紧挨着夏煜,唇角轻扬,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夏煜却懂了,顿时无奈道:“你没事捉弄他干嘛?”
“算是小惩大诫吧。”徐梵笑着接近夏煜:“你担心我找谢尧麻烦,所以瞒着那件事,但我却是清楚来龙去脉的。”
夏煜半晌惊愣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知道。”徐梵轻触夏煜鼻尖:“就你这点小心思,还想瞒着我?”
夏煜不知该说什么,顿了顿,忽然又忐忑道:“那你会……会找谢尧麻烦吗?”
徐梵认真审视着夏煜,看透夏煜强忍着的担忧及不安,忽然又逗起夏煜来:“我要放过谢尧,不再找他麻烦,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夏煜见惯不怪地斜睨着徐梵。
徐梵点了点脸颊:“比如说,亲我一下?”
夏煜表情微微愕然,像没料到徐梵竟能提这么轻而易举的条件。
“怎样?”徐梵侧着脸,基本将脸颊送到了夏煜唇边:“这交易合理吧?你是亲还是不亲?”
谢尧头重脚轻,脸色煞白地挤过嘈杂人群返回到床铺的时候,就见夏煜突然朝身侧偏了偏头,做出类似亲吻的动作。夏煜的动作其实很轻微,但因为谢尧太过于敏感,他还是瞬间察觉到了端倪。
谢尧刹那很僵硬地顿了顿,望着夏煜的眼神像遭受了雷劈般的打击,刚出虎穴又进狼窝的感觉更让他倍感绝望崩溃。
夏煜能感觉到谢尧的绝望,因此没再刺激此刻极度敏感的谢尧。
他轻轻碰了碰徐梵的脸便迅速恢复如常,朝谢尧道:“你没事吧?”又指了指厕所那边:“是出什么事了吗?”
谢尧神经紧绷,背抵着上床的楼梯,紧挨着床的边缘坐下,盯着夏煜的眼神仍透着恐惧怯弱:“没……没事。”
夏煜突然调整坐姿,竟惹得紧张至极的谢尧猛地颤动了下,连诧异道:“你别紧张。”
夏煜的话像是掀开了谢尧的话匣子。
谢尧猛然一抹冷汗,低声惶恐道:“我能不紧张吗。夏煜,你跟我说实话,徐梵他……他现在真……”说着结结巴巴竟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夏煜见谢尧战战兢兢像马上就要崩溃到极致了,顿时不忍再压迫恐吓谢尧。绝不能搁下这棵足以压死骆驼的稻草。
“你真别紧张。”夏煜稍稍整理着措辞:“徐梵是在,而且刚刚你看到的,也是他做的。但徐梵说了,之前的事就到此为止,你别再提,徐梵也不会再计较。”
“夏煜,你说……说真的?”谢尧忐忑又难掩窃喜。
夏煜点头道:“嗯,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
谢尧见夏煜神情真诚,不像撒谎,彷徨恐惧的心顿时稍稍安定了。他看不到徐梵,有心想跟徐梵就之前的事道歉,都迟疑了又迟疑,既怕突然说话会让周围人怀疑,又怕说错话了更让徐梵愤怒。
正斟酌思考着,睡夏煜上铺的人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夏煜跟谢尧都顿住朝上铺看去,但那咳嗽声忽然又顿住了,恢复原先那样的静谧。
谢尧顾虑到夏煜上铺的人,还是收敛了想道歉的话。
火车摇摇晃晃朝前驶去,原先的嘈杂逐渐恢复平静。夏煜坐着玩了会手机就困了,躺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刚躺上床,睡意便倾巢般袭过来,夏煜丝毫没准备反抗,任睡意携裹着理智陷进沉沉深渊。
夏煜睡得不怎么好,意识昏昏沉沉的,总容易不受控制地醒过来。
又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夏煜捂着隐隐疼痛的脑袋,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火车出发的时候是上午,夏煜就睡了一觉,窗外却已经是夜色沉沉,而且是漆黑浓郁到完全看不到亮光的黑暗,让夏煜没法判断究竟到哪了。车厢里灯光昏暗,夏煜看见徐梵不在,旁边的谢尧也不在。
隔壁车厢里远远传过来洪亮交谈的声音,在周围完全静谧的情况下,显得极其突兀怪异。
更怪异的是,夏煜起身发现隔壁床的姚兆霆跟顾尤辰竟也消失了,他所在的整节车厢都空荡荡的,看不到半道人影。反倒是隔壁那节车厢,感觉尤其的热闹沸腾。
借着车厢里昏暗的光线,夏煜看到火车内部忽然连结构都变了。
原先是整洁崭新的厢壁及床铺,此刻却变得有些老旧邋遢。卧铺旁边的矮桌上摆着刚吃掉一半的泡面,泡面像坏掉的馊水,闻起来臭不可闻。车厢墙壁床壁间更结着些蛛网,昏暗泛黄的灯光映着这些截然迥异的场景,看起来充满了诡异可怖。
“徐梵?”夏煜微愣,环顾着空荡荡的车厢,试着喊了几声。
没人答复。夏煜能听到的仍是隔壁热闹的声响。
“谢尧?”
“姚警官?”
“……”
夏煜喊了许多次,车厢仍没任何的答复。
甚至那盏昏暗的灯,还忽然剧烈闪烁起来,之后更戛然而止地彻底熄灭了。夏煜原本就紧张忐忑,更没想到这突然的变故,陷在沉沉黑暗里,就像是陷进无法摆脱的泥沼。
跟夏煜这里的泥沼及黑暗阴森比起来,旁边的车厢却光线明亮,热闹非凡。夏煜顿了顿,手碰到车厢厢壁,突然碰到一手的粘稠,湿哒哒地粘着手指,让他恶心的不行。
夏煜心弦紧绷,感觉到诡异,警惕戒备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他小心翼翼进入了隔壁的车厢。进到这节车厢,夏煜突然感觉像是进入了异时空。里面乘客很少,夏煜只看到了两个人,好像他之前感受到的热闹都是错觉。夏煜紧挨着厢壁,缓慢朝那两人所在的床铺走去。走的越近,那两人交谈的声音就越来越清晰。
夏煜看到,那坐着的男人摆弄的相机该是早就淘汰了的,连那手机也是,男人使用的那款现在甚至买都买不到。
对面的男人这时候突然说道:“玉麟,你这次到潼岭,准备做些什么?你上次那篇报道真厉害,要不是你写的报道,潼岭根本不可能突然火起来,还成为了现在的旅游胜地,吸引来自各地的游客过来。”
贺玉麟将相机搁到一旁,谦虚笑着道:“也不都是我的功劳。潼岭的确风景优美,民风淳朴,我不过是照实写的。游客爱去玩,还是那里的景色吸引了他们。你到那地方就知道了。潼岭给人的感觉特别舒服,好像远离城市,进入了仙境般。”
夏煜奇怪发现,那说话的俩人像是完全看不到他,自顾自地说着话,没往夏煜这边看一眼。
夏煜听着听着,脑海突然灵光一现,骤然想起那叫玉麟的人究竟是谁。
这一想起来,夏煜脸色顷刻白了几分,愈发强烈的恐惧感随之浮上心头。
夏煜隐约记得,顾尤辰当初查潼岭资料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一名记者,说潼岭能突然广为人知,就多亏了那名记者的报道。
莫非,那名让潼岭突然变成旅游胜地的记者,就是这叫玉麟的人?
但顾尤辰不是说,那记者已经突然失踪了吗。
对话仍然在继续。
“你说你,明明是贺家的人,可以锦衣玉食衣食无忧,却偏偏爱往这些穷乡僻壤的地方跑。”
贺玉麟没当回事地随意笑道:“我喜欢这些自然的没有纷争的地方,更喜欢这里的淳朴想法纯粹的人。”
“纯粹?那是你没见到真的迂腐封建的地方的可怕。”
“既然远离城市,那这些家族有些不寻常的规矩跟习俗,也能理解吧。而且据我所知,这些规矩基本只针对族内人,我们游客尽量避着就是了。”
那人闻言便好笑道:“玉麟,你既然这么喜欢潼岭,干脆就找个潼岭的姑娘结婚吧?”
“我倒想找,那也要能遇见才行吧。”
“凭你的条件,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城里的姑娘都抵不过你的魅力,追着想当你女朋友。这潼岭的姑娘还能例外?就是你眼界太高,看不上这些姑娘罢了。”
贺玉麟摇头:“哪有。我都是看缘分。这事缘分到了就都好说。”
“缘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那人低喃着,又笑着打趣贺玉麟:“不过依我看,你对潼岭这么痴迷,总有那么一天,你就要栽到潼岭人的手里。”
那人没说错,贺玉麟的确是一表人才,更能看出家境不错。他穿着虽是朴素的羊毛衫跟黑色长裤,却仍能看到质地不错,绝不是廉价的便宜货。贺玉麟俊朗帅气,更透着股矜贵高雅,那是需要多年沉淀方能培养出的气质。总之贺玉麟随意往那一坐,就透着与寻常人截然迥异的独特魅力。
那人说想当贺玉麟女朋友的人数不胜数,定然不是说着玩的。
夏煜看到这里,原先或坐或倚说着话的人却像尘埃被风吹过,刹那便消失无踪了。
紧接着,车厢里的灯更刹那熄灭,瞬间深陷进沉沉黑暗。夏煜慌张地打量着周围,忽而感觉车厢里涌过阵阴风,类似之前的腐朽味卷土重来,那种湿哒哒的黏稠感像泥浆般裹覆过来。
夏煜毛骨悚然,头皮炸起,恐惧感顷刻拢上脑海,想都没想便拔腿朝前面的车厢狂奔过去。
车厢一节接着一节地亮起,待夏煜跑过去,又重新恢复死寂般的黑暗。夏煜惊恐至极,察觉到他大概是撞到鬼了。他不敢停下,犹如被黑暗里的鬼魅追逐着,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跑了多久。
夏煜腿很软,大脑完全空白,只知道埋头朝前跑,边紧急喊着徐梵的名字。
却突然被只微凉的手紧紧地拽住了。
夏煜想挣扎,还没摆脱那只手又被其紧拽进怀里。他眼前完全漆黑,只能隐约听到低低的呼喊声。
“夏煜……夏煜。”那是夏煜很熟悉的声音:“你醒醒,快醒醒!”
夏煜刹那只觉车厢剧烈摇晃,还摇晃的越发疯狂,踩着地面完全没法站稳。
逐渐地,夏煜眼前出现了光,那些光驱散黑暗。
夏煜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他眼前的徐梵,以及他所站的完全陌生的这节车厢。这节车厢刚好空荡荡地没人,夏煜恍然如梦,刹那竟有点分不清现实,连紧抓着徐梵的手,惶恐不安又像是寻求安全感地道:“徐梵,这不是梦吧?我怎么了?”
“不是梦。”徐梵安抚着焦躁恐惧的夏煜:“你被往事迷住了。夏煜,你看到了什么?”
夏煜微眯眼,盯着窗外愣愣道:“天还没黑……”
“嗯,刚出发了三小时。”
夏煜缓缓道:“我看见……看见贺玉麟了,还有跟他同行的一名记者。你还记得吗,贺玉麟就是写了那篇报道,让潼岭变成旅游胜地的记者。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坐火车去潼岭前的事,还听到了他说的话。”
徐梵低头沉吟着。
半晌轻轻抚摸着夏煜脑袋,说道:“你走了很远,跟我回去吧。马上到站,这节车厢要上人了。”
夏煜点头,依赖般紧牵着徐梵的手,唯恐又突然出现某些意外。不过此刻车厢显然已经恢复了正常,窗外是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晒进车厢里,耳边是热闹的交谈声,闹哄哄地却感觉很有人气,厢壁更整洁明亮,不像之前那般脏兮兮的很是陈旧。
徐梵低头看着夏煜紧牵的手,忍不住勾唇轻笑,既懊恼没能看住夏煜,又欣喜此刻夏煜对他的极度的信任。
夏煜回到原来车厢,煞白难看的脸色总算稍稍恢复过来。
重复走过一节节车厢,夏煜才发现自己刚竟疯狂地跑了十几节车厢,他甚至还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夏煜刚过去,谢尧跟顾尤辰便着急地问道:“夏煜,你跑哪去了?我们找了几节车厢,都找不到你的人。”
“没事。”夏煜强忍着恐惧摇头,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恐慌,转而又问道:“姚叔呢?”
因姚兆霆身份的关系,几人说好直接称呼姚兆霆“姚叔”,毕竟姚兆霆是徐梵的舅舅,喊“姚哥”的话就错了辈分。这也是顾虑到时候能更方便地调查,以免谢家村那些人察觉姚兆霆跟顾尤辰警察的身份,对他们起了戒备心。
唯独顾尤辰不一样,明明都还比夏煜小一点,却偏要坚持喊姚兆霆“姚哥”。姚兆霆反驳了两次,见顾尤辰仍是无动于衷,便懒得再纠正了。
“他还在找你,我们也刚回来。”顾尤辰说完又道:“你到底去哪了?谢尧说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这事说起来很复杂。”夏煜没准备多解释,却给了谢尧跟顾尤辰暗示的眼神,提醒他们自己刚遇到的事很邪门诡异,一时半会地解释不清楚。
正说着,姚兆霆找不到人回来了,约莫是隐约猜到怎么回事,姚兆霆没再多问夏煜。
谢尧指着夏煜床尾放着的餐盒,提醒道:“刚送餐的过来,就顺便买了盒饭,我们的都吃了,你也赶紧吃吧,别放凉了。”
夏煜点头,拿起餐盒揭开盖子准备开始吃。
他碰见那些事的时候,感觉就过了十几分钟,没想到实际却过了两个多小时。
这都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
夏煜吃饭的时候,一直极其安静没有半点响动的上铺突然有了动静。夏煜瞬间顿住,忍不住有些好奇,自他们上了火车,上铺的两个人就一直裹着被子,既没说话,更没露脸,就连翻身都很少。他倒是突然很好奇,想看看上铺睡的到底是什么人。
先踩着梯子下来的是位小男孩,紧接着是位中年人,大概是那小男孩的爸爸。
夏煜端着餐盒抬起头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了小男孩跟其爸爸的脸。
夏煜愣了愣,第一反应是诧异,只见中年人跟小男孩的脸都极其煞白,是那种没半点血色的白。
他们表情很呆滞,双眼无神,动作看起来更很僵硬。
当然,最让夏煜觉得违和的是,现在明明天气炎热,即便车厢里开了空调,也绝不会感觉到冷。然而这中年人跟小男孩却偏偏裹着极其厚重的衣服,从脖颈到脚踝,基本每一寸皮肤都没有暴露在外。
看起来跟周围的环境及乘客完全格格不入。
小男孩下了梯子,便面无表情地蹲到过道另一侧,他没蹲一会,就突然紧挨着厢壁蹭了起来,好像背部很痒一般。
“小晨。”中年人见状突然嗓音嘶哑干涩地喊了声。
小男孩经提醒便强忍住了动作,即便是这样交流的时刻,两人脸上仍然没有任何的表情,好像面部肌肉完全僵硬,更没有半点人类该有的感情。
中年人自随身携带的包里拿了两桶泡面出来,动作僵硬麻木地撕开桶装面,又接着拆那些调料包。
夏煜看他们的装扮,感觉家庭情况应该不是很好。毕竟到现在还穿这样破旧的皱巴巴的大衣的人已经很少见了。那中年人跟小男孩穿的衣服跟鞋子,更像是从小区捐衣箱里扒出来的。
当然,夏煜想这些并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而是实事求是地分析情况。
男人放好调料包,又将衣服更加裹紧了些,接着端着两桶泡面去接开水。
他端着水从夏煜那经过的时候,大概是顺风的原因,夏煜突然嗅到了股腐烂发臭的味道,那股味道极浓烈,稍微闻下就难以忘记。
夏煜匪夷所思地看着远去的男人。
没想到男人却像是感觉到夏煜的注视,突然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了夏煜一眼。
男人的眼神极冷漠,没带半点的情绪,好像看的是一颗石头或是一颗树。夏煜刹那却偏有了种悚然的感觉,总觉得那男人跟小男孩看着都极不对劲。
夏煜收起视线,怀疑这些诡异点是不是他想多了,却突然见谢尧正定定地盯着那男人的背影。
“那人我像是见过。”谢尧皱着眉,观察了会又极其笃定地强调道:“他是谢家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