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第一次在这边留宿,这天夜里钟恺凡睡得很安稳,往常他总是难以入眠,心绪纷杂,心里装太多事了。也许是妈妈的话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钟恺凡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隔天早上,钟恺凡帮着刘叔叔打下手,跟大家一起吃了早餐,昭昭如约来了。
那孩子身上穿着淡蓝色的毛衣,上面还有两个房子形状的口袋,黑色牛仔裤,脚上穿了双阿迪的儿童鞋,显得神气十足。
昭昭转过去,特别自豪地说:“舅舅,你看我的小蜜蜂书包好看吗?”
钟恺凡蹲在他面前,瞧着那个活灵活现的蜜蜂书包,头上还带着两只触角,一晃一晃的,腹部被当成书包内衬,里面放着昭昭的水杯、纸巾、零食。
钟恺凡摸了摸他的头:“好看!这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蜜蜂!”
昭昭喜滋滋地在钟恺凡脸上叭叽了一口,留了个口水印,钟恺凡眉眼温柔,下意识地想到了林远,那人也是这样,吃了泡泡糖也要凑上来亲自己一口。
一大一小就这么出门了。
刘媛媛平时除了上班,还有许多杂事要做,现在钟恺凡带昭昭,她反倒轻松了一点。早上段琪开家里的车,带着钟恺凡、昭昭、刘媛媛去附近玩。
车子停在公园附近,钟恺凡把昭昭驼在肩头,那个家伙简直像个斗士,指挥道:“去那边看看!”
看着他们相处愉快,刘媛媛忍不住说:“恺凡真的很喜欢孩子。”
段琪说:“是,就是平时工作太忙了。”
“叫他保重身体。”刘媛媛目光柔和,视线跟随着他们。
中午一行人在外边吃饭,席间昭昭一直很听话,戴着自己的围兜,安静地坐在儿童椅上吃饭。虽然有时候动作比较笨拙,汤汁会溅到脸上,手背上沾着米饭,但是看得出来,他在很努力地学习独自吃饭。
钟恺凡倒是耐心十足,一边给昭昭擦嘴,一边问:“媛媛姐,昭昭什么时候生日?”他忙得都记不住外甥的生日。
刘媛媛笑着说:“今年十月份就五岁了。”
“时间过得真快,我上次来参加满月酒宴,昭昭眼睛都没睁开。”
昭昭听了这话很不高兴,一双眼黑白分明,像滴溜滴溜的葡萄:“我怎么没睁开眼睛,我眼睛睁得大大的!”
大人们笑了起来,气氛十分轻松。
妈妈说得对,自己远比想象中更爱孩子,只是想到将来,还是再缓一缓跟林远聊这个事吧。
下午钟恺凡带着昭昭逛了商场,虽然刘媛媛极力反对他买那么多东西,但钟恺凡再三坚持:“好不容易来一次,下回你们去了北京,我再好好带你们玩儿。”
昭昭抱着舅舅的脖子朝妈妈做鬼脸。
刘媛媛真是哭笑不得,只好由着他们去。除去一些衣服,钟恺凡给昭昭买了不少乐高玩具,昭昭这个年纪正是对世界好奇的时候,动手能力也会在玩耍过程中慢慢提高。
钟恺凡记得妈妈昨天说过昭昭自来熟,晚上分别时,昭昭的难过那么真实,抱着钟恺凡的脖子不肯松开,眼泪一颗一颗砸在他心里。
他拍着昭昭的后背,帮他顺气,轻声哄道:“不哭,舅舅下次还来陪你。”
昭昭哭得满脸通红,白天的愉快一扫而空,像一张花脸猫:“呜呜呜……我不要舅舅走……”他的睫毛湿润,哭得简直喘不过气来。
刘媛媛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安慰着:“好了,舅舅还有事要忙,下次再来看你。”
昭昭耷拉着脑袋,靠在妈妈肩头,一抽一抽地望着钟恺凡,半晌情绪才平复下来,他把小拇指伸出来,要和钟恺凡拉勾:“不许骗人!”
“不骗人。”钟恺凡眼眶温热,配合地跟昭昭拉勾。
临
走前,章娅萍给儿子打包了不少苏州特产,钟恺凡说:“不用了,太麻烦了。”
“麻烦什么?让小段拿着!”章娅萍把东西塞到段琪手上,“也没给你买太多,就一盒碧螺春,采芝斋粽子糖,还有其他点心,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钟恺凡心里一热,他只是童年暑假跟着外公住,没想到妈妈还记得这些,“妈,我已经长大了。”
章娅萍说:“你这次来得不是时候,阳澄湖大闸蟹是吃不了了。”
钟恺凡笑了,“那正好,下回我看昭昭的时候来尝。”说着,他侧过身对昭昭笑了笑。
昭昭一看见舅舅的笑脸,连忙转过头,怕不是又要哭。
章娅萍劝说道:“好了,你别招他舍不得,下回记得来就是。”
“哎。”
“再叫上林远。”
“好。”
想起儿子不善言辞的习惯,章娅萍忍不住说:“有些话得出说来,让人家心里明白。”
钟恺凡蹙眉:“我知道。”
“那行,到了北京以后给我报个平安。”
钟恺凡心里温热,站在玄关处跟刘叔叔他们告别:“刘叔叔、媛媛姐,下回记得来北京玩儿。”
“别客气!”刘叔叔爽快地答道,双手剪在背后,“叫小段待会儿开慢点。”
“不了,我们叫车。”
刘媛媛说:“这里离车站又不远,反正我也要回去,让小段开我的车,送完你们我再带昭昭回家。”
大家如此热情,钟恺凡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这次钟恺凡下车时,昭昭倒是没有哭闹,很乖地坐在儿童座椅上,朝舅舅挥手告别。
钟恺凡弯腰望向车里,笑容舒缓。
也许是有想要守护的人,无论是林远,还是妈妈、刘叔叔、媛媛姐,亦或是昭昭,钟恺凡心里涌起一阵沉甸甸的力量,推着他往前走。
心里有爱,再累的事情也会甘之如饴。
不过钟恺凡还是忍不住把昭昭的照片发给林远,还多了一句话:多待了一天,这是媛媛姐的儿子昭昭。
林远回复得很快,是一条语音:太可爱了吧,是你的外甥吗?
钟恺凡忍不住笑了,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怎么有空回复消息?”
“白天排练,晚上赶一个平面广告。”
说到这个,钟恺凡倒是记起一件事,“你之前代言的那款洗发水好用吗?”他昨天给刘叔叔他们买礼物的时候,在超市货架上发现了林远代言的洗发水。
林远压低声音说:“不好用,洗完以后头发一绺一绺的。”
“什么叫一绺一绺?”
“就是黏糊糊的。”
钟恺凡笑出声:“应该是硅加多了。”
林远咋舌:“亏得还是大品牌。”
钟恺凡说:“那我得避开,免得以后用了秃头。”毕竟二氧化硅过多容易堵塞毛囊。
“哈哈哈哈……”林远笑得喘不过气来,脑海里浮现钟恺凡浓密的短发,一时想象不出他光头的模样,他接着说:“钟恺凡,你能不能别那么一本正经地搞笑。”
“我怎么搞笑了?”
林远收敛住笑意:“这次回去应该挺开心吧?”
“还行。”钟恺凡语气平和。
“多跟家人联系。”林远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是自从妈妈生病以后,越来越意识到时间宝贵,或者说生命的宝贵。”
钟恺凡叹气:“我知道。”说到这里,他又想起妈妈的嘱咐,“我妈说了,下回吃饭你一定得来!”
“来来来!”林远保证道,他又问:“工作上的事好解决吗?上次你说了一半儿,我也没多问。”
钟恺凡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放心吧,这些事总要面对的。”
“咦哟,又开始炫富。”林远心里知道,钟恺凡这是不愿意让自己担心。
钟恺凡蹙眉:“我这是实话实说。”
“行行行,你能耐。”
电话那端传来呼喊林远的声音,钟恺凡怕耽误他的工作,直接说:“那行,你先忙,有空再聊。”
“行。”
挂了电话,钟恺凡在想另外一件事,如今他和林远所处境地不同,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但是钟恺凡记得,由于爸爸去世得早,林远就剩下宋阿姨一个亲人,周围虽然也有不少朋友,但终究不是亲人。想到这里,钟恺凡忽然冒出一种念头,他很想把自己身边的爱意,分享给林远,这样他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这大概也是妈妈提及孩子的用意。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与周围有所羁绊才好。
回到北京以后,钟恺凡一刻也不敢懈怠,先是跟他爸爸汇报了工作近况,分析整个事件的原因以及利益相关方,甚至提出股权回购计划。
钟鼎恒在视频里说:“你先试试吧,管理层有不少纷杂的事儿。”
钟恺凡也没有明着提钟子铭做差报价的事,只是说:“周一开会的时候,钟子铭没来。”
“他好像身体不太舒服。”
钟恺凡隐约记得钟子铭心脏不好,少年时期就不怎么热衷于户外活动,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这些年进入汇鼎工作,从事脑力活儿,倒是休养了不少。
“那行,我去看看他。”
钟鼎恒提醒道:“你别又闹起来了,有些事还得子铭去办。”
钟恺凡心中一沉,没好气地说:“我怎么觉得您把他当亲儿子疼?我要是这样,您不得把我的腿都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