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峤直接冲到陈裕身边开口就是质问。
他最近长了些个子,如今站在陈裕面前也不像之前那么瘦小。而长达两个月的掌权人体验也让他的气势得到提升,一瞬间竟能和陈裕针锋相对。
然而陈裕却根本没有和他解释的意思,直接越过他离开了。甚至都没上他带来的车。
“陈裕!”陈峤终于忍受不了,积压了整整两个月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尽数炸开。
可陈裕却陡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陈峤,我回来了。”
“……”陈峤顿时一个激灵,呆滞的看着陈裕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是陈裕第一次摸他的头,可姿势动作却毫不生涩,甚至有些说不出的熟稔。
硬要说的话,眼下陈裕说话的语气,就根本不是他的,更像是他最想念的那个人,那个被陈裕抱在怀里的相片里的人,司炀。
怎么会这样?陈峤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一幕,然后就被陈裕拉进了车里。
“走,我带你回家。”这是司炀最常说的一句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从陈裕嘴里说出来,总觉得诡异到了令人毛骨悚然。
而这种毛骨悚然,在一瞬间可以让人忘记所有其他情绪。包括悲伤、震惊、和愤怒。
一路上,陈裕慢条斯理的和陈峤说话,间歇和他有些肢体上的接触,亲昵中带这些逗弄。
可陈峤却没有办法回应,甚至还越来越慌,越来越害怕。到了最后,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掐住陈裕的领子好好摇晃摇晃他,问问他到底怎么了,是疯了吗?
直到回家之后,陈裕上楼,陈峤才找到机会想秘书询问。可得到的答案,却让他根本不能接受。
“你说什么?司炀把心脏还给了陈裕,所以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已经……”死这个字陈峤说不出口,可眼圈却慢慢的红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一个月前,他还把徐阳放到我身边,还承诺我,说他一定会回来,会和陈裕一起回来!?”
“死了?怎么就死了?”
“陈裕是疯了吗?他怎么可能同意让司炀还给他心脏?”
“不对,不,不是这样!”陈峤拼命摇头,“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是不是他还和我生气,所以故意让陈裕配合他演这出?”
“我都知道的,陈裕就会纵着他无法无天,只要他高兴,什么都乐意。他都是装的对不对?”
“都是装的!”
“司炀怎么会死?他答应过我的啊!答应过我,会和陈裕一起回来,答应过我,会每年和我一起过生日。”
“他也说过,他说他原谅我了!他说他不怨恨我了!”
“为什么会死?我不相信,你们都是胡说八道的!”陈峤甩开秘书拦住自己的手,三步两步就要上楼找陈裕。
他才不管什么陈裕病不病的,他只想问问陈裕,到底是不是真的!
然而当他上二楼的时候,他却看到让他更加惊悚的一幕。
陈裕原本应该睡觉,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在阳台上抽烟。
可他的姿势很奇怪,不像是自己要抽,倒像是再给别人点。
就仿佛他身边挨着什么人,正叼着烟窝在他怀里,等着他用唇边的那根烟把自己的烟点着。
这个场景,陈峤曾经看过一次。
当时司炀给他布置了作业,陈峤一开始没明白,后来想通了之后,就兴奋的去找司炀询问。结果凑巧陈裕回来了,就搂着司炀两人说话。
当时司炀就叼着根烟窝在陈裕怀里。陈裕就低着头,用自己的烟把司炀的烟点燃。
当时陈峤蹦跶着喊了一句“注意影响”然后就跑了。可现在场景重现,他却只觉得惊心胆颤。
同时一种巨大的悲戚笼罩了他。
不是陈裕可能疯了这件事,而是他知道,司炀真的死了。
陈峤捂住脸,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秘书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红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至于那头的陈裕,依旧维持着那个诡异的姿势,一直到许久,他才把烟头掐灭,回头看蹲在那里的陈峤。
“哭什么?”陈裕脸上还带着笑,“别哭,以后司炀会和我一起陪着你。”
陈峤摇摇头,想要说话,最后却突然扑倒了陈裕的怀里。“爸,爸,你别这样。”
“我害怕。”
陈裕摸了摸他的头,“怕什么?你听。”
陈裕叫他挺自己心跳的声音,“你喜欢的司炀,就在这里,永远和咱们在一起了。”
陈峤抬起头看着陈裕,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说服了。可紧接着就是更大的悲痛欲绝笼罩着他。
他想起来司炀当时说的话,“陈裕是个挺心软一人,你以后多和他撒娇。”
以后多撒娇,司炀其实早在那时候,就已经和他告别了。是他太蠢,什么都看不出来。
陈峤抱住陈裕,失声痛哭。
他再也见不到司炀,也再也不会有人,像司炀那样教导他,安慰他,纵容他。
至始至终,都是他的错。都是他送司炀上鸿门宴的错。
而现在这个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结局,就是司炀提前为他安排好的,他也不用哭,直接接受就好了。
就像司炀说的那样,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也好,陈昭也好,陈裕也好,最终都是如此。都只能守着司炀留给他们的那些遗产,拼了命的让自己长命百岁。
免得赎罪的时间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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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裕的情况最终还是没能让他继续回到兴盛主持大局。当然了,他虽然看起来像是疯了,可实际上在处理起公务上反而比原来还要手腕高超。
毕竟他不仅是陈裕,还是司炀。这样的两人联手,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可越是这样,陈峤就越不敢轻易让陈裕离开,他生怕陈裕那天想不开就把自己给结束了。
一味的劝陈裕留在别墅修养。陈裕倒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还真的认认真真的留在别墅养生,就把兴盛的摊子全都交给了陈峤去做。
而陈峤也在陈裕的指点下彻底掌控了兴盛,每天认真上班,晚上回家就去陪着陈裕。父子俩同桌吃饭,偶尔讨论些公司的事情,竟然也有几分父慈子孝的意思。
可前提是,陈裕如果没疯。
这一两年,陈裕的情况越来越重,最早的时候,他还知道司炀人不在了,可现在却完全模糊了。他坚定的认为司炀没有死,就在别墅里。
甚至吃放的时候,还要在身边摆司炀的位置,给他夹菜,做他喜欢吃的饭菜。
陈峤看在眼里,一开始还想劝阻,可后来却又觉得这样也挺好。如果这种自欺欺人能够让陈裕过得好一些,那他为何不去配合?
看着面前给身边的“司炀”夹菜的陈裕,陈峤也往“司炀”的碗里夹了些菜。
“多吃点,你看你又瘦了。”陈峤笑着说道,仿佛哪里真坐着一个人。
陈裕赞同的点头,又和陈峤说了些别的。饭桌上的气氛非常温馨。然而旁边看着他们的管家眼里却只有悲哀。
因为在外人的眼里,不只是陈裕,其实陈峤也疯了。
又过了五年,陈峤和陈裕将兴盛扩大到国外。
这一天,陈峤刚和一个国外的电影公司签订了合同,在出来的时候,他意外遇见了一个人。
两人面对面,互相看了一会,眼底都泛起了寒意。
是陈昭。
一别七年,陈昭竟然也混的人模狗样了。
不,应该说,当年丧家之犬的戏子,也能站在台面上当个人了。
陈峤忍不住笑了笑,对陈昭说了一句,“看见你也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陈昭也一样冷笑,“都是被安排好的棋子,你不是也和我一样吗?”
两人之间就这么一句短短的对话,之后就擦肩而过。
可擦肩而过之后的陈峤却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而陈昭更是脸色惨白。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由安排的孩子,而司炀埋下的伏笔也都在渐渐展开。而这些藏在后面的真相,却让他们越看,越觉得悲哀。
陈昭后来也查过司炀的过去,甚至在他权利足够的时候,还查过陈裕的过去。
最终得到的答案差点没把他逼疯。
一切都是误会,司炀爱的从来都不是他而是陈裕。至于当初那些美好的回忆,都是建立在司炀认错人的基础上。
原本的糖,瞬间变成了玻璃渣。而陈昭一直以来用来安慰自己的理由,也全都站不住脚。
而更可笑的,还是他和陈裕的关系。他万万没想到,陈裕就不是他的父亲,而是兄弟。至于他的出生,更是陈家的丑闻。陈裕的童养媳,和陈裕的父亲通丨奸。
就连他的名字,陈昭,都不是特意给他取的。而是因为陈裕不要了,才给了他。
他这一辈子都像是一个笑话,捡到的都是别人不要的、剩下的。可偏偏连自己的生父是谁都蒙在鼓里,固执的去找陈裕的麻烦,恨着陈裕,非要和陈裕陈峤相较高低。
结果弄丢了自己最爱的人。
司炀,司炀……那么好的司炀,就连不爱了,都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分给他们,让他们能够有个念想,顺利活下来。如果当初他没有执意去争夺,那现在,即便司炀认错,他们也依然会十分幸福。
总好过他守着一把骨灰过日子。
这是司炀最后的局,他把空壳留给自己怀念,也顺便给他留了一个制约陈裕的把柄。
又把所有钱财留给陈峤,让他能够名正言顺的成为兴盛的太子爷,从此荣华富贵,锦绣一生。
最后,他把心脏留给了陈裕,当初陈裕救了他的命,他就以命相抵,换陈裕一个健康的心脏。也给了陈裕始终想要的他的心。
听起来真的是太美好了,可实际上,却是一座囚笼。司炀恶心透了他们陈家的三个人,偿还因果,死生不在相见。
所以如今司炀走了,他们就必须活下去。即便苟延残喘,即便狼狈不堪,即便悔恨终生,即便疯癫失智,他们都必须努力让自己活下去。
还要活得长久。
就这样,陈裕和陈峤两人短暂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彼此什么,甚至这也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这样面对面的碰面。
之后的三十年里,陈昭再也没有回国,而陈峤也没有在遇见过他。
倒是陈裕,终于不行了。
他前半生风光,后半生却自囚老宅,一直过着自欺欺人的生活。
临走的时候,床边剩下的,也只有一个陈峤。
“爸,你安心走吧。”陈峤守在陈裕的病床边,看着这个疯了将近四十年的人。
“你别为难自己了,他说够了,惩罚的够了,你就安心走吧!”
陈裕喘着气,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的心跳已经十分微弱。
“是吗?”陈裕嘴唇开合,说出来的话,几乎听不见。
陈峤已经多年没有哭过了,可面临这样的情景,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陈裕听见他哭,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头。陈峤扑过去抱住他,听到陈裕说,“别哭,陈峤,别哭。”
“爸……”这次陈裕用的是司炀的语调。
可陈峤却在也配合不下去了,哭得泣不成声。其实早在很多年之前,他就知道了陈裕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那又如何?就算没有血缘关系,这么多年的羁绊,这个男人从法律意义上讲,也是他最后的亲人。
所以陈裕自己没说,陈峤也没有问过。如今陈裕真的要走了,陈峤自然难受得不行。
因为他只有这么一个父亲了。如果陈裕再走,他就是彻底孤零零一人。
可很多时候,该走的留不住。
陈裕最终还是在三天后咽了气,他临死前只有一句话,“把我的心脏拿出来,单独火化,送去给陈昭。“
“为什么?”
“我霸占了他这么些年,该让他全须全尾的走了、”
“更何况,他那么干净,我……太脏……”
陈裕说完,就闭上了眼。陈峤守在他床边,先是愣了一会,然后失声痛哭。
他最终,还是只剩下了一个人。
系统空间里,司炀和系统也刚刚看完陈裕的画面。说来也有趣,司炀死遁回到空间后,意外发现之前的喻铮竟然还在。
只是他仿佛看不见司炀,只是单独的被限制在一个小空间里。
司炀试着想要接触,却发现被一层透明的屏障隔开了。
喻铮看不见他,也看不见主神空间里播放的陈裕世界里,司炀走后的画面。
系统:宿主大大,你说这次陈昭不会也一起跟来吧!
司炀:不是说喻铮只是意外?
系统:是意外来着,毕竟要是谁都能跟着回来,那也太可怕了。
然而系统个这句话还没说完,司炀的面前就突然出现一个人。
他看见司炀之后也十分惊讶。沉默了足足十几秒,他才突然伸手把司炀抱在怀里,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他。
正是他们刚刚讨论的陈裕。
重点是,他们之间的情况有点尴尬。
因为距离他们不远的透明屏障的另外一边,喻铮还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