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叔根本没有必要骗他,而且……不是这样的话,又怎么解释这世界上几乎千万分之一的巧合。
这一切如果都是真的话,那这些年来哥哥他又是怎么过的?
这么多年来,他从沈家得到的全是虚伪又残酷的利用,根本没有半点的温情,如果是自己的话,做的恐怕比他还要绝情吧。
哥哥明明应该恨他的,可为什么不呢?而这一次,他又为什么还要不顾一切地救了自己?
这世上,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像哥哥那样,为了救自己连性命都不在意了吧。
而自己又对他做了些什么呢?肆意地伤害他,一次又一次,从来都没有在乎他的感受,甚至于,曾经还差点亲手把他送进了监狱。
沈慕川眼底全是悲哀痛苦的神色,心脏仿佛被碾成了肉泥,血肉模糊,让他连思考都极其困难。
……
闪电破开阴沉低暗的天空,暴雨顷刻之间降临,这雨大到像是将天破开了一个大口子,落在屋檐下的遮雨棚上,接连砸出沉闷的声响。
楚宴毕竟只是失血过多,在医院住了几天后,医生给他开了点儿药,就让他直接出了院。
楚宴下午自己点了个外卖,吃完晚饭以后简单收拾了下,正找了部电影看了一半的时候,他放到桌子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上面的电话号码时,楚宴眉头动了一下,然后接了电话。
那边的声音疲惫:“哥哥……”
他的声音夹杂着密密麻麻的雨声,在黑夜里听起来显得十分沙哑。
“哥哥……”
楚宴安静地听着,并没有接话。
“哥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话?我就在你家楼下……我想看看你。”
楚宴停顿了很久,说:“已经很晚了,我挂了。”
他挂了电话后走到窗边,从上往下看,黑夜里暴雨如注,昏黄的灯光下停了一辆银色的轿车,车灯还是亮着。
[宿主大人,男主受似乎是打算一直等下去的。您真的不打算见见他吗?]
[让他先冷静几天,自己先把事情想清楚了再说吧。]站在他的角度不能点得太清楚,更何况,有些事情由别人来说,效果会好很多。
他默默地从窗边走开,回到客厅将电影看完了。
[宿主大人,按照我对雷电速度的计算,有百分之六十的几率会劈到男主受的。]
楚宴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直接上床睡觉了。
[劈死了任务就失败了哦。]
楚宴关了灯:[你想多了,怎么会。]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死法的主角,一般这种死法的都是炮灰。
睡到了半夜,楚宴感觉有点儿口渴,起来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发现雨声已经停了。
他从厨房的窗户往下看,发现那辆车居然还停在楼下。
楚宴挑了挑眉,把杯子放了回去。
这一觉睡的十分安稳,等到被闹钟叫醒已经是早上七点了,穿衣服洗脸刷牙,出门上班的时候刚好七点半。
因为昨晚的大雨,空气到现在还有一种浓重的泥土味道。
沈慕川靠在汽车的副驾驶座上,头脑混乱,精神疲惫绷紧到了极点。他一直盯着楼栋的门口,眼睛根本不敢错开。
大约七点三十二分左右,他终于看到人从门口出来了,似乎是赶着去上班,他步履显得十分匆忙,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眼看着就要出小区的门口了。
沈慕川反应过来,立刻打开门下了车,快步跟上了他:“哥哥。”
听到声音,楚宴停下脚步,转过身却看到沈慕川站在自己身后几米远的地方,神色疲惫,身上穿的衬衣皱巴 巴的,眼睛底下全是青黑的阴影。
就在他站定后,沈慕川眼睛亮了亮,又叫了一次:“哥哥。”
楚宴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于是抬起眼淡淡问:“我快迟到了,你有什么事儿吗?”
沈慕川看着他对自己仍旧一副疏离冰冷的模样,心里痛了一下,但脸上却勉强笑了笑:“那我下午来找你,你先去上班吧。”
楚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没说什么,抬脚离开了。
沈慕川一直站在原地,一直到楚宴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才揉了揉发胀的眼眶。
低头时他看了眼自己身上几乎皱成了梅干菜的衬衣,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先回去洗个澡,他并不想惹哥哥不高兴。
……
等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楚宴下班回家,发现楼下停着的那辆车还在。
银灰色的宾利停在这样简单破旧的居民楼下,有一种突兀的高调,几乎频频引起人的侧目。
楚宴走过去,发现他已经在车里睡着了,双目紧闭,身上锐利的气质反倒收敛不少,比他醒着的时候倒显得要无害一点儿。
犹豫了一下,楚宴抬手敲了敲他的玻璃窗。
只用两声,靠在驾驶座上的沈慕川就惊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楚宴就站在他车旁,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沈慕川立刻打开车门,他身上的衬衣已经换了下来,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身上还有点儿若有似无的古龙水的味道,额头上的伤口缠着绷带,他的皮肤不如楚宴的白,是健康的小麦色,不过即使是这样仍然是能看出来他脸上发红,简直是黑红黑红的。
沈慕川张口,还没说点儿什么,就被楚宴打断了:“你来是还有话要对我说?”
沈慕川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楚宴,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楚宴看着他的脸,问:“那你什么时候出院的?”
沈慕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点没反应过来,脑袋迟钝着道:“昨天……”
楚宴也挺服气他的,出这么大的车祸居然只住了五天就敢出院,冷笑:“医生让你出院的还是你自己出院的?”
他的语气明明冷淡又讽刺,可沈慕川听了只觉得心满心的涩然,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他听出了,被他一直忽视的,却始终都存在的关心。
楚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助理:“……地址我发给你,尽快过来吧。”
说完他挂了电话,对着靠在车边的沈慕川道:“你在这里等着,你的助理等一会儿就会过来。”
沈慕川见他要走,慌忙拉住了他的手臂,看着他声音嘶哑道:“你别走。”
这个时候真是下班的时候,小区门口人来人往,他们两个这样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超高的回头率。
楚宴往前走,沈慕川也亦步亦趋,赶都赶不走。
没办法,楚宴只能把他带回了家。
一回到家,沈慕川整个人就软软地要往沙发上倒,楚宴也随他,自己洗了个手,去了厨房开始做饭。米淘干净插上电,将菜叶子清理了,将昨天冰箱里剩下的鱼肉做了一道红烧鱼块。
二十分钟后,菜做好,他自己把饭吃了又洗了碗,发现沈慕川已经窝在他家低矮的沙发上睡着了。
楚宴再一次打电话给沈慕川的助理,想找人把他弄回去,可对方这次却干脆关机了。
“……”
楚宴走过去,看了一会儿他烧得通红的脸,思索了他这样烧下去脑子烧坏的可能性。
[宿主大人,这个我可以给您计算,几率是百分之八十。]
沈慕川昏昏沉沉中感觉到自己身上被盖了一张毯子,他 心里隐约知道是谁,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可眼皮沉重到怎么都打不开。
“哥哥……”
系统看着男主受痛苦的样子,心里有点儿不忍心:[宿主大人,你这样做,万一男主受去查不就败露了吗?]
[查不到,人都没了。再说沈叔说的话,也并不是全都假的,只是他自己误会了一部分而已。]
其实沈叔当年之所以会离开沈家,也是因为自己私自篡改了遗嘱又把沈慕川软禁了起来。
看到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沈叔痛心至极,根本不敢相信他会变成这样,后来彻底失望之下才离开了沈家的。
直到他前几天,他在报纸上看到沈慕川出了车祸,才从老家赶过来看他。
只不过被楚宴抢先一步接过来了而已。
仅仅只能提供技术篡改数据的系统暗暗赞叹:[宿主大人真厉害。]
[人心总是这样,向来习惯同情弱者,倾向于将他的做的事归结于情有可原。当年沈慕川是弱者,而现在我才是弱势的一方,沈叔自然在心理上就更偏向于我了。]
不然他又何必每次都要把自己弄得惨兮兮,一无所有?
说起来,当初沈父沈母的确是为了他的血型将他收养进沈家的不错。但实际上,他的境遇其实并没有沈叔所描述得那么差。甚至于因为良心有愧,为了补偿他,沈父沈母一直以来对他都还不错。
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又怎么会送他和沈慕川一同去国留学?
即使不能说他们的做法是对的,但他们给予乔越的优越物质条件和最好的教育资源,那是乔越如果一直呆在孤儿院,一生都享受不到的东西。
也许他可能只会在好心人的资助下,勉勉强强读个普通的大学,找到一个普通的工作,绝对不会有今天这一切。
更何况除了第一次情况紧急后,沈父沈母都是每年定期让他献血储存的,并没有他误导的那么严重。
所以哪怕沈父沈母的动机多么不纯,也谈不上有过对不起他。
只是死者为大,这样抹黑他们在自己亲生儿子心中的形象,哪怕是楚宴这种人,难免心里也有点儿过意不去。
系统有点儿意外,毕竟宿主大人干了那么多缺德事,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感觉到他有了愧疚的情绪:[宿主大人如果真的感到过意不去的话,那就先给男主受吃点儿饭吧,他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