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刘台出了宫门,上了杜府的马车,回到了杜家,杜如林也难得回来了,五皇子挨了顿骂,竟放众人归家,说是要安心读书,但依旧亲自将众人送出府门,让马车送他们各自归家。
夜晚,刘台拉了杜如林邱友说起白天在皇宫里的事情,杜如林这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被送出五皇子府了,原来五皇子是被皇上训了,可是五皇子回来的时候,依旧带着温润笑容,似乎心情极好,看不出丝毫的不妥之处啊!
嗯……果然是个心思极深的主儿。杜如林暗自想着。
刘台看起来有心事,杜如林问了,刘台才呐呐的回答,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两个小伙伴。
“你是说,皇上不打算传位给任何皇子哦!”邱友惊呆了,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他不怕他龙驭宾天之后,天下大乱吗?!哦,也对,乱不起来,三皇子已经不是五皇子对手,最多就是五皇子强行登基罢了。
刘台托着下巴,深深的叹了口气,“反正我看着像,而且他最近身体也不好,我看着害怕,他自己倒是没觉得。你说,万一真有什么,太子之位未定,最好的结果,也得是京城大乱一阵吧!”
刘台没有说话,许久,“你确定皇上并不想传位给五皇子?”
“是,不单是五皇子,他对三皇子也十分冷漠,我打眼瞧着,皇上对三皇子冷漠,对五皇子厌恶,对八皇子倒是颇为宠爱,但也只是宠爱罢了,并没有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的意思,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杜青臣端了点心过来敲了书房的门,进来之后,见到三人团团坐在一起,个个愁眉苦脸的样子,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杜如林将今天的事情讲了,杜青臣微微点了点头,没觉得惊讶。
“杜大哥,你说我们要怎么办啊?如林在五皇子那边,刘台在八皇子那边,要不……我干脆去三皇子那里好了。”邱友突发奇想。
杜青臣只觉得心肌一梗,差点塞住,转头道:“别捣乱了,乖。”
三皇子马上都要跟蒋川回边疆双宿双飞了,投奔他个毛啊!现如今,还有夺嫡条件的,只有八皇子和五皇子,一个有皇帝宠爱,一个有权势智商。
“哥,你觉得,谁可能会继位?”杜如林低声问道。他不像是刘台只单纯的担心国家的未来,他也要考虑眼下他们的位置,尽量躲避可能到来的危险。
“五皇子。”杜青臣道。
刘台抬起头来,“但,皇上好像挺厌恶五皇子的,万一他哪日病了,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道传位诏书传位给了三皇子或者八皇子……”
“那五皇子就会出兵,现如今齐承和蒋川都在他手里,你以为他会眼睁睁的看着旁人继位吗?”
三个少年愣住了,这也可以啊!这可是逼宫谋反啊!
但看杜青臣笃定的神色,他们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那……如果皇上病重,哥你觉得,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他会把皇位传给谁?”杜如林慢吞吞的问道,也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对于现在这种情况来说,皇帝明显不会在健康的时候传位给任何皇子了,他只会一直拖下去,但若是到了临死之前的那一刻呢?万一那时候他没有病糊涂,知道自己要死了,一定会写传位诏书的吧?他会传位给谁?!
杜青臣转向刘台,“你觉得呢?”
刘台双手放在膝盖上,忍不住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关节都有些发白,“他会传位给八皇子,他只喜欢八皇子……但八皇子他不行啊!他太小了,而且到现在连字都不会写!一个国家要想培养出一个储君,至少也要七八年的时光,可皇上又一副不太乐意培养储君的样子,那要是靠八皇子自己长大,自己学习,少说也要十年左右了,可是皇上……还能……”还能活那么久吗!
他看皇上的样子,已经十分老迈了,两三年刘台觉得还有些可能,五六年就算是老天庇佑,十年……太长了,他已经是一个连四五岁的孩子都抱不起来的老人了。
杜如林垂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杜青臣挨个拍了拍少年们的头,“别想那么多遥远的事情,你们连国子监还没考中呢!跟你们没有多大关系,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有我呢!”
无论是如林还是刘台,无论他们谁被牵扯进什么样的麻烦里,他都会护着的,不然能怎么办呢?不管不问吗?!
杜青臣放下点心道:“在其位才谋其职,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吃了夜宵早点休息,看能不能再长长个子,睡太晚可是会不长个的。”
三人笑了笑。
“早点休息吧!你们想这些也没用,不如好好看看往年试题,想想过了国孝之后,怎么考国子监。”
“知道了,杜大哥。”
杜青臣回了房间,苏冬已经把孩子哄睡了,杜青臣凑过去揽住苏冬的腰道:“等苏暖成亲之后,我们就回去吧!”
“好啊!”苏冬也不喜欢京城,这里的一切虽然繁华,却总让他提心吊胆的,让他觉得朝不保夕,不单是他如此,他看杜青臣这些日子忙里忙外的,眉头时常皱着,似乎藏着心事,也觉得难过。
“其实爹娘也想回乡下了,说家里的地也不知道如何了,虽然租赁给了同乡种,但是爹总念叨着,怕别人把家里的田给种坏了,等他们以后回去种的时候,满地都是草籽,拔都拔不干净,或是肥力全失,需要养一季两季的才能缓过来。”
杜青臣将下巴放在苏冬肩膀上,道:“冬哥儿下过地吗?”
“下过啊!但是只做过轻松的活计,拔拔草什么的,出力气的活儿都是爹跟娘在做,暖哥儿也比我做的多的多。”苏冬低头道。
“我没有下过。”杜青臣自然是没有下过地的,而原身从小就皮,且善于偷懒,杜父早些年,也是跟苏父一样的好汉,一人就扛下来了,杜家兄弟两个,其实都是娇养着长大的,原身自然也没做过这些。
杜青臣叹了口气,“等以后回去了,爹娘让我下地干活可怎么好?”
苏冬闻言,愣了下之后笑了起来,“你担心这个啊!”
“本来没担心的,你说爹娘想回去种地,我就开始担心了,你跟暖哥儿都是哥儿,他们年纪也一年年的大了,不能像是年轻的时候那样出力气,爹娘又舍不得家里的地,可不得都是我的活儿吗?”
想一想就开始头疼了,你说不让老人种地吧!庄稼人哪怕再有钱,也放不下心里那点挂念,地就是他们的精神寄托,哪怕赔着本,也要种地的人比比皆是,那种的已经不是地了,而是精神支柱,杜青臣也不好不让老人种,说不准,到最后……他还真得帮岳父岳母家种地不可。
不知道请帮工会不会被岳父岳母怼,应该会吧!毕竟,老一辈人,花钱请人种地……只怕是不能接受的,肯定会气着他们的。
苏冬似乎想到好笑处,笑了起来。
“你还笑!”杜青臣抬手捏了捏苏冬的脸,“到时候你相公我,放着上千上万两银子的生意不谈,每天穿着粗布衣衫就到你家地里给你们收庄稼去,然后晒的黑黝黝的,每天都腰酸背痛的直不起腰,你就等着心疼我吧!”
苏冬回过身,“到时候我帮你啊!还有毛蛋呢!让他帮着捡麦穗。”
“那我们一家人不都得晒得黑黝黝的?”杜青臣想了想,觉得这个前景有点可怕。
次日,杜家,杜青臣还没出门,邵青跟齐承就一同来了,蒋川如今也是确定要跟他们混了,但五皇子也答应了,事成之后,三皇子会得个封号,封地就在蒋川打仗的地方,然后蒋川会回边境继续守卫边疆。
齐承只是一个人,这偌大个国家,也不可能只靠他一人守护,五皇子还是很需要蒋川这样的将才的,哪怕他在边疆是个土皇帝,但换句话说,换成谁,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不是个土皇帝呢?都是一样的。所以对于蒋川回边疆一事,五皇子还是支持的。
书房内,邵青跟齐承对着杜青臣道:“殿下的意思是,苏冬身份一事,可以捅出来了。”
杜青臣心头一沉,此事大白于天下,苏冬置于人前,搅进这一堆事情里,苏父苏母也不知会如何看待,其实他并不想,若能将此事永远掩盖,才是杜青臣的想法,但是他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替苏冬或是苏家人做主,毕竟,那是他们的事情,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尊重他们的知情权,替他们解决麻烦。
“殿下想怎么做?”杜青臣问道。
齐承与邵青对视一眼,“把苏冬苏暖互换的所有罪责,推到奶嬷嬷身上,然后,证明苏冬苏暖都对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情,最后,让苏冬站出来,表明,他的母亲,确实是被侯夫人所害。”
杜青臣沉默了下,“那我需要先做什么?”
“让苏父苏母知情,查清楚当年换子的真相,只有真相,才能完美自洽,无懈可击。”邵青道。
杜青臣抬头望着齐承,“你也这么觉得吗?已经到了他们该知情的时候。”
齐承点点头,“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杜青臣颔首,“好,那你去说,我虽说是他们的儿婿,但苏冬毕竟不是亲生的,你未来夫郎才是,你才是他们的正经儿婿。”
齐承一噎,“你知道,他们不会信我的,他们把你当做家人,把我当做客人。”
杜青臣语重心长,“所以才要给你表现的机会啊!”
邵青见杜青臣为难齐承,连忙打圆场,“此事,确实不合适让齐承去说,且不说苏父苏母不会信他,若他去说了,只怕会在苏家父母心里,永远的埋了一根刺,想起此事,便想起齐承来……”
“邵大人也明白啊!所以此事就让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去说是不是?”杜青臣转向邵青。“反正……便是岳父岳母心里有了心结也无所谓,我只是个外人嘛!总不好影响齐承跟他们的关系。”
邵青一噎。
杜青臣猛地拍了下桌子,起身冷着脸道:“欺人太甚!”
“杜兄!”齐承跟邵青起身,齐承抬手拦住了杜青臣,道:“那,杜兄想如何?”
“让苏暖去说,此事无论谁说,都会在岳父岳母心里留根刺,唯有他们的亲儿子,他们才能不介意。”
齐承跟邵青对视一眼,齐承道:“那让暖哥儿进来,我跟他说。”
很快,苏冬跟苏暖便一同前来,苏冬乖巧的坐在黑着脸的杜青臣身边,苏暖则蹭到了齐承旁边,邵青将事情重复了一遍,苏暖没怎么犹豫,也就道:“我去说就我去说,杜大哥确实是不合适的。”
见苏暖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杜青臣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在可能的范围内,谁也别想让他吃一点亏,他向来如此的。
“我也去吧!”苏冬起身,望着苏暖,“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
杜青臣拉了苏冬一把,“你不必去,这个时候,谁去跟爹娘说,爹娘都会一直记着的,就跟一根刺一样,扎在那里,也许一辈子都不能消去。”
苏冬道:“可是我跟暖哥儿一起去,爹娘才最能接受,也会好受一点。”
苏暖一个人去,爹娘肯定先是不信,然后找他们作证,接着便是伤心痛哭,若他一个人去,爹娘固然会相信,但也会觉得难堪痛苦,只有他跟苏暖一同去,爹娘才会一下子相信,又有他们两个同时在场安慰,爹娘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杜青臣垂首,邵青道:“我觉得苏冬说的有理。”
“那就这么决定了。”苏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