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一见误终身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钟恺凡言归正传:“训练强度很大吗?”

“淘汰赛过后应该会好一点。”

钟恺凡不太干预他工作的具体内容,只是提醒:“之后空下来还是要好好健身,人已经到昆山了,健身房离花桥博览中心很近。”

听见恺凡给自己下达任务,林远心中一暖,闷声道:“非要健身吗,我们平时蹦蹦跳跳的运动量已经够大了。”

钟恺凡耐心地说:“那不一样,健身是为了增肌塑形,况且Will是这方面的专家,拥有系统的营养学、生理学、康复学知识,他以前拿过美国国家运动医学会的私教认证,会帮助你修复身上的旧伤。”

“还Will,叫个中文名不行吗?”林远没好气地说道。

听着阿远这样抱怨的语气,钟恺凡忍不住笑了,“他是香港人,周围人都这么叫他。”

林远撇撇嘴,“你上哪儿找这么一号人物来?”他又想起之前在海滨城市莫名闯进房间的陈楠,总觉得恺凡要派人安插在自己身边一样。

钟恺凡大言不惭:“有钱能使鬼推磨。”

“滚!”林远笑着骂他。

俩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眼看着时间不早了,钟恺凡长话短说:“我这段时间比较忙,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随时跟我打电话。”

林远心中不舍,又怕他因为自己分心,于是听话地说:“好,你有时间就给我发微信,我空下来的时候都会看的。”

“嗯。”钟恺凡轻轻应声,声音听起来十分沉静。

林远最怕气氛压抑,立刻转移话题:“陈楠之后就跟着我们跑行程?她不是还有自己的事要忙吗?”

钟恺凡叹气:“查案子哪儿有那么简单。”

林远语气古怪:“那你派她跟着我算什么?”

钟恺凡揉着眼角,笑着问:“多个帮手不好吗?”

林远笑出声,语气轻快:“那倒不用,每天排练那么紧张,李萌能应付过来。”

钟恺凡声音里透着戏谑:“哎,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嘛——”阿远就是这么榆木脑袋,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林远仿佛被热切地烫了一下,简直找不着东南西北了,他暗自腹诽:钟恺凡这个狗!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听得人面红耳赤,害得自己搁蜜罐子泡着似的。

想是这么想,林远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钟恺凡平静地说道。

“好,你也是。”

挂了电话,林远朝浴室走去,明天又将是辛苦的一天。

隔天,排练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林远舞蹈功底扎实,再加上性格温吞,又谦逊低调,跟队员相处得十分融洽。说是马上要面临比赛,林远却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工作这么多年了,也就舞蹈能让他释放自己,去表达生活里不敢轻易泄露的情绪。

音乐、舞蹈、绘画,其实都有生命力,用自己独特的语言诠释感悟。任何力量爆发当然需要基础,当舞蹈变得纯粹,不是为了所谓的吸粉,林远其实很收敛性别气息。

一个优秀的舞者,应该让观众能透过舞蹈,理解那些错综复杂的情绪,舞者只是艺术的载体。

他八岁开始跳舞,起初是因为妈妈觉得他总坐不住,仿佛有多动症似的,于是送他去专门的舞蹈机构学舞,宋老师就想着,力气用光了,总能静下来念书吧?

谁也没料到他一跳就能坚持至今,比起团队里的其他成员,他算是新生代舞者,但舞龄长达二十年,难怪王衍惊叹他基础功扎实,对音乐的韵律极其敏感,下脚稳,身体韧而不僵,控制力强,连手腕动作都能行云流水。张狂中卷着细腻,如乍暖还寒时节的冷雨,时而清清冷冷,时而噼里啪啦,奏

响鳞比栉次的青灰瓦,急促,汹涌,又极其克制,层次感十足。

进入高二以后,林远的文化课落下了,妈妈跟他说要想长久走艺术生这条路,就得考国内一流的艺术院校,除去其他特长,这些学校的文化课分数线并不低,还要跟各路身怀才艺的考生同台竞争。不努力不行。

正因为如此,他才减少了练舞的频率,老实在学校待着,跟同学们一起上课。文化课是跟上来了,但舞蹈老师说林远练得次数少了,柔韧性大减,就连下腰都有僵硬,退步得有点厉害。艺考定在每年春季,为了应对来年的考试,除去要加强文化课的学习,林远还在暑假报了舞蹈班。他需要用速成的方法快速捡起基础,他就是那时候认识钟恺凡的。

钟恺凡是兴致来了要去学舞,但林远却有相当坚实的功底。

也难怪钟恺凡对林远三迷五道,人长得好看,又特别谦逊踏实,性子温吞,话不多,通常还没说几句话就开始脸红,跳起舞又那样肆意张狂。反差太大,让人根本招架不住。每次林远在隔壁教室练舞,门口都扒着一群女孩在那儿看,头挨着头,脸贴着脸,生怕错过了一帧。

恺凡不见阿远还好,一见误终身。

在认识彼此之前,他们都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男生。钟恺凡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了林远就开始鬼迷心窍,心脏狂跳不止,忍不住想触碰他白皙的脸颊、泛红的耳朵。恺凡甚至为此失眠了好一阵子,一想到林远,他就开始自责,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那是他们人生中最青涩的一段光景,炫目到让人来不及思考余生,钟恺凡确定自己的感情后就告白了,林远当场拒绝,甚至气得浑身发抖。

钟恺凡到现在都记得林远红着脸骂自己的模样,他像一只被搜空坚果的松鼠,气得尾巴都根根分明。钟恺凡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成绩又优异,钟鼎恒虽然看不惯儿子那副冷淡样,但真从学业、生活挑不出错,在知晓儿子是同性恋之前,多半由着他。知道恺凡个性坚定,有自己的想法,老爷子倒是放了手,给予他很大的自由,毕竟还有钟灿可以成为重点栽培对象。

就是因为这样,钟恺凡才不达目的不罢休,平日里经常喊阿远一起打球,一次两次不来就算了,直到他答应了,钟恺凡才不提打球的事儿。阿远被他磨得实在没有法子,只好顺着他。于是在旁人眼里看来,他们俩算是特别要好的朋友。

真正的契机在一个黄昏即将结束的下午,练习室里的人都散了,林远收拾着自己随身用品,钟恺凡见没人就进来了,问他到底怎么想,林远回避他的目光:“别发神经。”

又是这句话,钟恺凡那时候年轻,虽然能热切地感觉林远没有那么排斥自己,却说不出这里边微妙的情绪。后来他才明白这世上有个词叫‘欲拒还迎’,用在此刻刚刚好。

钟恺凡回过头看了一蹦到嗓子眼儿了,确认四下无人,他一本正经地说:“那你让我亲一下。”

“你你你——”林远脸色煞白,显然不同意。

“亲完这事儿算完。”恺凡步步紧逼。

林远觉得事情不太妙,瞧了钟恺凡一眼,立刻被他眼里的情绪烫了一下,他闪躲着,背靠在身后搁物架旁,左手边还放着自己的水杯,杯盖松松地扣在杯口。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谁同意了,唔……”

声音被堵住,手旁的杯子哗啦洒了一地水,棕色地板留下深浅不一的水渍。黄昏八卦地靠在练习室的栏杆上,仿佛在倾听少年人的心跳。