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茶都不愿意喝

钟鼎恒到家后,临近九点,家里换了新的家政阿姨郑佩兰,她通常都是白天来,晚上回自己家休息。这个家没了阿梅,显得格外空旷。

钟鼎恒站在玄关处换鞋,朝客厅扫了一眼,见陈丽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时不时在一旁做笔记。

听见声响,陈丽回过头:“回来了?”

“嗯。”钟鼎恒疲惫地应声。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钟鼎恒没接腔,径直往书房走。

陈丽看见钟鼎恒这幅样子就生气,忍不住说道:“你儿子还躺在医院,你不能多操点心吗?”

钟鼎恒阴沉沉地回过头,整个人不怒自威,“你现在有什么脸面说话?要不是你,现在能闹成这样?”

陈丽不自觉地站起身,把手里的水性笔一丢,扯起嗓子说:“我怎么了?你当初怎么认识我的,你心里不清楚了?现在给我讲起道理了?”说着,她冷笑道:“要不是我,你亲儿子还真死了!”

钟鼎恒气得心口发闷,他伸手无力地点了点陈丽,“你赶紧把字签了,省得碍我的眼。”

陈丽忍不住抬高声音:“我签什么字?钟鼎恒,你记住了,你我半斤八两,你现在可别装什么慈父!”陈丽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哽咽:“你要离婚也可以,你把钟灿还给我,我就跟你离。”

说完,她动作粗鲁地抓起茶几上的白纸,脚步急促地朝二楼走去。

钟鼎恒年轻的时候脾气很不好,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儿,陈丽还这么气势汹汹,以他原来的脾气,说不定要摔东西。但是现在,他年纪大了,身体不比从前,气多伤身。

客厅恢复宁静,钟鼎恒无力地走向书房,背影落寞。

既然陈丽不愿意离婚,那就分居。本来当年钟灿去世,钟鼎恒受到了极大打击,这件事他和陈丽都有错,与其继续分崩离析,他选择了忍耐。现在看来,这个家,连忍耐也维系不了。

等钟子铭的事稍微过去了,他再处理婚姻上的问题。

钟鼎恒眉眼沉沉地坐在书桌前,屋内只开了台灯,显得四周漆黑而空旷。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是恺凡。

钟鼎恒的脸色勉强好了些,以前只有他打给恺凡,恺凡很少主动跟他打电话。

“恺凡?”

“爸,”钟恺凡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你明天有空吗?我有些事想跟您谈。”

钟鼎恒眸光一暗,只是问:“什么事?”

“工作上的事,”钟恺凡有些迟疑,“我考虑这个问题很久了,想当面跟您聊。”

钟鼎恒稍稍松了一口气,语气很轻:“行,明天你直接过来,我在家里。”

父子二人都在回避有关钟子铭的事情。

钟鼎恒作为父亲,能够坦然地跟林远聊,说出心里话,面对儿子,他却没有这样坦诚的勇气。他甚至在想,如果将来有机会,阿远那个孩子能不能跟恺凡聊一聊,好让局面能够缓冲一下。

除去必要场合,钟鼎恒很少出现在公司,手边有得力的助手,他身体又不太好,一般在家办公。偶尔觉得烦闷,他会跟老朋友聚一聚。

上次钟子铭被送往医院时,钟鼎恒听阿梅说起,恺凡已经知道子铭的事情了。俩人虽然大吵了一架,好在钟子铭没受重伤,动手术是既定的计划,只是现在受到刺激,情况不稳定,手术得提前。

知道了也好,恺凡总要知道的。

钟恺凡想了想,还是问了:“您身体还好吗?最近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钟鼎恒心里一暖,“哎,都好。”末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恺凡,谢谢你。”

钟恺凡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电话里出现短暂的沉默,很快,他敛住情绪,“那行,

您早点休息,我大概明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过来。”

“好,我等着你。”钟鼎恒语气沉重。

挂了电话,钟恺凡还觉得喘不过来,趁着工作不忙,钟恺凡想跟父亲谈聘请职业经理人的事情。最近发生的事有点多,钟恺凡觉得自己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真是怕哪一天自己突然情绪来了。

尽管他厌恶家里那些事,明天见了父亲还是要好好谈,也是为后续打算着想。

钟恺凡对父亲已经失望透顶了,不做任何指望与期待,不想生是非。至于以后,如果工作上有变动,或者想做点其他什么事,到时候他再跟林远商量。

夜里,钟恺凡洗漱完毕后临近十二点,他记得林远今晚要飞回上海。网络上的事平息了,热搜扯得干净利索,资本一旦下场干预了舆论,黑粉基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钟恺凡靠坐在床头,一丝困意也没有,他在等林远的消息。

临近两点多时,钟恺凡收到了林远的微信:已到达上海。

钟恺凡直接拨了电话过去,“路上还顺利吗?”

电话那端传来车门扣响的声音,林远跟司机说了什么,很快又说:“都顺利。”

钟恺凡稍微放了心,“是李萌来接吗?”

林远说:“这么晚,我自己回去。”

钟恺凡笑了,揉着太阳穴,忽觉额头很有点疼,忍不住‘嘶’了一声。

是那天被钟子铭用空调遥控器砸出来的。

都过了好几天了,钟恺凡竟然现在才意识到额角有点痛。也许是心理疼痛比生理疼痛更猛烈,让他根本无暇顾及身体上的疼痛。

“怎么了?”林远有些不安地问道。

钟恺凡没有再碰额头了,“没事,刚才碰倒了台灯。”

林远说:“钟恺凡,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很不擅长撒谎吗?”

钟恺凡一怔,“怎么了?”

“你碰倒了台灯,我怎么没听见声响?”

钟恺凡笑了笑,没打算解释,只是转移了话题:“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林远如实回答:“时好时坏,有时候容易失控。”

“现在呢?”

“现在好一点。”

钟恺凡叹气:“我上次看见你在酒店的样子,真的很担心。”

林远想了想才说:“那天你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在你房间坐了很久,想了很多事,好像听见钟灿在跟我说话。”

“那是幻觉。”

林远说:“也许吧,但那种窒息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钟灿跟我说,要勇敢一点,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奋力地朝你游过去。”

钟恺凡的声音里带着担忧:“阿远,我不是心理医生,你最近说的一些话,我经常听不懂。”

林远轻轻笑了一下,“听不懂没关系,我需要你的时候会告诉你。”

“嗯。”钟恺凡呼吸沉沉。

“我知道要发出求救信号。”林远想起妈妈的话,“有什么事,我都会跟你们说的。”

“好,你待会儿到家后早点休息。”

林远忽然想起一件事:“恺凡,我今天见到钟伯伯了。”

钟恺凡的语气不自觉充满防备:“他为什么找你?他找你,你怎么不跟我说?”

“就是今天下午,不过你放心,没有发生什么,钟伯伯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钟恺凡眸光幽暗,他只记得以前父亲说他丢尽了钟家的脸面,不以同性恋为耻,反倒想长久地跟林远在一起,是痴心妄想。

“你怎么不说话?”林远问。

钟恺凡蹙眉:“他说的话你别信。”反正他对父亲的信任感基本都丧失了,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他不想激化矛盾,多

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钟恺凡的语气,林远觉得他们父子二人隔阂很深,他虽然精神状态好一些了,还是不比情绪正常的时候,没有太多力气劝慰恺凡,只是说:“将来有机会,我们再聊这件事。”

“等等——”钟恺凡语气急促,“他没为难你吧?”

林远实话实说:“没有,钟伯伯心里什么都明白。”

钟恺凡只关心前半句话,至于后半句如何,他不想辨别真伪。孩童时期钟恺凡历经家庭破裂,长年跟继母生活在一起,总算过几天消停日子,钟子铭又寄居在家里。钟恺凡没有归属感,觉得自己一直游离在家庭之外,这还不提钟子铭才是他亲弟弟的事情。

钟恺凡不想聊这个话题,只是说:“你待会儿早点休息,别磨磨唧唧。”

“我知道。”林远看向车窗外,好像快到家了,“你也是,早一点休息。”

“嗯。”钟恺凡呼吸沉沉,“晚安。”

林远笑了笑,他知道,钟恺凡的晚安,就是‘我爱你’。

“晚安。”林远挂了电话。

隔天,钟恺凡忙完工作上的事情,请了半天假,专门回家跟父亲谈事情。

下午三点时,他准点到了,郑阿姨给他开的门,“回来了?”

钟恺凡礼貌地点头,“好久没见您了。”

郑佩兰温和一笑,“哪里好久没见了,我每天都来上班的,是你回来少了。”

钟恺凡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是,”说着,他走向父亲的书房,进门前跟郑阿姨说:“不用泡茶,我待会儿就走了。”

郑佩兰刚准备说什么,心里有些失落,本来听他那句‘是’,以为他要说‘以后常回来’,没想到连茶也不愿意喝。郑佩兰转身进了厨房,心想这个家里气氛如此压抑,阿梅是怎么坚持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