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活着才有意义

钟子铭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柔,又开始自我埋汰:“不是有句话叫‘鲜花插在牛粪上’么?”

田昕顿时破涕为笑,稍微松开手,眉眼灼灼地望着他:“你是牛粪我也宝贝。”

钟子铭眼圈一热,顺了顺她的卷发,发现怎么弄都翘着,有点想笑:“我提前看到了你三十岁的样子,感谢剧组。”

田昕强忍住泪意:“这戏得拍到我四十岁呢,播出来了你一定要看,可千万不能学电视剧,把婚姻生活过得鸡飞狗跳!”

钟子铭伸出左手发誓:“一定看!”

田昕十二点才下戏,中途出来不能久待,临走前有点不忍:“要不你先回去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钟子铭环视四周,笑着问:“没事,偶尔嘛。”说着,他顿了顿:“你今天倒是不怕被偷拍?”

“怕什么啊?我又不是爱豆,谈恋爱不很正常吗?”说到这个,田昕倒是想起一件事:“最近林远是真的火了,之前都没料到。对了,你家里的事还好吗?”

钟子铭面色沉静了些,语气很轻:“还行。”

田昕说:“人红是非多,林远最近的黑料特别多。”

钟子铭蹙眉,没好气地说:“那算什么黑料?真正的黑料我还没放出来。”

田昕瞧见他生气,有点想笑:“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跟钟恺凡怄气,拿人家林远撒气算什么?”

钟子铭闷头不说话。

半晌,田昕叹了口气:“你跟钟恺凡真是冤家路窄。”

“我跟他的事儿你别掺和,免得影响到你。”钟子铭面色沉静,声音很轻:“要不是他非要跟林远在一起,钟灿能出事儿么。不捅他心窝子,我不解气。”

田昕知道他的为人,很尊重他的决定:“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身边。”

钟子铭这才笑了笑,面色舒缓多了。

“那行,我得上去了,十二点我应该就下来了,你去车里待着,把暖气打开。”

“嗯。”钟子铭目光舒缓,一直目送她消失在小区门口才转身。

转钟后,俩人去了附近的烧烤摊子吃烤串,田昕冻得鼻尖发红,却觉得幸福到了极点。真正的爱情不就是这样,不用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只要能陪伴彼此就好。

这期间田昕比较忙,好在工作大多数集中在北京,钟子铭要是想去看她,还比较方便。除去家里要稍微收拾的,钟子铭其实也在等妈妈阿梅的时间。

阿梅不情不愿地说:“我这个月还没做完呢,还有好多东西没收拾……”说着,她觑了一眼儿子,眼里带着恳切:“子铭,跟你爸爸妈妈——”

话还没说完,钟子铭冷冷地抢先:“这事儿没得谈,您就是要我跪着,我也不喊!”

阿梅幽怨地瞧着他,哼哼唧唧地说:“真不知道我这个老太太有什么好,这家里那么好,你都不认。”

钟子铭抬高音量,梗着脖子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怎么了?”

“咦呦呦,你给我小点声儿,幸亏他俩今天不在家,你要做什么?非要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才肯罢休?钟灿去世的时候,你还不觉得难受?如今又要折腾。”阿梅拍了拍儿子的胸口,帮他顺气。

钟子铭的气焰熄了一点,缓了缓才说:“是您先提的。”

阿梅只好转移了话题,神情雀跃地问:“子铭,外国的月亮圆吗?小昕和不和我们一起去啊?”

钟子铭的眼角不自觉带点温柔,认真地说:“都是一个月亮。”说着,他笑了笑,“小昕工作忙,下回咱们再一起出去玩。”

阿梅怪难为情的:“人家都是年轻人出去蜜月旅行,哪儿有老太太满世界飞的。”

“怎么没有?世界那么

大,还不许人开开眼界吗?”钟子铭握住妈妈的手,语气恳切,“妈,我都安排好了,等这个月过完了,你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常用的物件放我那儿。往后,您就跟着我和田昕过,不要您天天做饭、忙里忙外,咱们请个人,也享受享受。”

阿梅目光欣慰,眼里闪烁着晶莹的目光:“哎!”说着,阿梅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你爸——不,董事长,今天好像有事情要跟你谈,他大概四点多到家,你先去外边坐一下,我还有家务要收拾。”

钟子铭知道妈妈闲不下来,也没劝她,只是说:“你房间的东西收拾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打包一下?”

阿梅摆摆手,“不用,”她亲切地笑着:“不过卧室里有好多从前你爱看的书,我都留着,放在玻璃柜子里,咱们这次搬家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钟子铭心间一暖:“好!”

四点多的光景,钟鼎恒到家了,虽是满脸沧桑,精神看上去不错。他身穿深色羊毛呢,里边衬了件烟灰色毛衣,围巾搭在领口,让人觉得阅历十足,周身带着沉稳又威严的气质。

阿梅接过钟董事长的外套,不停地朝钟子铭递去!”

钟子铭目光淡然,跟着钟鼎恒进了书房。

汇鼎局面逐渐恢复常态,管理制度相比之前更加规范。现在不同于之前,需要时不时回家跟父亲汇报工作进展,钟恺凡回家的次数倒是少,一般下了班直接回自己的住处。

父亲的身体状况也渐渐好转,钟恺凡在电话里问候父亲,其余时间都放在工作上了。

这期间,林远有不少来京的通告,但一般当天来当天走,再加上人气爆棚,每次活动都人满为患。钟恺凡不敢私下跟林远见面,省得又惹出一堆麻烦事。

为了保险起见,钟恺凡一直等到宋阿姨状况稳定,才考虑出院的事情。近两个月的观察,宋阿姨恢复得不错,血肌酐、尿量等指标正常,刘仲平医生最担心的术后感染和心脑血管并发症均未出现,虽然有时也会有排异反应,但手术整体相当成功。

钟恺凡跟林远发了微信,准备近期帮忙收拾一下他在北京的家。那间房子是两室一厅,面积不算大,但布置地相当温馨,钟恺凡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一别多年,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他抽了周六下午的时间去收拾,屋内灰尘较多,他把枕套、床单、被面放在洗衣机里清洗,餐具也陆续洗了一遍。待洗衣机发出清脆的电子音,钟恺凡将这些物件晾晒在阳台上,忽然发现多年前栽种紫珍珠的花盆,里面黄土结块。忙完里里外外,都过了三个多小时。

钟恺凡笑了笑,等日子正经过起来了,宋阿姨肯定还会养很多可爱的多肉植物。

不知不觉间竟然忙到天黑,钟恺凡看了看手机,已经八点了。他关了灯,将窗帘拉回原样,拿起客厅的车钥匙,正准备离开,忽听锁扣发出清脆的弹撞声。

心脏控制不住地加速跳跃。

黑暗中,钟恺凡怔在原地不能动,耳朵出现短暂性的失聪。如果没记错,宋阿姨应该还在医院,这个时候不可能回来,胸口闷得发慌。

下一秒,防盗门被推开,借着门外的声控灯,钟恺凡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猫着腰,背对着自己,再三检查门外有无异常。

‘哐’得一声,防盗门合上了,室内恢复黑暗。

钟恺凡咽了咽口水,试着喊出声:“阿远?”

头顶的灯闪了闪,犹如电流不稳一般抖动,清脆的钥匙砸在地板上,林远吓得一哆嗦,窝着火:“你他妈要吓死老子?”

灯开了,林远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口罩都没来得及摘下来,怒目而视地站在他对面。

钟恺凡笑了笑:“我吓到你?”

林远惊魂未定

地拍着胸脯,“你不是说周日来么?我今天正好在北京有工作,顺便回家看看。”

钟恺凡说:“周六临时有空,我就提前来了,反正总要打扫的。”

林远环视四周,把口罩摘下来,眼睛亮亮的,“有洁癖的人就是不一样,”他忍不住笑出声,连连赞叹:“我们家从来没这么干净过。”

说着,林远朝冰箱走过去,发现冰箱外壳擦拭的一干二净,就连里面的隔层都被取出来了,应该放在别的地方阴干。冰箱门上贴着泛旧的磁贴,是头靠着头的彭彭和丁满。

钟恺凡朝他走了过去,忍不住笑了,“你这个人真奇怪,一回来就看冰箱。”

林远回过头,笑意舒缓,“恺凡,家里最幸福的地方就是冰箱,里面储藏着新鲜的食物,菜米油盐最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是吗?”

钟恺凡心间一暖,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双手剪在背后,“以后我们买个双开冰箱,你想放什么就放什么。”

林远笑了笑,步伐轻快地往自己的卧室走,感叹道:“哎?你把我房间也收拾得这么干净。”

钟恺凡站在房门口,温和一笑:“宋阿姨本来就很爱整洁,我也没怎么收拾。”

林远凑到玻璃橱柜前,兴致冲冲地朝钟恺凡招手:“恺凡,你过来看,我给你讲讲我从小到大拿过的奖杯。”

钟恺凡很配合地走了过去,听着林远絮絮叨叨,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他的头发好像又染了,不过现在这个林远,钟恺凡也很喜欢。

半晌,林远侧过脸问:“我刚刚说这么多,你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钟恺凡眼角藏着一丝温柔:“这些你之前就跟我说过,难道你忘了?”

“有吗?”林远气恼地望着他,胡乱挠着头发,“我怎么不记得。”

钟恺凡轻轻抬起下巴,脸庞带了一点骄矜:“不过我这个人很喜欢听重播。”

林远笑出声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好像静止了,空气里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远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发现家里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他真是职业病犯了,做什么事都怕被偷拍,连回到家里也是这样。

钟恺凡朝他走近了一步,脑海里浮现玻璃渣般的照片,那些差点儿把自己彻底击垮的利器、折磨自己夜不能寐的创伤,渐渐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此时,林远好手好脚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那么一瞬,他竟然觉得,有些人和事即使得不到也无妨。

只要知道林远在某个角落,能幸福、快乐、放松地活着:夜里打鼾说梦话;天晴出去打篮球;下雨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怀里抱着家庭装的黄瓜味薯片;鞋柜里是他款式各异的鞋子,也许东一只西一只,但总能凑出一双。

钟恺凡就觉得满足了。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从林远的眉梢移到眼睛,再到鼻梁,仿佛要将林远的样子深深地映在脑海里,这样不管发什么,他都能从人群中准确又迅速地找到他。

年轻的时候,谁都有虚荣心,得到这么耀眼的人物,心里怎么不雀跃。再加上林远后来又从事了影视行业,拥有无数粉丝,每当看着他在舞台上闪耀光芒,钟恺凡的虚荣心都喂饱了。他混在人海里,跟陌生人摩肩接踵,远远地眺望着林远,像很多年第一次心动时那样。随着时间流逝,俩人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磨难,这份爱历久弥新,回归到生命最质朴的模样。

褪去了虚荣心,褪去了占有欲,只是想单纯地爱着他的生命。

生命是心跳,是呼吸,是温度,是悦动的脉搏。

不应该是卡在黑色相框里的照片,唯有活着,一切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