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情分不能强求

挂了电话,钟恺凡的视线停留在桌面上的电子钟表上,日历显示今天是3月17日,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月月初,阿梅已经把工作交接给郑阿姨。

上次钟恺凡听郑阿姨随口说了一句:阿梅要跟着儿子享清福了。

也就是说,钟子铭捅了这么多事儿,这些年在汇鼎捞了不少钱不说,如今还另外得到父亲的股权赠予,现在是想全身而退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段琪这回去杭州之前,给钟恺凡发送了一些文件:“东西已经到手了,不过聂岑玉的男友Jason有个要求,要让他可以全身而退。”

钟恺凡冷笑:“怎么,他不想跟着聂岑玉享受荣华富贵?”

段琪答:“上次Jason跟聂岑玉求婚被拒了,聂岑玉也是人精,只肯玩儿,不肯花真金白银。”

钟恺凡心下了然,“行,跟她那个小男友随时保持联系,不管发生什么,不要去激怒他,这个人,留着还有用。”

“知道了。”

钟恺凡又嘱咐:“你自己路上要注意安全,最近林远饱受攻击。”

段琪语气镇定:“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通话结束后,钟恺凡面色沉静地点开段琪发送过来的视频,画面上的聂岑玉表情放荡,声音很娇媚,呻吟声不绝于耳,正脸拍得非常清晰。钟恺凡一直欣赏完了,才把文件关闭,心里特别舒坦。

现在不单是聂岑玉的私生活被查,钟恺凡手上还有关于她父亲的违规贷款证据,据说前几年,聂祖安还在偷税,是这两年见着风声紧才开始补缴,不过这么大窟窿,一时半会儿就是想填,那也是杯水车薪。上头力查影视圈洗钱的事情,躲不躲得过,还是自求多福吧。

网络舆论还在持续发酵,有新锐在背后把控,目前公众的注意力放在林远被粉丝攻击上面。但是林远那边的状态不太好,油漆没有大面积泼在脸上,耳朵却里进了一些,除去必要的清理,耳镜检查的结果也不太好,化学物品损伤鼓膜,很有可能造成黏膜损伤,影响听力。

安然抽了半天的时间飞到杭州去看他,病房门外站了不少保镖,推门进去,发现李萌、陈楠、段琪都在,安然稍稍放了心。

见安然有话要跟林远说,其他人暂时出去了。

林远躺在病床上,从外表来看,好像与平时并无异样,但是他的右耳,又痛又辣,时不时还会出现耳鸣。这几天,他还时不时低烧,整宿都没怎么睡。

安然坐在他身旁,心疼到了极点,眼圈不自觉红了,声音很轻:“阿远,别怕,网上那些跳蚤被我封了。”

林远目光平静地看着安然,整张脸看上去有些苍白,半晌才说:“安然姐,还有两个多月,合同就要到期了,”说着,他顿了顿,“我最近工作压力很大,想休息几天。”

“可以,等医生这边说能出院,你好好回家休息。”说着,她握住了林远的手,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颤,“阿远,一定要好好的,明不明白?”

林远鼻尖一酸,声音有点哑,“我知道,安然姐。”

气氛有些凝滞,安然看着林远,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缓了缓才说:“阿远,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弟弟的事情吧?”

林远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安然搬了个椅子过来,握住林远的左手,一字一顿地说:“他以前也像你这样躺在病床上,只不过那时候我才12岁,我弟弟跟你同年,所以我看见你,总是想起他。”

说到这里,安然眼眶发红,“小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他,他很调皮,用剪刀把我的橡皮筋剪断,在我的日记本上乱写乱画,甚至经常在爸妈面前说我的不是。反正自记事以来,我就不喜欢跟他玩儿,他像个小尾巴一样,总喜欢跟在我身后。有一

段时间,我被他缠得没办法了,就把自己的房门反锁着,这样只要我在家,无论是写作业,还是发呆,他就不会进来烦我。”

“是从什么时候起,事情发生了一些改变?”安然顿了顿,竭力控制着情绪:“是从他生病了以后,家里忽然变得空荡荡的,我的写字桌再也不像从前那么乱,笔纸都摆放整齐,就算是把房门打开,也没有人像猴子一样,踩着凳子往我背上爬,扯我的辫子。”

安然继续说:“那天放学,路过水果店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很漂亮的苹果,就是咱们现在说的蛇果,那种苹果很漂亮,但是比普通的贵。我的钱不多,只够买一个。付完账,我就去医院了。那天下午,我爸妈去了主治医师的办公室,病房里就剩我和弟弟两个人。那一天,他真的特别乖,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手背上在打点滴。见到我进来,他还在笑,他那时候在换牙,门牙还缺了一颗。”

“我来之前将苹果洗干净了,把苹果从书包里掏出来,递到他手心,说:‘给你的,快吃吧。’”说到这里,安然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哽咽着出声:“然后弟弟说,‘姐姐,我不要,你吃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特别难过。那一刻我好希望他像以前一样,从病床上走下来,活蹦乱跳,捣乱也好,在我的作业本上乱画也行。但是他没有,他很安静地看着我,眼里一丝哀伤也没有,很干净,很明朗,声音稚嫩地对我说:‘姐姐,你别哭,我不疼。’”

“弟弟去世时还差五天,就是他七岁的生日。”安然强忍住泪水,眼圈却红得厉害,“他是得脑膜炎走的,按理说家里照顾得挺好,他不会得这种病,即使身体出现问题,及时医治并不是毫无希望。但是疾病这种东西有一定的概率性,即便当时及时发现,但由于他的抵抗力有点差,前后不到两周,人就走了。”

安然用纸巾擦着眼泪,“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后悔,我在想,为什么我没有多陪一陪弟弟?如果我对他更耐心一点,弟弟是不是就不会去世了?”

林远哑着嗓子说:“安然姐,这不是你的错……”

听见他说话,安然顿了顿,“后来我在工作上碰见你,看了简历才知道你和我弟弟同年,后续发生了一些事,阿远,”说着,她握住林远的手更紧了一些,“我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不管怎么样,这的确是我工作上的失误,给你带来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可能是因为经历弟弟生病的事情,我对别人的疼痛很敏感,能察觉到别人的痛楚。这也是为什么当时你陷入谷底,我还执意地陪着你,有时候多一点耐心,多坚持一下,生命或许就会出现转机,我不希望同样的悲剧发生在你身上。换句话说,挽救你,好像也是在治愈我自己一样,能减少我心中的罪责和亏欠。”

“安然姐,”林远的眼眶不自觉湿润了,他吸了吸鼻子,“其实那件事,我已经不怪你了,真的,都过去了,你别太自责。之前我跟恺凡聊过,钟灿去世时,即使妈妈生病,我也不该用那样武断的方式去解决问题,那件事我自己也有责任。”

空气骤然变得沉默。

半晌,安然的情绪缓和了些,“之前你问我,是不是对你更偏心一点,现在想来,好像的确有那么一点。但对着蒋子屹,我永远也没办法对他毫不设防,因为他总能搞出各种骚操作来恶心我,所以,该争取的资源,我会替他争取。但其余的,尤其是情分这种东西,不能强求。”

“我和恺凡的事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林远静静地问,看上去很内疚。

安然叹了一口气:“除去早年间的事情,你这些年连个恋爱绯闻都没有,这点事儿不算什么,况且新锐从你身上赚了不少钱,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林远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问:“恺凡最近好吗?”

安然想起钟恺凡提起

石锤被买的事情,想了想才说:“都好,但是现在他不便过来看你,不过他把段琪派过来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段琪说,他会及时联系恺凡。”

林远点了点头,最近的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有在安然面前,他才能实话实说:“我最近觉得有点难受,说不清是哪里不舒服,感觉很害怕,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偷拍我;看见矿泉水瓶子,怕被砸;看见激光灯,怕被照眼睛;或者有什么其他过激行为。网上骂我的话,我没怎么刻意去看,但即使如此,每天会收到大量骚扰、恐吓的电话或是短信,一开始我设置了陌生号码拦截,但有时候工作上会有其他联系,没办法完全拦住,这些声音吵得我无法保持正常。以前我也觉得只要自己知道真相就可以了,不必在意别人的言论,但是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

“当有很多人开始指责我时,我的判断出现了问题,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毛病,网上发布的那些帖子,看久了,连我都觉得是真的了,甚至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阿远,”安然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坚决而有力:“全世界黑粉多了去了,一人吐一口唾沫星子足以淹死人,有时候你不要被那些话带歪了,听见没有?”

话虽如此,林远却还是觉得不安,继续说:“北京那边的家我是不能回去了,我想让妈妈安心,以免我工作上的事情让她担忧。如果后续能休息的话,我想回上海自己的家,房子虽是租的,但至少比酒店住着让人安心。我现在很害怕触碰陌生的东西,觉得旧物品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安然隐隐有些不安,试探着问:“要不要我把之前的心理医生再请过来?”

林远摇了摇头,脸色苍白,“不用,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再说,妈妈的病也好很多了。”说着,他抬起头笑了笑,可是笑容像玻璃纸一样脆弱,好像伸手触碰就会碎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